第21节

  陆之暮赶紧摇头,正襟危坐:“没有,就是……没有想到您会真的带我。”
  鹿禹稱点头,岔开话题,很突然地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以前在美国,问女人年纪是大忌,他从小就在乔安娜女士那里受教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鹿禹稱觉得他同陆之暮的关系,并不需要避讳那些。
  陆之暮顿了一下,老实作答:“22。”
  鹿禹稱修长的指敲了敲方向盘,气定神闲:“我今年24,跟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血缘关系,算不上你的长辈,”他侧眸看了眼陆之暮,问,“你怎么总是‘您’、‘您’的称呼我?”
  陆之暮先是一愣,然后尴尬的笑:“对您表示敬重也可以用‘您’嘛……”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右边飘。
  鹿禹稱不置可否:“你很敬重我?”
  “……”想了想之前自己对他所作所为堪称欺师灭祖有悖人伦,陆之暮在这个问题上三缄其口,选择装死。
  隔了一会儿,鹿禹稱又问她:“你喜欢心理学?”
  “嗯。”陆之暮小声地应。她低着头,像是少女被戳中了心事般又娇羞又难堪,手指在腿上搅在了一起。
  鹿禹稱没再说话,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了空旷地方,鹿禹稱推门下去。
  陆之暮赶紧跟上。
  依旧是那个枣红色的木门,门前庭院洒扫得极为干净,院里的枣树落了更多的叶,有些光秃,提醒着人们秋意正浓。
  屋里的妇女听到动静,几步就出来迎:“鹿老师您来啦?哎——这位是……”
  鹿禹稱淡淡应:“我的助理。”
  陆之暮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您好,我是陆之暮。”
  妇女比她更加手足无措,似乎助理听起来是个特别高级的词,而拥有助理的鹿禹稱形象更加高大起来,她在围裙上擦着手:“哎!姑娘你好,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应该的……”陆之暮尴尬地收回手,在后脑勺上摸了摸,看着鹿禹稱走向某间房,她笑着向妇女点头表示抱歉,几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唯一一间窗户被用木板钉着,不见一丝日光,大白天的反而屋顶垂下来一个日光灯微微亮着。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来的路上她设想了那么多可能,却发现到了这里一点都没用上。
  陆之暮吸吸鼻子,阴冷潮湿的霉味儿钻入鼻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鹿禹稱,却见他神色如常,朝着窗旁书桌上拼积木的小男孩走去。
  她还以为鹿禹稱肯定会介意,介意这环境和气味,他却神色如常,专注到堪称入迷。他甚至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轻轻地坐在那张床洗的发旧的床单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身后撑着,侧头看男孩。
  陆之暮惊讶到半张着嘴。
  鹿禹稱扫了一眼男孩的城堡,问他:“她最近有从你的窗子跳进来吗?”
  陆之暮嘴没闭上,下意识的往那个“窗户”瞟去:木板钉得死死的,不见一丝缝隙。
  她觉得不是自己幻听了就是鹿禹稱发疯了。
  男孩没有作答,眼神瞟了陆之暮一眼,低头把堆好的积木城堡一把推散。
  陆之暮心里咯噔一下,狠狠地闭上了嘴。
  鹿禹稱似乎毫不意外,开口解释:“她是我的助理。”
  男孩在重新堆砌的间当嘟囔着不满抱怨:“你骗小孩子呢。”
  陆之暮眨巴着眼,一瞬间竟有些想笑:……他可不是骗小孩子呢么!等等,你不是小孩子么……word天,鹿禹稱身边连个小孩子也是个大佬啊……
  鹿禹稱居然不恼,微微翘着唇角:“嗯,不错,没有退步。”他抬手指了指陆之暮,“今天让她来治你。”
  两个人同时抬眸看他。
  鹿禹稱看着男孩投过了的眼神,眼睛里都开始有了笑意。
  男孩的脸色有些冷了下来,少年板着面孔瞪他:“你收了我叔叔那么多钱,凭什么让这个凡人来?”
  陆之暮无语凝噎:……她又不是千年的灵芝万年的人参,鹿禹稱当她包治百病呢!还有这小崽子,什么叫“这个凡人”?说得好像她是凡人眼前的俩是仙儿似的。虽然也没差就是了……
  鹿禹稱精致的面庞带着浅笑:“我收你叔叔的钱并保证能让你恢复,可没说从始至终都是我来。”
  陆之暮忍不住腹诽:黑!太黑了!小朋友都不放过。不过黑的好!
  男孩又是不说话了,低头看积木,似乎不屑于同陆之暮搭腔,从始至终看都不看她。
  陆之暮尴尬地把目光投向鹿禹稱,却见鹿禹稱撑着往后半仰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甚至递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去啊,皮卡丘。
  陆之暮抿了抿唇,简直想冲他吼:你那么能你怎么不自己上呢加菲猫!
  真是够了啊,回回都不给剧本突然袭击,把她丢上这孤独的大舞台很有趣是不是?练她也得循序渐进分个等级进化不是?哪有人昨天才入门今天就挑战地狱模式的!
  眼瞅着鹿禹稱没有丝毫帮她的意思,陆之暮举步维艰地往小男孩的方向走去,仿佛面前的是披着小朋友皮的千年妖精。
  走到桌前,男孩仿佛自闭症患者一样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步步耐心的开疆拓土,迅速搭好了自己的城堡:没有门的城堡,狭小的被封死的窗户,笼中的小兔子,城堡外的大狼狗。
  陆之暮静静地看着,像是一个隔绝于他的观众,隔了半晌,终于还是打破了这沉静。她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小盒蜡笔,轻轻摆在小男孩面前,弯下腰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小杰,你可以画一幅画吗?”
  这句话问得很有意思。鹿禹稱挑了挑眉。
  见小男孩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陆之暮握上他在捣鼓着的手,几乎是立刻,男孩剧烈挣扎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后撤着,一脸警惕惊恐地看着她。
  陆之暮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有诧异和了然,她放下了手。不管怎么说,她想要吸引他注意让他有所反应的目的是达到了。
  陆之暮指了指面前的蜡笔,一字一句极其清晰地重复:“小杰,画幅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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