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潜文帝府

  他们运气还不错,虽然身处崇山峻岭之中,但有幸找到一间猎户废弃的木屋。
  柳兰溪走在前面,推开破旧的木门第一个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到处布满了灰尘和爬虫,看得出已经荒废很久了。
  不过好在屋顶结实不会漏雨,里面还算宽敞,稍微打扫一下还能凑合过夜。
  跟在后面的启宿三子也先后走进了木屋内,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顾不上脏乱,看见有床,三位身娇体贵的神界大佬倒头就躺在拥挤的床上。
  三人躺姿清奇,朽月仰躺在陆修静的腿上,陆修静的头则枕在了颜知讳的肩上。在这一刻,什么灵帝,道君,仙帝都是浮云,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半分力气了,唯一的愿望就只想倒头大睡一觉而已。
  柳兰溪见状简直要疯,他一个激灵迅速上前,将床上的唯一一个女流给拉开,端着不知哪来的架子,把三人训斥一通:“没料到启宿山门人如此不拘小节,竟把‘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道理抛之脑后了?这要是传出去,该闹什么笑话!”
  哼,那你倒是跟本尊授受挺亲的!朽月在心里无力吐槽。她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像一条没骨头的软体虫,被柳兰溪揽在怀里才不至于倒回床上。
  躺在床上的陆修静踢蹬着腿,发牢骚道:“哎呦,好烦呀!你个小祸害说话语气怎么跟我们元祖似的,以前他也是成天告诫我男女有别什么的,让我跟火折子不可做逾矩之事。”
  柳兰溪神情严肃,认真回道:“枯阳说的没错。”
  “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的,兄弟之间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别废话了小祸害,你们累了就过来躺躺。”陆修静不耐烦地拍拍灰尘遍布的床板,向站着不脚酸的两人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我不累!”
  柳兰溪脱下外衣铺在床上的空位上,然后将朽月扶正坐下,就是不让她躺在两个臭男人身边,要躺也得躺自个怀里。
  “哎,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陆修静感慨一声,忽然感觉枕头舒适度不佳,遂转身去看旁边默不吭声的颜知讳。
  他不转头还好,一转头吓得从床上一蹦而起,因为躺在他身旁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张轻薄的人形纸片!
  “我的老天鹅啊,颜知讳怎么变成这样啦!”陆修静惊呼道。
  坐在床边的两人被陆修静这一惊一乍吸引了注意,柳兰溪和朽月同时看向身后,发现颜知讳确实成了一张画像上的纸片人。
  “他怎么回事?”
  朽月醒了神,立马走上前检查颜知讳的情况,整张纸片湿哒哒的透着水渍,应该是颜知讳纸画的身体被大雨淋到,故而被打回原形了!
  “不是说文帝的佛苏笔可以转化虚实吗?为何小木偶被雨一淋就成这副狼狈模样了?”柳兰溪也察觉到了其中端倪。
  陆修静蹲在床边摸了摸纸片人,恼怒道:“我早看出那伪君子不安好心了!他娘的,竟敢随便拿一张纸片来糊弄我们!”
  朽月这回赞同陆修静的想法,细细思考之后发现很多不对劲:
  “照这么一想,公孙若此人疑点颇多。你们没发现公孙若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吗?鸠婆说她的九个孩子被歹人抢走,其实她是一直知道歹人是谁的,在要说出对方名字时却被公孙若杀了,此举未免有灭口之嫌。”
  “没错,是可疑。”柳兰溪一点即通,并举一反三,“原因其实很简单,鸠婆被抢孩子之后哪儿也没去,偏偏要来燕来国作乱为什么?燕来国是文帝的飞升证道所在,受文帝庇护,鸠婆这明显是在报复公孙若,想要借此讨回孩子。”
  朽月忖量再三,道:“为今之计,先想办法把颜知讳变回来,再一起回去找公孙若算账。”
  “啧啧,这纸片人还有的救吗?”陆修静持有疑惑。
  柳兰溪:“这副躯壳是纸质的,用火烤一烤应该还有用。”
  “好办法!”陆修静拈花一指夹起颜知讳的胳膊,还没把整张纸片提起,嘶啦一声,一条纸胳膊便被扯断。
  旁边站着的两人愣了一下,陆修静冷汗涔涔,显然也有点慌张,他强作镇定道:“小事小事,本道君有办法补救!”
  两人很好奇地站在一旁围观,他们想看看陆修静究竟要如何把手臂安装回去。
  而陆修静所谓的补救办法则让人不忍直视,他吐了几口唾沫在手臂断口边抹匀,然后再把扯下来的手臂仔细粘回去,最后还万无一失地拍一拍。
  “挺结实的,你们不说他绝对发现不了。”完璧归赵后,陆修静舒了口气,竟觉得自己还蛮有才。
  朽月迷惑地看了眼他的杰作,靠,纸片人的两只手臂一长一短,不被发现才有鬼好吗!
  柳兰溪满脸鄙夷,“道君,我就不说你什么了,能先去洗个手吗?”
  “洗啥手哦,穷讲究。”陆修静把手邋遢地往道袍上一擦,“瞧,这不就干净了?”
  他没嘚瑟多久,到底还是被朽月一脚踢出了屋外。
  外面大雨滂沱,是个绝佳的淋浴天气,陆修静顺应天时,愉快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等他回去屋内时,纸片人已经被朽月用温火烤干,颜知讳已然变回了血肉之躯,此刻正坐在床上扭动着他那短了一截的右胳膊。
  “陆道君,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胳膊短了一截吗?”
  陆修静目光心虚地看向别处,诓哄道:“你这肉躯是纸做的,淋了雨再晾干,那肯定是得缩水啊。”
  颜知讳听他这一说更疑惑了,“那缩水没道理只缩一只手啊!”
  “呵呵,这个本道君就不得而知了……”
  陆修静识相地回避这个犀利的问题,到角落一件一件地脱掉湿漉漉的道袍,很快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柳兰溪正坐在床上,见状捂上朽月的眼睛,对疯道士的裸露行为强烈谴责:“道君!怎么能在女人面前随随便便脱衣服,这成何体统?”
  陆修静被柳兰溪的条条框框惹毛了,很是不服地过去理论:“哎,你哪来那么多规矩,本道君以前在启宿山的时候天天光膀子,她又不是没看过!”
  “看过也不行!你是个道士,得有身为道士的自觉。”柳兰溪正颜厉色,‘恶神和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授受不亲’是他坚定不移的立场。
  朽月也觉得他小题大做,不过把蒙在眼睛上的手拿开后,陆修静已经乖觉地听话把衣服给穿好。
  “现在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坐在颜知讳的在这时开了口,他自刚才就不太对劲,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你什么事想不通?”朽月问。
  颜知讳眼神空洞,愁云满面地看着三人:“自我进了这副身体后,玲珑窍便失效了,所以此前才预感不到有厉雷劫。”
  几人视线同时聚焦在他身上,这时才注意到眸若清泉的星惑仙帝失了几分神采,只因他的一对青瞳被换成了普通的黑色眼珠。
  是谁做的手脚不言而喻。
  陆修静气得横眉竖眼,万分愤慨地说道:“难不成你这副躯体还自带屏蔽效果不成?靠,公孙若这个狗东西,他一定是故意整我们几个,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困窘境地!”
  平白被人摆了一道,朽月心情也不大爽利:“看来我们得亲自去跟公孙若再好好打声招呼了!小人就像进了鞋底的碎石头,还是得尽早摒除为好,否则一路磕磕绊绊的膈应人。”
  “同意,我们也不用跟他费什么话,直接去朱天端了公孙若的老巢,兴许鸠婆被抓的孩子就藏在文帝府!”陆修静蠢蠢欲动地掰着手指关节,心口的恶气估计积压太久,想好好释放一番。
  在三只愤怒的小鸟中,柳兰溪算是最清醒的。他望了望外面的雨势,道:“等雨停吧,否则小木偶又要变成纸片人了。”
  大雨稀里哗啦下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几人才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场催命雨终于停了。
  夜黑风高,正是打家劫舍……哦不,行侠仗义的好时候!
  朽月四人中途折返,径直往朱天文帝府飞去,他们倒要看看,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伪君子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次他们难得没有分歧,一心想找公孙若算账,很快便寻到其府邸所在。
  文帝府与他们之前看的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建在朱天的是由上千座仙宫组成,公孙若带他们参观的只是九牛一毛。
  不出朽月所料,府门外有侍卫巡逻和值守,府内的安防估计也不会弱,他们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把鸠婆的九个孩子救出来,二是得教教德行败坏的文帝怎么重新做人。
  复仇小分队在出发前互相商定了作战计划,端平文帝府很容易,只需要朽月一把火就可以解决,但是鸠婆被抓走的九个孩子很可能被藏在里面的某个角落,贸然放火可能会把他们一起连累。
  所以他们四个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打算偷偷溜进府内摸清底细,找到孩子之后人赃并获,直接光明正大地找公孙若对质。
  倘若这孙子承认罪行,那再好不过,若是死皮赖脸不承认,他们也不必与之客气,替□□道除了这小人便是,反正他们人多势众,不怕他公孙若耍花招。
  现在,他们唯一不确定的是公孙若此时在不在家,这点决定了他们今晚抢救人质是否顺利。
  门口的那点防卫拦不住四人,他们隐匿身形后便轻而易举地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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