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热浪拂过脸颊,仿佛身处火炉之中。半个小时前他还觉得冷,恶作剧般把冻得发紫的双手贴住爱人的皮肤取暖,如今他烫得只想逃离出去。可惜某人的双手却如同铁锁一般,牢牢地抓住他不放。
空气似甜似咸,湿度和温度极高,犹如身处热带雨林之中,耳边似乎有雨水和风打在芭蕉叶上的沙沙声。幻觉消散,柯西宁觉察到这声音来自上方。
某人的喘息声。
严叙伏在他身上,情至深处,他皱起好看的眉峰,鬓发和脸颊被汗沾湿,更添肉欲的性感。柯西宁很喜欢看严叙在床上的表情。这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偶尔还会说几句不上大雅之堂的荤话刺激柯西宁。要知道这种话严叙从未在平常说过。
小别胜新婚。一旦有人主动打开关卡,就再难合上。他们从沙发滚到床上,说好的去浴室洗漱,结果共浴互帮互助擦沐浴露时又来了一发。柯西宁疲惫到极致,可严叙还是精力充沛的模样。
柯西宁的灵魂几乎出窍,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周转。一会儿仿佛身处软绵绵的云朵中,舒服得眯起双眼,一会儿又像是在坐跳楼机,心脏直线下坠,极度害怕死在这一刻。
严叙兴致不散,竟然抱着他去厨房,还想去流理台尝试。
他从背后紧紧地贴住柯西宁。
柯西宁难耐地扶住冰冷的大理石台板,低头的那一瞬间,喉结上下滚动。
严叙亲吻着他的左耳,从侧边触碰到柯西宁柔软的嘴唇。柯西宁主动回吻,再度吻得热火朝天。
唇分,柯西宁嗓音沙哑,还是不屈不挠地问道:“锅里炖的汤呢?”
严叙哪里还管锅里炖得怎么样。
“不知道。”
柯西宁勉强镇定下来,硬着头皮推拒着:“你还是去看看吧。”
“不想看。”严叙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柯西宁的眼睛,“随便它,我只想看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柯西宁还能说什么。他想看严叙失控的模样,结果竟然失控成这样。
也不知过了许久,热意终于像海浪一般逐渐退散。
凌晨一点。严叙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袒露着上身,背后是一道道绯红的抓痕,可想而知战况的激烈。他再度倒掉炖锅里煮着的猪脚,去厨房简单地下了两碗番茄鸡蛋面。
柯西宁则去卧室寻找伤疤膏。
这次他没控制好力度,抓得太用力了。之前他就在新家备了一份膏药,不知放在哪个角落。卧室没有,他就去书房找。书房也没有,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份装在透明文件夹里的文件。
……有关一个三岁男孩的资料。
第113章 上映
照片上的男孩生得很秀气, 年纪虽不大,但单从五官就足以预测到日后的颜值逆天。他应该是个混血儿, 头发如同乌木一般黑, 绿色的瞳孔耀眼得宛如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皮肤是白种人特有的奶白色, 笑起来左脸有个甜甜的酒窝。
柯西宁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小男孩的相貌,用任何赞美之词都不为过。这种相貌放在圈外是好看, 即便扔进娱乐圈, 也能打败国内大部分的童星。
文件上白纸黑字地记录着男孩的基本资料和他出生三年以来的经历。
男孩叫做陈皮皮, 英文名peter。无论是中文名还是英文名,柯西宁都不太能和照片上天使般的面孔对应起来。随手翻了几页资料,他逐步了解到陈皮皮本不应该姓陈,或许根本没人知道他姓什么, “陈”这个姓氏只不过是孤儿院园长的姓氏, 所有寄宿在那家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姓陈。
皮皮被人领进孤儿院那年, 已经一岁半, 不像新生儿对这个世界只有懵懂和无知。他已经有了些许的自我意识, 能对别人说出自己的英文名, 能对陌生人描述出母亲的长相,却说不出她的名字来。
他是被抛弃的。
不同于一般的弃婴,他是在亲生母亲跟前养了一年多才被抛弃的。柯西宁难以想象,这世界上有哪一位母亲,竟然能狠得下心丢弃这样一个小天使,还是放在身边养了这么久的情况下。
档案里的文字虽然是笔者润色过的, 但也较为真实地摘录了孤儿院一名年轻女老师的一段话。
“两年前的冬天,我远远地看到一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把这个混血小男孩扔到孤儿院大门口。她转身就走,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怎么喊对方都不给我任何回应。我确定她听到了,因为我喊得特别大声,可这位母亲从头至尾没有回过头,她走得很决然。”
“亲生父母把孩子丢在我们院门口……这很正常,我们每年都有这样的例子。但这种一般都是家里特别没钱养不起孩子的,丢弃的也是女婴偏多。很少有皮皮这样长得好看的混血男孩被扔下来,何况他妈妈看着也不像是没钱的,给小孩穿得也挺好。所以我真的很费解。”
“我记得那年。皮皮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短羽绒服,头顶还戴着毛线帽,站在雪地里像个胖嘟嘟的雪人,他乖乖巧巧地等着她妈妈回来。我问他妈妈去哪里了,他说妈妈给他买香草冰淇淋去了。大冬天的,哪里有卖冰淇淋的小铺啊,就算有,这么冷的天给小孩子吃这种东西,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劝小孩别等了,他死活不肯,小小的一个人,蹲在门口等到半夜,最后冻得不行,终于死心地哭了一场。第二天还感冒了。”
前年的冬天确实很冷。柯西宁记得那年冬天,他在《呓语》片场。初冬剧组就不用刻意制造假雪花营造氛围了。他很难想象皮皮一个小孩子在雪地里待一晚上的场面。
严叙在客厅喊柯西宁出来吃面。
柯西宁仍然沉浸在皮皮年幼又复杂的经历中难以回神。严叙见柯西宁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见,踱步到卧室,也没有他的影子,就知道他在书房。
严叙扣动书房的门。
柯西宁还有许多进一步的内容没看,严叙就要推开门来,他也不知为什么,慌乱无比地将档案重新整理好,妥善地放回文件袋里。最后这份有关皮皮的资料再一次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严叙推开门。
柯西宁就站在门前,说道:“走吧。”说着,他与严叙擦肩而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向客厅。
严叙微微皱眉,他往书房内忘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两大碗热气腾腾地番茄鸡蛋面就摆在透明的茶几桌上。严叙还撒了一点葱花,这一抹碧绿色很能引起人的食欲。他准备了两副木筷放在两边。
柯西宁坐下来,先端端正正地喝了一口面汤。
严叙问:“怎么样?”
柯西宁扭头看他,一本正经地评价道:“鲜得舌头都快掉下来了。”
严叙漫不经心道,“那你给我看看,究竟有没有掉。”
“啊——”
柯西宁张嘴。
严叙低头亲了他一下。他冷静道:“舌头好端端的。”
柯西宁笑道:“还能接吻对不对?”
说着,他也主动亲了亲严叙的脸颊:“谢谢主厨半夜给我煮面,很好吃。”
严叙笑了笑。
这之后,柯西宁发挥食不言寝不语的最高境界。他不再说话,随手拿起放在手边地筷子,卷起面条往嘴里送。严叙拿起遥控板放了一个频道。
临近过年,电视台又孜孜不倦地放起去年流行的片子。《呓语》制作成本小,当初演员咖位小,上星播放受限制。不过自从去年它大爆以后,电视台见风使舵地同意它上星。今年过年前夕,《呓语》就在各大卫视上线,收视率依然居高不下。
它已经播了不少集数,正巧到路铃表面光鲜亮丽地回到孤儿院。
柯西宁的目光被放着光的小屏幕逐渐吸引。
这部戏沈新南的戏份也不少,严叙以为柯西宁在关注沈新南,一时之间醋意盎然。
柯西宁吃面吃到一半,忽然间停下了筷子,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你……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和我说吗?”
他指的就是收养皮皮的事。柯西宁又不是傻子,他在书房一看到关于被父母遗弃的三岁男孩资料,就差不多猜到严叙收集这个的原因。柯西宁曾不止一次提过喜欢小孩,离婚之前,他也有想过收养一个小孩。可最终这个想法却不了了之。
因为柯西宁觉得一个孩子的成长和家庭环境息息相关。这也算亲身经历吧。要是两位长辈有很大的隔阂,那么小孩的童年肯定也会受影响。思来想去后,他也打消了收养一个孩子的念头。
当初的他都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这段婚姻,何谈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到一个不幸福的家庭环境里。
不过严叙应该是记得柯西宁喜欢小孩的心性,所以打算收养一个。柯西宁不清楚严叙何时计划起这件事来。他一直担心,严叙和以前一样,擅自为一些“大事”做决定,从来不询问他的意见。
只想要自以为是地给柯西宁一个“惊喜”。
“我想想……”严叙说道,继而又说,“应该没什么事。”
柯西宁此刻的感受很复杂。他说不上来什么,在严叙回答之前,他有在心里期盼着严叙能够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然后他们两人共同商量和解决。
但严叙的回复并不是他期盼的那样。
或许有点失望,但又没失望那么严重。
他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面。两人之后什么都没说。翌日清晨,柯西宁重新孑然一身地飞回了s城。
容雪果然减少了他许多的工作量。吴导仍然滞留在s城办事,她沟通到位。这位名导决定和柯西宁见一面。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吴导提出来的很多在“戏”上的理念,柯西宁都能稍微说两句。
这对吴导来说,就和恰逢知音一般喜悦。
两天后,大年初一。
《小琉璃》低调上映。
吴导约了柯西宁下午试镜,没办法飞回去和严叙一起看这场首映。
他让于倩雯买了一张s城本地电影票,决定一个人去看这一场电影,看看九年前的他和严叙,看那一场过去的风花雪月。
第114章 电影
凌晨整点《小琉璃》首映, 普通人犯不着熬夜去看首映会。柯西宁为了避开人潮,嘱咐于倩雯找一家较为偏僻的影院买了一张午夜十二点的电影票, 还专门交代说一定要买个角落的座位。
没过两三分钟, 于倩雯就信誓旦旦地说票已经买好了。她买票的那家影院位置并不偏僻,反而处于商业街的人流密集地区, 以前也是当地主流影院之一,只不过近两年来当地政府为了发展娱乐文化产业, 在这条商业街新建了两三个新的豪华电影院。相较起来, 原来这家老电影院设施跟不上时代, 装潢陈旧土气,影片价格也没比相距两三百米的隔壁竞争对手少两块,慢慢地这家电影院就落寞萧条了起来,门庭冷清, 人员闲置, 除非其他两家影院爆棚, 否则几乎不会有人来观影。
这对柯西宁来说, 却是绝佳的观影场所。
又过了几分钟, 于倩雯匆匆叩响柯西宁居住的房间。她见到柯西宁后, 扶着酒店套间的房门,气喘吁吁地说道:“严、严老师……”
柯西宁一听严这个姓,就知道于倩雯要说的内容肯定和严叙有关。他才两天没见严叙,却像是一周没见到他似的。倒不是因为太过想念,前一周他也因为事业和严叙分开了整整两周,心中虽然充满思念, 却不是此时这样——想起严叙他胸口就闷闷的,一颗心吊在那里不上不下。
那天他和严叙绝对算不上不欢而散。早上离开严叙给他准备了一顿中式的爱心早餐,溏心荷包蛋搭配皮蛋瘦肉粥,柯西宁最喜欢的早餐模式,甚至他们分别之际还接了一个缠绵的分别吻。
可两人的状态就是不对劲,说不上哪里奇怪,严叙依然会一日多次给柯西宁发信息,柯西宁也会按时回复,但短信内容明显平淡客气了许多。每天除了“吃了吗”“睡了吗”“晚安”,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内容可以交谈。虽说爱情最终都可能回归平淡,严叙本人不是个外放的人,柯西宁更不是,所以这样的相处模式很正常。
可能是柯西宁心中有鬼,总觉得他和严叙之间在短时间内忽然安上了一层隔膜。明明一戳就破,却没人做主动的那个人。
柯西宁觉得严叙可能已经猜到他在书房看到了皮皮的资料。
于倩雯跑得太快,一口气没接上来,嘴里继续含糊地念叨着:“严老师……严老师……”
旁人的嘴里提到严叙相关,他就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于倩雯那么焦急,柯西宁生怕严叙真出了事,眉梢不免也带了些许凌厉的急色,却偏偏还要克制地安抚着他的小助理:“没事,你慢慢说,不急。”
顿了下,柯西宁深呼吸道:“……你严老师怎么了?”
于倩雯哭丧着脸说:“《小琉璃》不是因为压了太久,主创人员动员不起来,所以没安排官方的首映会。他猜到您会在s城看这场电影,故意来问我您观影时间和地址。”
柯西宁紧张到跳到嗓子眼的心像过山车一样瞬间回归到平地。
原来……就为了这点事?
柯西宁莫明松了一口气,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教导小助理一下什么是“重要的事”、什么是“不太紧急的事”。
于倩雯没观察到柯西宁起起落落的心理变化,她沉浸在彷徨中:“西宁哥呀,我该怎么拒绝严老师啊。”她牢记着那次擅自帮严叙准备烛光晚餐,还被柯西宁狠狠批了一顿的事,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再帮严叙做任何事。
“这有什么。”柯西宁敛下眉眼的神色,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端在手里的现磨咖啡,“给他电影票的时间,也给他地址。”
于倩雯两道弯弯的细眉逐渐并拢,形成一抹略显滑稽的川字形。
“……您之前不是说,以后不要擅自为严老师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