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可怜贾侍郎,亲兄长成了皇帝的第一个夜晚,自己却不得不作为阶下囚,怀揣着一颗悲壮的随时准备牺牲的心,度过了一个凄惨的不眠之夜——他被急于赶赴皇宫支援自家将军的北疆将士们塞进了顺天府大牢,顺便说一句,顺天府尹是宁珊提拔上去的,得知城外有北疆前来宁将军的队伍,二话没说就开城门了。
  第186章 入赘上皇
  贾赦是第一个蹦进皇宫的, 作为被众所默认的新太上皇, 他受到了极高的礼遇,并被殷勤安排在宁寿宫中——现在的大明宫还住着半死不活的前太上皇呢,而且作为遇刺地点,也很不吉利。贾赦急着盘问逼宫细节,但宁珊没时间搭理他,宫女太监们虽然乐于奉承新太上皇, 可是他们真的说不清宁将军究竟是怎么登基的——前头两位似乎是自相残杀到两败俱伤的,然而用捡漏这样的词来形容新任帝王相当难听。大家都有志一同, 想看史官预备怎么记载此事, 然后跟着随声附和。
  迎春是个好妹妹,抱着小侄子下了轿,第一句话就问长嫂何在?得知大哥哥并没有打算嫌弃大嫂子前朝降臣的身份, 第一时间就用銮驾把人接到了凤仪宫,欣慰的舒了口气,马上尽职尽责的操练起了掌家姑奶奶的老本行:“太医请好了吗?有经验的嬷嬷婆子都伺候着吗?家中用顺手了的丫鬟可带进来了?若是没来,先用我身边的顶上,岳嬷嬷也受累去搭把手……早饭备齐了吗?前面散朝了就快进上去, 大哥哥不耐饿的,空着肚子脾气都不好呢……对了,有多出来的给父亲也送一份儿去,他昨晚就没怎么好生吃东西了……”
  黛玉在细心观察昨夜逼宫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找到可以显示此地经历了一场战斗的迹象。她又拉着列队路过的宫女打听, 众宫女皆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身份, 然而光看她仙姿出尘的美貌也没有人敢怠慢——跟将军皇帝生的不像,却被金口玉言接进皇宫,而且长得又这么漂亮,多有想象空间啊,谁知道这会不会就是明日的宠冠后宫呢?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她们所知也十分有限,空洞的话语充斥着奉承和谄媚,黛玉听得不耐烦,甩手走了,众宫女不免惶惶不安,生怕得罪了未来的宠妃。
  惜春是一路睡着被抬过来的,直到入宫下轿才清醒过来,然后就更加蒙圈了,揉着眼睛站在当地发呆。彼时迎春和黛玉都各自忙活去了,连个给她解惑的人都没有,正转着圈的发呆中,忽然看到薛宝琴熟悉的面孔,也顾不上想她怎么会在这里,惜春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如今宝钗管着诺大的后宫,不敢怠慢这姐妹几个,听前面传话来,皇上命人去接家眷,宝钗立马派出了公主车轿去迎,随后便组织宫女们打扫宫室,抢先收拾出了最精致华丽的玉清宫准备让这姐妹几个暂住。
  她心中暗忖,迎春自不必说,新朝开国帝王宁珊唯一的妹子,之前就倍受宠爱,如今必定是长公主无疑了,黛玉和惜春也不可能屈居女官之位,怎么也得有个宗室的身价。宝钗一面抓紧安排,一面在心中无限惆怅——做人得认命,自身再优秀,投胎更重要。就比如贾赦,谁能想得到,一个被人打压的住了二十年马棚的老纨绔,名声迎风臭三里,连家中丫鬟都不乐意给他当小妾,却在不惑之年一举跃上了太上皇的宝座。
  过去同住护国公府的家眷一一被安置妥当,唯有邢夫人地位尴尬,宁珊发话之前,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她。她只是贾赦继室,还一直当的不尴不尬的,宁珊登基,要追封先人也是追封生母,不可能让邢夫人当皇太后的,就算他和文武百官都不介意,贾赦都不能答应。最后她还是坐着自己侯夫人的轿子回来的,而且没敢走正门入宫,是溜溜的从后门进去跟贾赦汇合的。
  贾赦正在宁寿宫里精神亢奋的转着圈子,这两日的一惊一喜来的太突然,他本来就塞满了稻草的脑子完全经不起考验,已经彻底被糊住了,这时候见了可以商量的人,甚至顾不得日常对邢夫人的嫌弃,奔上前抓着邢夫人的手,热情道:“夫人来的正好,咱俩合计合计,待会儿怎么见人?”
  邢夫人比贾赦更懵:“老爷说的是要见谁?”昨天他们还大包小裹的预备常驻海疆呢,今儿一早便成了宫里的贵客,邢夫人这一辈子能接受的最高惊喜也就是跟着贾赦一起蹭宁珊的光儿当一回侯夫人,真把皇太后的凤冠给她,吓都能吓死在当场。
  贾赦矜持道:“听说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要来拜见拜见我呢。你说到时候我是冷艳高贵好?还是平易近人好?或者走亲切路线?是问问他们的工作呢,还是关心一下家庭生活……”
  邢夫人崩溃道:“会不会有人指着鼻子骂老爷乱臣贼子?”看戏的时候时常有这样的剧情,而且他们家貌似的确谋朝篡位了,邢夫人无比心虚。
  裘世安一个健步窜上来,恭敬道:“二位不必忧心,咱们皇上是众望所至,天命所归,文武百官都求着他登基称帝的。”才刚说完,就听外面喜气洋洋来报:“京营四统领在神武门前跪请圣安,愿上交兵符,君前效命。顺便恭请……恭请贾……侯爷……上皇……您老人家万寿无疆。”裘世安伏地高呼恭请新太上皇万岁,贾赦美滋滋的几乎要白日飞升,连“太上皇”这三个字眼下不怎么吉利都顾不上挑剔了。
  作为第一个磕头恭请宁珊登基的太监,他被免于跟着旧主子一起蹲天牢,并且抓紧时机挤在一群忙于讨好新太上皇的大小太监当中,仗着自己业务熟练,顺利拔得头筹,在贾赦面前狠狠露了一脸。
  身为能把乖张扭曲的前朝末帝伺候的妥妥帖帖的贴身大太监,裘世安哄人的功力毋庸置疑,他也知道自己这身份是无论如何不能往宁珊身边凑的,便使出看家本领奉承贾赦,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蜗居多年,眼界不怎么开阔的马棚将军服侍的心花怒放,已经决定将之收为新班底的领头人了。
  戴权仍然在守着前太上皇,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了,太上皇对他不差,这时候倒戈别说得不到出头机会,连人头都未必保得住,一个不忠的奴才谁还敢用?裘世安之所以能去讨好贾赦,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前主子作乱在先,宁珊虽然推翻了他改朝换代,却是站在了替上皇报仇的立场上,反而没人敢说他是乱臣贼子。当然,宁珊手下大半个兴朝的精兵猛将才是最主要原因。
  不习惯使唤“残障”人士的新帝王纡尊降贵的亲自前往宁寿宫跟傻爹商量后续事宜,在今日的早朝上,宁珊一意孤行的拒绝了一众文人提出的各种吉祥字眼儿,坚持将本朝的国号定为“独孤”,文武百官均反对,觉得这个国号听上去就透着一股子萧索落寞的味道,而且不吉利,但无效,如今龙椅上这位要固执起来,比前朝五个皇帝加起来还难以妥协呢。
  就像他打算册封贾赦做太上皇一样——也是在满朝文武的抗议声中决定的。
  贾赦笑的满脸褶子开花的迎上前去:“儿砸……诶,不对,现在得叫你啥……?”刚开了个头就被自己为难住的贾赦纠结的看向邢夫人,期望能得到些许提示,然而邢夫人抖的犹如秋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裘世安机灵的上前把她搀扶到了后殿暂避。
  宁珊笑着对贾赦道:“原来怎么叫的如今还怎么叫吧,难道我当了皇帝就不用爹了吗?”
  贾赦讷讷道:“其实我本来也没什么用……”
  宁珊踱到御座前,拉起龙袍坐了下去——乾清宫那把龙椅八成是为了防止皇帝上朝的时候睡着特质的,硬的没边了,宁珊才坐了一天不到就觉得腰臀不适,比骑马打了半个月仗都累。要不是眼下的重点是先给傻爹一个名份,他绝对会把帝王任性的权利先用在换一把龙椅上。
  贾赦溜溜的坐在宁珊脚边的锦墩上,满脸豁出去的挣扎,大义凛然道:“珊儿啊,爹也不为难你,这就随便给我点儿金银,安排个院子让我出宫吧。”邢夫人那句“乱臣贼子”还是唤醒了贾赦的思考能力的——他刚刚意识到,宁珊即使要追封先人,也得是宁家的人。他这个当爹的跟迎春那样做妹子的完全不同,一个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册封千八百个公主,只要他自己出钱养,保证不会有人抱怨。可是要册封太上皇那就严重了,哪怕是个摆设呢,也得名正言顺能服众啊。
  宁珊撑着下巴,无聊道:“说你傻吧,还没傻透腔;说你不傻啊,又一直在犯傻,事到如今,我敢把你这么大一个爹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吗?认了吧,从今以后你只能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贾赦纠结道:“可我不能住在宫里啊,我可是姓贾的,本朝的国姓已经姓'宁'了不是吗?”
  宁珊换了只手撑下巴,斜乜一眼贾赦道:“我跟百来人在早朝上磨了那半天的嘴皮子不是白费的,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贾赦眼巴巴问:“怎么解决的?”
  宁珊微微一笑:“很简单,你入赘!”
  第187章 贾琏出狱
  宁珊的生母是宁老侯爷夫妇的老来女, 比她最小的哥哥都差了十来岁。是以,当宁珊从贾家双子过继为宁家承重孙的时候, 宁夫人的三个哥哥均以战死疆场,导致宁珊没法过继到宁家三位爷的名下,便仍旧以贾赦宁夫人夫妇为双亲, 只拜了老侯爷夫妇, 将称呼从外祖父母改为祖父母而已。
  这给贾赦的入赘提供了极其便利的条件。
  雷厉风行的独孤□□命令一直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立功的卫若梅把贾赦拎到宁家祠堂,赶在宁家先人牌位入太庙之前把贾赦填进家谱——以宁贾氏的名义。之所以选用卫若梅是因为他也是世家出身, 而且作为长子嫡孙, 熟悉一切繁文缛节,并亲身参与过许多。更重要的是,由他出面, 可以在第一时间传遍京城各个二流旧世家——宁珊只愿意帮着傻爹一人得道, 可没兴趣拉扯他身后的一窝鸡犬。也许贾琏和贾琮可以除外,但宁珊的底线只到让贾珍一家继续在龙禁尉和銮仪卫中发光发热为止,皇亲国戚他们就不要想了。
  贾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入赘进了独孤皇朝开国帝王之家, 以宁贾氏这个听上去非常皇太后的称呼坐上了太上皇的宝座,堪称前无古人, 而且后面也不一定会有来者。
  鉴于璎华公主还在坐月子, 立后大典不得不延期, 因此, 宁珊的登基仪式之后跟着的就是太上皇的册封——作为史上第一个没坐过龙椅, 又不是死后追封的入赘太上皇, 他的仪式复杂到让六部官员集体抓耳挠腮,头疼欲裂。无数意见被提出又推翻,礼部尚书哭着喊着后悔没在前朝退位。
  内务府也在头疼贾赦龙袍的规格,既不能用兴朝旧例,不吉祥;又不能越过宁珊,毕竟这位的水份大家都知道;更重要的是,以前的皇帝哪怕是地痞流氓泥腿子出身的也都是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啊——可贾赦他是入赘啊!内务府愁的简直想给他拼凑一套皇太后的衣冠去充数了。
  相比之下江南三大织造——江宁织造局、苏州织造局和杭州织造局还能轻松一点儿,他们只需要及时晋上符合要求的衣料。倒是一直清闲无比的京内织染局,因为地理原因,也被强行绑上了内务府的船,不得不跟着一起为贾赦的龙袍绞尽脑汁。
  钦天监众人都无比庆幸于自己明智的职业选择,他们只需要重操旧业,算一个足够吉利的日子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日子是宜入赘的,老祖宗都没留下定义,他们完全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宁珊是明君,不会因为这个发作他们,而当事人贾赦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二缺,脾气还特别柔和。
  兵部和刑部也比较乱,但这跟贾赦关系不大。这两部在三天前还都是直属于宁珊的,现在部长当了皇帝,他们急需要选出继任来。然而因为在这个位置上出过真龙天子,这俩位置现在的地位便相当于潜邸了,导致众人都不敢接手,生怕被人诬陷也有不轨之心。宁珊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左左右右四个侍郎硬是没人肯接过尚书的顶戴花翎。
  因为两部尚书出缺,吏部也不得不跟着装出忙碌的样子,来表示他们对朝务的鞠躬尽瘁。这就让清闲的户部显得极其拉仇恨了,一直申请退休而不得的钱尚书为了达成自己成为前尚书的夙愿,终于提出了一个本应足够震撼却不幸一直被人忽略的焦点——贾琏。
  当这个问题在早朝上被提出时,宁珊默默的擦了一把汗:“是朕的疏忽,卫爱卿,辛苦你一趟,往北边走一走,把人给朕接回来吧。对了,你应该认识贾琏吧。”
  卫若梅激情澎湃道:“自然是认识的,贾……贾……的龙章凤姿末将自是有幸目睹……”这该怎么称呼?贾赦成了宁贾氏,他的儿子该怎么算?贾琏好歹还跟皇帝一母同胞,可据说他还有个庶出的小儿子,众臣都十分晕眩。
  宁珊善解人意道:“卫爱卿既然认识他就去接吧,称呼的问题日后再说。”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安置两个弟弟呢,这跟妹妹不一样,公主有几个都好说,但王爷涉及的问题就太广泛了。
  卫若梅正要领命出发,忽然顺天府尹支支吾吾道:“微臣有罪,微臣似乎命人……关押了那位贾……贾……”边说,还边贼忒兮兮的看向武将排中列队的北疆统领。
  北疆统军小将,黎老将军的二孙子黎小将军跳起来叫道:“莫非是我抓的那几个?”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进城那天抓那三个美貌如花,疑似女扮男装的青年男子时觉得眼熟了——分明就跟他们将军皇帝生的有五分相似啊!
  宁珊略懵:“两位爱卿,麻烦说的清楚一些。
  黎小将军跟着宁珊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军中的交情远比朝上来的深,便也不惧什么,大大方方把事情这样那样的一说,顺便表扬了贾琏的临危不惧和坚守秘密,宁珊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命黎小将军派人去把他接出来,路上再顺便解释一下。
  顺天府尹为了弥补错误,急忙主动请缨一起去,两人当即便出了朝,上马往顺天府大牢赶去。到了堂上,师爷远远迎过来,手上抱着一摞文书请示道:“大人,新皇登基的大赦名单全都准备好了,您请过目。”
  府尹一边伸手接过,随意翻阅,一边道:“咱们牢里新关进去那三位……”话没说完,眼珠子便盯在了名单上。黎小将军凑过去一看,打头前三个名字十分眼熟,仿佛刚刚才被多人提起过——贾琏、贾蓉和贾蔷。
  “这个贾琏该不会就是……?”
  “想必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
  师爷一头雾水的听着自家府尹和年轻小将的对话:“两位,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黎小将军心直口快,指着名单问道:“当先这三人,因何排在前面?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似乎应该是最晚关进来的吧,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审过吗?”虽然他没经历过大赦天下,但想来也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从远往近排列才说的过去,莫非这顺天府衙的师爷收了贿赂?
  师爷支吾道:“这位小将军想必久不在京中,因此有些内详怕是不知道……”
  顺天府衙一听就明白了,他这师爷虽然不清楚贾琏三人的身份,但是在这个当口,看到是姓贾的就网开了一面。这事儿换了他八成也要这么干,然而他们京官的小心思让边城将军看到可谓相当难看,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小将军,是我管教不力,手下人多有惫懒,还请包涵……”
  黎小将军干脆道:“放心,我不会去告状的。”府尹被噎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叫人去把贾琏三人带出来。
  贾琏被带出来的时候满心惶恐,以为这就要奔赴菜市口了,腿软的一步都走不动。扶着他的两个衙役还以为这是在牢里受了多大的虐待,最起码也是饿到虚弱,顿时都惊悚起来了,倍加小心的殷勤着,盼着这位爷不要去跟他皇帝大哥哭诉。衙役们一客气,贾琏顿时更慌了,当他被请进干净的屋子里洗漱更衣顺便用些茶点的时候,素日含情脉脉,勾引少妇于无形的一双桃花眼里已经漾出了水汽。
  黎小将军顶盔掼甲进了内室,朝着贾琏一躬身,脆声道:“琏二爷,将军让我来接您回朝。”叫的顺口了,一时忘了改,倒是让贾琏喜形于色,“噌”一下跳起来,兴高采烈道:“啊,大哥的人马终于来了?”身后贾蔷猛一拉贾琏腰间汗巾:“二叔别上当,这人就是当日抓了咱们的那个将军。”
  贾琏闻言,顿时又蔫了,惊慌失措的跟贾蓉挤成一团,颤声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手下?”腿短的顺天府尹才刚赶到,只听了一个话尾,顺势接道:“自然是,自然是,他是我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贾蓉腿一软瘫倒在地,贾琏压在他身上,两人堆成了一滩,衬托的还能站直的贾蔷特别茕茕孑立。
  一个时辰之后,坐在去往皇宫的亲王品级马车中——分别来自于没收前六王爷和七王爷的财产——一脸蒙圈的贾琏三人隔窗相望,表情都十分梦幻。即使黎小将军和顺天府尹分别用豪放派和婉约派两种修辞方式给他们简述了被关在牢中这段时期发生的主要事件,但是腹中墨水少于胃液的三人仍然十分迷茫。黎小将军是务实派,且没有安抚受惊男人的耐心,索性命人牵了车马来,把人塞进去直接送进宫了事。
  贾琏在宁寿宫里见到了当了太上皇仍旧坐没坐相,造型猥琐的贾赦,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裹着一身闪花人眼的明黄色的亲爹时,一颗没着没落的心才终于落了地,那带着哭腔的“爹……”叫的婉庄悠扬,荡气回肠。
  第188章 后宫设定
  不管哪朝哪代, 新皇登基,照例是要大赦天下的。
  这不是问题,但具体赦免哪些人需要讨论。
  首批给提上议程的便是兴朝的末代帝王全家。
  废帝是不必考虑了, 弑父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大罪, 他最好的出路也就是等前太上皇彻底停止呼吸以后跟着去守皇陵了。他的两个兄弟, 七八个儿子也是命运共同体, 这是无需商议的。值得考虑一下的就是两个前王爷的那一串儿子, 目前朝臣们正在一起守陵和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中艰难抉择,本来宁珊认为他们根本不构成威胁,大大方方放掉就行了,但大臣们坚持要清理干净,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后宫,按照旧例应该没入掖庭当低等宫女。然而宁珊的意思却是都放出去, 理由是那些前太妃、后妃、公主郡主们各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养着除了浪费粮食没有任何益处, 便不如让她们各回各家。关于后宫,大臣们不好插手太多, 但也不希望就这么放走,毕竟都是前朝“余孽”,谁知道回了民间会不会生事?便有大臣上折子,希望由后宫最高领导人给出一个合理的安排。
  宁珊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后宫,两手一摊道:“爱卿的建议固然有道理, 但一时三刻却没人能够胜任啊。”
  众朝臣一起回忆了一下, 黯然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有资格掌管后宫的老少三代全线空缺。
  皇太后早已仙逝多年, 现在正抓紧补建皇陵中;
  准皇后,前朝璎华公主在坐月子,而且还有不少固执守旧的大臣不愿意她成为皇后,为了明君的形象,宁珊不得不费力跟他们磨嘴皮子;
  后宫三千粉黛一应俱无,别说代掌宫务的贵妃,连女官都只有薛宝钗一个光杆司令;
  长公主尚未册封,按规制得等太上皇先上位。而且她太忙,刚刚才把宫室打扫好,立刻就开始往来奔波于潜邸——护国公府,隔壁公主府和皇宫之间,指挥搬家,目前正劲头十足的帮大哥哥安置新居,完全没心思“不务正业”;
  黛玉处于“妾身未明”的暧昧之中,未免误会,轻易不肯见人,所谓低调到了极限就是高调,现在她的身份堪称独孤皇朝的第一机密,就连贾赦都没少拉着邢夫人琢磨,这丫头将来到底是郡主呢还是贵妃;
  惜春年纪太小,家务都还没上手,更遑论宫务。而且自从进了宫,都没人陪她玩儿了,正闹心呢,还是薛宝钗机灵,贡献出了堂妹薛宝琴,陪着惜春说笑才好些。
  探春和湘云本来也有机会成为皇宫娇客,但元春太不识相,自从宁珊登基以来,这位的架子就摆的比废皇后都高了,一直嚷嚷着要面见宁珊。别人不知道底细还让她几分,但宝钗却毫不客气,命人把冷宫把守严密,谁都不许出来,还将探春和湘云也一道关进去,却暗示她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冷待都是元春闹的,现在这两人正同仇敌忾,日日怒怼贾元春,期盼能以此讨好新皇全家呢。
  贾琏那边倒是有个管家婆可以用一用,但是鉴于贾琏本人的身份都还不清不楚的,刚刚才从外面接回来的凤姐儿连宫都没得进,就跟贾琏一起,被宁珊随手塞进了不知道哪家空出来的一座公主府里去了。想也知道,荣侯府是不能沾的,隔壁大观园还住着一家子刚刚潦倒的无赖呢,这时候给他们黏上,贾琏全家的下半辈子就没法过了。至于护国公府,那里已经成了龙翔之地的潜邸,轻易没人有资格入住。
  下了朝回到后宫,自然要先去看看璎华公主,她倒是气度俨然,即使听说有人不赞成她做皇后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宁珊理所当然要给娇妻一番柔情款款的保证,好让她能安心静养。璎华公主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再说就算她对宫廷一无所知,身边也有华嬷嬷不停嘴的给她分析宁珊为了维护她要付出多少心血,故而夫妻俩感情愈发升温,又一道哄了哄睡醒了就开始乱哼唧求关注的大胖儿子,温馨的让半个皇城都充满了粉红泡泡。
  出了凤仪宫,信步走到玉清宫,正殿没人,迎春还在乾清宫里忙活着,虽然她觉得住过前朝废帝的宫室不配她大哥哥,但是也不能刚登基就大兴土木,便只好挑挑剔剔的收拾一番——预计下个月就要加冕的长公主殿下干劲儿十足,已经把一切能挪动的东西都换掉了,现在正指挥小太监们努力把地砖擦薄一层,之后还计划重新上漆呢。
  左侧偏殿里住着黛玉,但这姑娘现在又犯了容易想多的坏毛病,坚决不肯跟宁珊见面,说话只能隔着窗——这倒不是她有多骄矜自傲,认为连宁珊都配不上她,纯粹是人言可畏,怕璎华公主多心。宁珊见这姑娘如此自重自爱,也乐于尊敬她,两人隔着窗子对迎春的行踪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探讨之后便客客气气的互道珍重,挥手再见了。
  右侧偏殿里住着惜春,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了薛宝琴陪伴以后,惜春又有了四处游荡作画的兴致,横竖如今这宫里也没有禁地,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溜达,乐不思蜀的至今没想起她那城外道观中的亲爹和避难逃跑先锋的哥,可怜东府里,尤氏婆媳还心心念念的指望着小姑子想起她们,也好尝一尝鸡犬升天的滋味呢。
  在玉清宫里寻不到助力的宁珊只好再去找贾赦,这个傻爹虽然日渐更傻,但总算还可以商量一二。
  贾赦正盘腿坐在龙椅上,由裘世安殷勤的伺候着,享用岭南官员快马送进京的荔枝。这种自古以来都是倾国美人专享的,色、香、味皆美的“果中之王”本来是岭南那边为了讨好新皇后宫准备的,然而后宫过于空虚,多出来的便都便宜了笑颜常开,褶子都抻平了的太上皇。
  看见宁珊,没心没肺的傻爹兴高采烈的挥手道:“珊儿快来吃荔枝啊。”
  宁珊上前两步,拍开贾赦手中的荔枝,严肃道:“别吃了,有事儿找你商量呢。”然后也不等贾赦回话,就把朝上提出的种种后宫政策一股脑倒了出来。
  贾赦眨着无邪的桃花眼听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天真的道:“爹听倒是听懂了,可是也帮不上忙啊。要不你选秀吧。”他不喜欢一口一个“寡人”的说话,再说他自觉自己膝下儿女双全的跟前任那种众人离心的孤寡老人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并为此洋洋自得。
  宁珊坐下,拿过裘世安剥好的荔枝漫不经心的吃着,一面道:“选什么秀,国库内库都被前朝那俩闹得空荡荡的,走进去都能听见回声,哪有闲钱养一群吃白饭的?再说,妃子能代替皇后吗?”
  日后的事情宁珊还没有想太远,但就目前来讲,他对璎华十分满意,夫妇二人感情融洽,又刚刚添了儿子,正在升温期呢。至于璎华不能理家,这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横竖家事都有能干的妹妹分担了去,而且迎春年纪也不大,还可以再分担几年。如果在这几年里好生教导一下璎华,兴许可以让她学会独当一面,便是不能也无妨,等迎春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惜春正好长大,就让她接手也不错。至于璎华,实在学不会就去生孩子吧,生几个伶俐的女儿,招一群成了精的嬷嬷好生教养,等惜春也该嫁人了,正好让小公主操练起来。
  贾赦挠挠头道:“那还让迎春丫头管呗。”
  宁珊叹口气,把荔枝核吐出来,无奈道:“这丫头现在一门心思盯着乾清宫收拾,说忙的顾不上别的。再说,她的册封吉日还远着呢,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能就放着不管了啊,冷宫里那群整日又哭又嚎的,可是快翻天了。”迎春是个好人选,但她总容易心软,宁珊怕冷宫里那群不服管的哭天抹泪起来她会压不住。
  贾赦致力于给大儿子排忧解难:“琏儿家的呢?那婆娘最喜欢揽权,心又狠手又黑,对付女人正合适。”
  宁珊犹豫道:“可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我连琏儿该怎么安排都好没想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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