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照顾大黄的护士也奇怪,“大黄的伤已经在好转愈合了,昨天晚上都还好的,今天早上检查,就发现它已经昏迷了,医生检查说是内脏出血,之前的伤口又裂开了。”
  护士也说不好情况是好还是坏,曲宴宁只能在外面等着。
  两个小时候后,手术室的门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带着歉意道:“抱歉,大黄没有抢救回来。”
  曲宴宁一瞬间有些蒙,他透过医生的肩膀,看见手术室里的病床上,有一个小小白色凸起。
  “怎么……忽然就这样呢。”前两天他还来看过大黄,身体开始康复后,大黄活泼了很多,曲宴宁带它遛弯的时候,他从不乱跑,乖巧又懂事的跟在他身边。
  医生再次说了道歉,曲宴宁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付了钱,便准备找个个地方将大黄安葬。
  又想到大黄还是被害人的狗,便也通知了王利一声。
  巧的是,就在昨天晚上,警察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抓到了杀人案的嫌疑犯。
  嫌疑犯被警察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四肢被折断,像一滩烂肉一样倒在地上,鲜血和着眼泪跟口水流了一地。
  曲宴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王利正在审问嫌疑人。嫌疑人在医院抢救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清醒了过来,除了四肢折断以及动脉被割开造成失血过多,嫌疑人身上并没有其他的致命伤,昨晚的伤害不像是想杀人,更像是在报复泄愤。
  王利审问的过程也出乎意料的顺利,嫌疑人叫李汉文,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看见警察时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满脸得救的兴奋,王利还没问,他就自己全部供认了。
  据李汉文说,他是伪装成外卖员作案的,几个被害人都是单身独居的年轻女性,他蹲点了很久,才确定了下手的对象,再装作外卖员混进楼里,趁着被害人开门拿外卖的时候,将人一掌击昏,之后就是他杀人碎尸的过程。
  说这些的时候,李汉文脸上全是兴奋的笑容,“这些婊子,就会勾引男人,一个一个说要单身,清高的跟什么一样,嘿嘿。最后还不是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操她们……”
  李汉文神经质的笑,平凡的五官扭曲变形,狰狞骇人,“不过这种人尽可夫的婊子,求我我也不会碰的,不如杀了喂狗干净。”说到最后,他牙关紧咬,双眼突出,神情憎恶恨不得亲自吃了他口中的“婊子”。
  王利冷冷的看着他,李汉文沉浸在虚拟的想象中,脸色潮红,要不是四肢动弹不了,估计还会手舞足蹈……这样的表现,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
  王利做完记录,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法律会为那些被你害死的女孩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李汉文惊恐的瞪大眼睛,“什么公道!臭婊子!你不要过来,老子能杀你一次,就能再杀你一次!”
  他拼命的摇头,眼球惊恐的暴起,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画面,徒劳的想要挪动四肢后退,王利站在边上看他发疯,那股子无处可处的郁气总算散了一点。
  “善恶到头终有报。”
  曲宴宁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王利吐出一口烟圈,斜靠在走廊上,声音比以往沉重了许多,“没关系,凶手已经找到了,找个地方,把它好好葬了吧。”
  曲宴宁说好,大黄的尸体暂时放在宠物医院,等找到好了地方,再把大黄送去火化安葬。
  晚上曲宴宁没去摆摊,他在网上找了一圈,申市最近的动物安葬中心在郊区,曲宴宁联系了人,对方说下午会开车过来接。
  王利忙完了也过来了,两人跟着安葬中心的车一起过去,等大黄火化后,带着骨灰回来。
  曲宴宁说想等李晓红火化之后,把主宠两人的骨灰放在一起,至少有个伴。
  忙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王利先把他送到小区,之后才带着大黄的骨灰盒回局里。
  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一个,唯一剩下的一盏路灯半昏不明的照着方寸之地,曲宴宁缩了缩肩膀,今天晚上忽然有点冷。
  缩着肩膀大步往里走,背后却没来由的冒起一阵寒意,曲宴宁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就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第9章
  “你——”曲宴宁刚想说话,却陡然发现那人脚下被照亮的那一小块地面上,根本没有影子。
  心脏重重一跳,曲宴宁转头就跑,路灯跟灯下的人都在远离,公寓楼的大门越来越近……曲宴宁大口喘气,眼看着快要冲进公寓楼的时候,眼前景物却陡然一变,路灯就在他前方,而路灯下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曲宴宁一个急刹车,额头沁出冷汗,毫不犹豫的转头往反方向跑。
  灯下的人抬起头,昏暗的灯光映出一张女人的脸,女人脸上斑驳的伤口好像蛛网,潺潺的往外淌着鲜血,殷红的唇诡异的勾起,隐约能看见嘴角边一颗黑色的小痣……
  “呼呼,”曲宴宁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大门到公寓楼这么几百米的距离,他好像中了邪,无论怎么跑都只是在原地打转,最后一定会跑回来。
  女鬼挂着诡异的笑容,缓缓的朝曲宴宁走过去。
  曲宴宁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眼,惊恐的往后退。
  “汪汪,汪汪汪。”狗叫声由远及近。一道黄色的身影从角落里窜出来,咬住了女鬼的衣角。
  女鬼缓慢的回头,定定的看着拉着她往后退的金毛,曲宴宁趁着这个空挡,抹了把汗,再次跑了出去。
  “呜呜……”金毛黑色的眼睛溢出泪水,瘸着的一条腿无力的拖在地面上,牙齿却紧紧的咬住女鬼的衣服,使劲的把她往后拽。
  “嗬嗬……”血红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女鬼用力的将金毛甩开,快速的朝曲宴宁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呼……呼呼……”曲宴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的那股阴冷气息如影随形的粘了上来。
  咸涩的汗水顺着额头滴落,流进眼睛里,烫的眼睛直发酸,用力的咬了咬腮帮,曲宴宁没命的往前跑,不远处再次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脑子已经越来越木,曲宴宁反应过来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踉跄的撞进了来人的怀里。
  谢祈一把抱住他,曲宴宁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干涩的让他快走。
  “你就是这么报恩的?”谢祈皱起眉,小心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锋利的目光刺向前方的女鬼。
  紧跟其后的金毛瑟缩的退后两步,看见前方的女鬼时,汪汪叫了几声,又忍着害怕拖着受伤的后腿追了上去。
  女鬼没有回应谢祈的问题,她贪婪的看着曲宴宁,像饿久的野兽看见了食物。
  “执迷不悟。”谢祈冷哼一声,将手腕上的珠串取下,刻意收敛的气势全开,骇人的煞气瞬间卷起狂风,在方寸之间回旋着发出怒吼。
  女鬼害怕的后退了一步,脸上裂痕更深,鲜红的血液已经变成黑色,黏黏糊糊的粘在伤口上。
  谢祈眼神凛然,一手抱着半昏迷的曲宴宁,一手缓缓抬起,怒吼的罡风随着他的动作旋转更加迅速。
  “汪汪!汪汪汪!”金毛猛地冲到女鬼面前,冲着谢祈高声吠叫,叫到最后,竟然发出哭泣一样的哀鸣声。
  “她沾染怨气,自甘堕落做了怨鬼,我不可能饶她。”
  “汪呜……”金毛前肢前屈,做出一个下跪的姿势,哀求的望着谢祈。
  谢祈神情冷然,全然没有半分动容。
  “唔……”头好痛,曲宴宁呻吟一声,挣扎着睁开眼睛。
  鼻端是清冷的沉香香气,曲宴宁抬头,目之所及便是弧度圆润的下巴跟淡色的唇。
  金毛跪在地上,朝着他哀求的呜咽。
  被鬼追的记忆全数回笼,曲宴宁猛地抖了一下,惊恐的扒着谢祈的衣服转过头。
  满身鲜血面孔狰狞的女鬼张牙舞爪的向前,却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在她的前方,任她如何嘶吼也越不过来。
  在她的前方,半跪着一只熟悉的金毛。
  “大黄?”曲宴宁疑惑的出声,他看看面露哀求的金毛,再看看狰狞的女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是……”
  “李晓红。”谢祈给了他答案。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曲宴宁力气恢复了一些,四肢发软的从谢祈怀里退出来。
  软乎的身体离开,谢祈微不可查的皱眉,冷声道:“她为了报仇,成了怨鬼。”
  人死后成鬼,时候到了便可投胎转世,但是李晓红执念太重,后又为了报仇被怨气侵蚀了理智,成了害人的怨鬼。
  谢祈自然不可能留她。
  谢祈手掌下压——
  “不能帮帮她们吗?”曲宴宁忽然转头道。
  谢祈动作一顿,垂着眼皮看他,冰冷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她要杀你。”
  曲宴宁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笑。“能把大黄养的这么好,她生前肯定是个善良的女孩。她遭遇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变成了鬼,也不得善终。”
  冷冽的风缓慢平息下来,谢祈垂下手,将木珠拿出来绕了两圈戴回手腕,又变成了那尊无悲无喜的佛,“那便依你。”
  大黄高兴的呜咽一声,蹒跚的挪动身体,冲曲宴宁磕了一个头。
  谢祈缓缓走到女鬼面前,手指屈起在她天灵穴一敲,冷声道:“还不醒么?”
  女鬼茫然望着他,狰狞的模样瞬时退去,变回了曲宴宁见过的清秀模样。
  大黄欢喜的冲过去,摇着尾巴在她身上蹭。
  李晓红蒙了一会儿,苍白脸上慢慢浮起血色,她垂下头,低低道:“对不起……”
  谢祈淡淡看向她,“你该走了。”
  李晓红点头,摸了摸大黄的头,带着它走到曲宴宁面前,歉意道:“谢谢你,你帮我照顾了大黄,我却反过来想害你。”
  曲宴宁第一次跟鬼面对面,不自觉有点发虚,他悄悄往后退了一点,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们走好就行。”
  女鬼抿唇,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对他鞠了一躬,便带着大黄,缓缓走进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呼……”曲宴宁唱出一口气,赤裸肩膀用力的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嘴里咕哝道:“吓死宝宝了。”
  谢祈耳朵微动,挑眉, “宝宝?”
  “……”曲宴宁满脸尴尬,嘴唇张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宝宝只是网上搞怪的自称。
  “走吧,”谢祈斜睨着他,眼神却透出笑意,“确实还是个宝宝。 ”
  “……”自己挖的坑,曲宴宁无话可说,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
  第10章
  谢祈走在前面,路越走越熟悉,曲宴宁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说,“这是去我家的方向。”
  “嗯。”谢祈捻动木珠,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哦。”曲宴宁干巴巴的应了一声,人家刚救了他,现在去家里喝杯茶也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跟着两人进了家门,曲宴宁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哪?
  曲宴宁甩甩头,不想这么多了,总归二爷不是坏人,知道就知道吧。
  他急急忙忙招待谢祈坐下,又把家里最好的茶叶找出来,泡好了茶殷勤的放在谢祈面前。
  “今天多谢您了。”曲宴宁诚恳的道谢,今天要不是谢祈,他估计就没命回来了。
  “不必。”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苍白的指尖被热水熏染成粉色,谢祈敛目,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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