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不过……
  郁容顺着他家兄长的视线看过去:“这边没什么人的感觉。”
  聂昕之简短解释了一句:“从此登山,是为小道。”
  郁容恍悟,小路素来难走,没人很正常。
  时辰接近中午了,既决定了要爬山,便不宜再墨迹。
  两人穿的正好是方便行动的衣鞋,登山什么的不太妨事。
  但到底比不得现代的运动装,走的又是小道,没到山腰就没了路,上有交柯的树枝,地面是纵横交错的荆棘,就听“撕拉”一声,有人的衣服被刮破了。
  郁容不得不暂停下脚步了,俯首,默默地将绊在杂枝间的衣袂牵起,视野里遂出现了另一人的手,抢先一步替他理好了衣衫。
  聂昕之表示:“背容儿上山何如?”
  郁容瞥了男人一眼:“背就算了,目前我还有力气,”语气陡地一换,“就是有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聂昕之颔首,等待着对方的询问。
  郁容扬起嘴角:“兄长真的认识去宁泰寺的路?”
  小道小道,再怎么难走,前提也是得有个“道”吧?
  扫视了四周,郁容几乎可以确定,至少他们目前走的“道”是没人走过的,往上看去,密密严严的全是树木与荆棘,往下来时之路还是他俩开辟出来的。
  聂昕之可疑地沉默了。
  见状,郁容觉得无需这人的答案了,顿时几分无语。
  过了一小会儿,聂昕之才出声,语气淡定得很:“但遇阻道,辟路清道即可,容儿安心。”
  这话听着挺霸气的。郁容闻言失笑:“我没什么好不安心的,怕就怕登到山巅,咱俩的衣服成了乞丐装。”
  诶,不对。
  他瞄了瞄男人的衣装,不知是什么布料制作的,介于戎装与布衣之间的感觉,居然一点儿没有被刮破。
  好吧!
  郁容也懒得追究对方识不识得路的问题,山已经爬到快一半了,不如一鼓作气爬到顶,反正时辰尚早,这山又比大恶山高不到百米的样子,登山本身也是一种乐趣嘛……
  真真的是乐趣。
  郁容一手搭着聂昕之的手臂,仰头看向陡直竖起的山岩——
  彻底没了路。
  重点却不在于有没有路去山巅,而是……
  郁容将视线调转,望向隔着一个山坳的对面那个山头,明显能看到一条蜿蜒细窄的小路从山脚通往山巅,隔着这好一段的距离,仍能清楚地看到,那片山上上下下游人颇多。
  “兄长真会带路。”半晌,郁容含笑着开口。
  小道不好走没甚么,甚至没了路,手动开道也无所谓,爬到接近山顶的时候,却发现爬错了山……真是好样的!
  聂昕之默不吭声。
  郁容继续笑吟吟地说:“但遇阻道,辟路清道即可,”复述了一遍男人适才的话语,他指了指上面偌大的山岩,“兄长要劈……”
  话没说完,便是身体腾空,惊得他差点呼出声。
  “兄长!”
  聂昕之像抗麻袋一样将人扛起,如履平地,脚下如飞地朝山下直奔。
  郁容忍不住加大声音:“兄长快停下,我的衣服……”
  “撕拉”的又一声,袍角直接被撕成布条。
  聂昕之倏然止步,略是迟疑,终是将人放了下来。
  郁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半晌,抬目盯着他家兄长看,默默不语。
  聂昕之面色不改,是一贯的高深莫测没有表情,嘴上非常诚恳地道歉:“是我之过,自会赔偿容儿这一身衣物。”
  是衣服的事吗?
  郁容好气又好笑,越发觉得他家兄长是个坑货。算了……
  “下山罢。”
  跟这男人计较也计较不起来。
  好在,有来时辟开的路,下山倒是挺麻利的。
  不过说好的去烧香,眼看太阳还好,两人也没更变主意,总算找到了宁泰寺所在的山头。
  尽管刚刚闹了一通乌龙,好好的一身衣服差点变成了乞丐装,空气纯净、草木味清新,这样一顿乱爬山,倒真的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被坑了一把的郁容心情其实是轻快的。
  “那是……谁在点火?”
  郁容不自觉地眯眼,望着不远的林间,火烟气越来越大:“太危险了,万一起火了怎么办?”
  虽是入了春,但山间有许多去冬的枯藤野蔓还没抽绿,遇火挺容易燃着的。
  聂昕之同样注视着火燃起的方向,少时,他猛地将郁容打横抱起。
  郁容霎时黑线了:兄长又在玩什么?
  “兄……”
  “噤声。”聂昕之抱着他家容儿直往火光相反的方向疾跑,语气冷静如故,“有大片胡蜂飞来。”
  郁容还一脸懵忡,没反应过来:胡蜂?哪来的胡蜂?
  第123章
  胡蜂啊, 用鲜活的泡酒,治疗风湿病挺好。
  念头甫一闪而过, 郁容就觉得, 隐约间似乎真的听到了,一阵一阵的胡蜂嗡鸣声。
  神色瞬时一凛。
  他急忙出声:“兄长放我下来自己跑。”
  这样总比一人抱着另一个人跑起来更快。
  聂昕之没有应答,双手却动了动, 将人抱得更紧,以自己的臂膀与手掌,密密严严地防护着怀中人露在外面的脸部皮肉。
  听着若远若近的嗡嗡声,郁容不敢有大动静,免得反倒耽搁了“逃跑”的时间, 脑筋转了圈,干脆主动调整“姿势”, 将头埋在男人颈下, 双臂紧紧地“挂”其身上,尽量避免干扰到对方的视线与行动。
  聂昕之体能极佳、臂力过人,便是抱着一个成年男人,奔跑在茂密山林间, 还得不时越过沟壑、跳开碎岩,依然身轻如燕, 如履平地。
  耳畔风声呼呼, 郁容也无心计较自己的衣袍角被树枝刮破的事了,只凝神屏气地细细辩听,判断有没有胡蜂追上来。
  胡蜂者, 马蜂也,真要是遭遇到大片的蜂群,哪怕仅被一两只蛰伤,都极为遭罪,一个不凑巧兴许还可能引发生命危险。
  尤其在数年前有过蜂蛰伤的经验,郁容一想起那种痛不欲生到呼吸困难的感受,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可不想再受一回苦了,无论是他自己,或者他家兄长。
  大约是聂昕之察觉得及早,狂奔了一刻钟多的功夫,便彻底听不到蜂鸣声。
  跃过一道小溪涧,男人抱着怀中人顺着水流往下,又疾行了好一会儿,遇到一片平坦的山地,这才放心地将人放了下来。
  双脚甫一着地,尚未站得太稳,郁容即忙着询问道:“兄长没被胡蜂蛰到吧?”
  聂昕之微微摇头。
  郁容顿时安心了,一阵山风忽来,吹得长发遮挡着视线,默默地伸手捋起散开的发丝……在适才的“逃命”间,一不留神,被一根树枝勾着了发巾,一下子扯散了发髻。
  衣袂破损,散发凌乱,稍加想象,可知现在的他有多么的“行为艺术”。
  聂昕之见年轻大夫用手耙梳着头发,主动表示:“我来。”
  老夫老夫的,郁容也不跟他客气,寻了草皮席地而坐——反正都是乞丐装了,沾点草叶灰尘什么的也无所畏惧——让他家兄长帮忙束发。
  穿越过来两年多,他有时候还是拿这一头长发没辙,没个梳子镜子什么的,根本扎不好发髻。
  头皮上是轻微的拉扯,温热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莫名让人感到一种熨帖……刚刚又经历了一番紧张的“生死逃亡”,越发有一种安然适意的意味。
  郁容不自觉地扬起微笑,目光投向先前冒火烟的方位:“刚才是有人在烧蜂巢吗?”
  聂昕之回:“应是如此。”
  郁容不由得无语,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难得想踏个青,就遇到了捣马蜂窝的,平白遭了这一趟无妄之灾。
  万幸,他俩没谁真受了伤,多亏聂昕之敏锐,逃得贼快,否则一旦真遇着了蜂群,再跑就是找死,届时只能拿衣服裹包着头伏地装死……真真有损他家兄长“高大上”的形象!
  胡思乱想间,聂昕之十分“贤惠”地替郁容束好了头发,拾整着衣装。
  遂歇息了好半天,两人才起身,继续着行程。
  郁容左右张望,道:“好像又迷路了。”
  聂昕之一副成竹在胸的从容姿态:“有我在,容儿何需忧虑。”
  这男人倒挺“自恋”的吗!
  郁容瞥了聂昕之一眼,想起今日这一遭经历,这家伙的信用可在他心里大打折扣了。
  转而又忆起不久才遭逢的“胡蜂之险”,心里复又一软。
  好罢,他家兄长还是十分可靠、值得信赖的,只是人有失蹄——好像哪里不对——偶尔脑子不灵光,“坑”了一把也不是什么万恶不赦的事。
  郁容笑道:“便麻烦兄长领路了。”
  眼看太阳渐斜,他对今天能否登上山巅,赶及宁泰寺拈香祈福,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反正,兄长邀他此行,说到底不过是想让他散散心,这胡闹一通,再多的心事也被闹没了。
  这般想着,余光不经意地瞥到翠色之间点点结红。
  郁容遂不由得走近:“这是什……”语气微讶,“野山茶?”
  野山茶树的年份想是有不少的年头了,树干至少在两丈以上的高度,树枝四周延展,挤在别的老树间,郁郁葱葱的好大一片。
  山茶从根到叶子,花朵与茶子皆能入药,用途广泛,效果良好……
  自然而然,引得郁容止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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