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第八十三章 情难自已
唐无乐突然微妙地能理解叶凡当初的感受了——心上人兄长的这个存在,真的是十分地令人厌恶。
“你说有人要害她, 却不说是谁, 丹田被废经脉俱毁, 又并非不能调养的不治之症!你这是在糊弄我?!”唐无乐简直要气笑了,要不是知晓自己武力不及叶英, 他简直想要掀桌而起,掏出机关匣糊对方一脸追命箭了。
木舒的确丹田被废,经脉俱毁, 若是当时没有名医妙手回春, 她如今也无法拖着一具病体苟延残喘至今。但是既然最初受伤之时没有跨过那道鬼门关的门槛, 如今也没有道理会在精细的调养之下仍然日渐衰竭下去,是以唐无乐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跟脚。
唐无乐心如火炽, 俊美的容颜一片冷肃, 那微阖的下颚与脸颊两侧紧绷的轮廓曲线, 都在无声地诠释着他耐心告罄的焦灼。同他几近压抑迫人的气场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叶英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的神情,心如止水, 点无波澜, 仿佛世间一切悲欢, 都不过眼前云烟一刹。
唐无乐几乎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面对幼妹的生死大事, 他却还是那副世外之人的淡漠模样,如何值得被她心心念念,一直挂在嘴边不敢言忘?若不是为了问出一个缘由好让他对症下药, 他何必来此人的面前,受这一份磋磨人的郁气呢?
唐无乐心中愤懑,叶英却仍然岳峙渊渟一如五岳三山,并未对唐无乐的质疑产生任何的动摇。他年岁已是不小,更兼之心如明镜,沧海桑田看罢,唐无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太过于桀骜不驯的孩子,不信任他的话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等怪力乱神之说,若非亲眼所见逐一证实,他也是不信的。那个年不过双十的诅咒,与其说是她伤残一身必然的结果,不如说,那就是她的“命数”。
——那所谓的天命从她诞生之时便书写了终局,他又要如何作为,才能夺回幼妹失去的半生?
叶英心中思虑颇深,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容色淡淡的模样:“叶某所言是真是假,唐公子大可不必多虑。倘若世事允许,叶某亦不愿将幼妹的隐秘之事告知外人。她心有玲珑,自有沟壑,既然并未告知唐公子此事,那定然是不愿唐公子牵扯其中,受她拖累。是叶某为人长兄于心不忍,不愿她孑然一人面对风雨,才有了今日一见。此事本就与唐公子无甚牵连,叶某何必讹言谎语呢?”
叶英此话说得坦荡,便连自己的些许私心都不曾隐瞒,可谓是一派光风霁月之明达。唐无乐却听得心头一冷,只觉得那“外人”二字甚是刺耳。叶英的言辞不仅直白坦荡,还如一柄绝世宝剑一般锋锐地剖开他心中的不甘——他不可否认的一点,那个深陷泥沼的女子不管再怎样痛苦怎样挣扎,伸出的手也永远不会朝向他。不愿欠他,不愿害他,也不愿意,依赖他。
——可不就是跟个“外人”一般模样?
唐无乐微微抿唇,觉得这样束手无策的自己简直窝囊透了,若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而来的更长远的以后?
“叶大庄主的意思,我知晓了。”唐无乐语气淡漠,却是敛了那分怒意,平静地道,“天不假年既然是命数,又缘何会如此?”
叶英眉头一蹙,反复斟酌言语,终于决定告知他一部分实情,便道:“唐公子可曾听过,鸠占鹊巢之理?”
唐无乐微微抬起头,亦是忍不住眉头一拧,半晌,还是沉默地颔首应了是。
茶室内发生的一切,木舒一概不知。她还沉浸在发现了君影草的喜悦之中,然而问遍了院子中居住的所有藏剑弟子,都无人知晓这君影草来自何处。木舒摸不清头脑,却又想着这有山谷百合美称的报春花许是出自桃花岛上的某一处峡谷,只是未曾被她发现罢了。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给她的礼物,不仅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喜悦,还有这虽不如桃花艳美,却自有风采的一角春景。
她寻了一冰裂纹鹅颈瓶,将那一簇铃兰蕴养于水中,放在自己的书桌之上,偶尔一嗅其香,倍觉神清气爽。
焚香研墨,纸笺染香,墨水沾笔而触,一片潋滟肖似湖光水色。
木舒此时在写一封信,落笔严谨,措辞文雅,哪怕是写得一手清逸宛如谪仙般清疏的好字,也无法掩饰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温和。
木舒是在系统的提示之下,才想起来这个值得用浓墨重彩细细描摹的人物——比起花家七公子、金风细雨楼楼主以及“活人不医”裴元大夫,这个人称得上籍籍无名,一身傲骨却被人踩进了尘埃。他文韬武略齐俱,更是志向高远,惊才艳艳,却偏偏怀才不遇,无人赏识,甚至沦为笑柄。一生坎坷,清高入骨,心有温情与青云之志,最终却深陷泥沼,化为一抹黯淡的剪影。
“顾惜朝。”木舒几乎是叹息着在纸笺上写下了落款,等待墨迹晾干,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不知晓自己这般作为是好是坏,只是因为系统忽而提及此人,她便心血来潮地插手了他人的一生,甚至可能造成未来无法控制的扭曲与变化。顾惜朝和她准备书写的另外三人多有不同,他出身低贱,怀才不遇,几乎就是那让人遗憾不已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系统提醒她顾惜朝此时通过科举已得探花,却偏偏因为是妓女之子而被剥夺了功名。和其他人不同,木舒几乎能确定,如果自己将一份机遇与造化送到顾惜朝的面前,此时走投无路的他定然会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甚至连犹豫的机会都不会有。扶苏之名意味着什么,如今见识越加宽广的木舒也隐约知晓,她能给他的不仅是声名远扬,还有万众瞩目的辉煌与无数求贤若渴的招揽。
只要他答应,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扶摇直上,他低贱的出身、未销的奴籍、看似天壤之别的鸿沟,都抵不过扶苏一句轻描淡写的“英雄不问出处”。别说顾惜朝本就是惊才艳艳之辈,哪怕他庸庸碌碌,也自然有人为他铺下坦途。
木舒知晓,却也茫然,她欣赏这位极有手段却也高洁的将相之才,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改写了顾惜朝的一生,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的一些无心之举,最终却有可能成为那振翅却刮起飙风的蝴蝶,甚至改变一国的局势与命数。
木舒慢吞吞地梳理着自己乱如丝麻的顾虑,将满盘乱子摆正,纵横交织出一片纷杂的天下之势。
“顾惜朝因行将踏错而成了反派,邪不胜正,最终还是要失败的,那我提前将他拨出去,也是在削减反派的实力,应该不会对宋国的局势造成影响吧?”木舒心中万般纠结,只能开口询问系统,“这样做不会招来天道法则的惩处吧?”
【不会的,宿主,天道法则会更偏袒气运的宠儿,无论什么时候。】系统点到即止,它能帮助宿主的也只剩下这样微不足道的事了。
木舒怀着不安且忐忑的心情将信笺寄出,做完这一切后又烦得整个人埋进了被褥里,不一会儿就因为用脑过度导致地糖分不足而陷入了沉眠,枕着一掬铃兰花的淡香睡去。窗外的阳光温柔地泼洒在她的身上,映得她水云般的乌发似是含了半缕圣洁的光。
“睡着了?”一双修长却又略带苍白的手伸出,顺着她的鬓角拂过,轻柔地挽起了温顺铺设在她身后的墨发。
调整她趴伏的睡姿,动作轻柔地掖上了被子,便顺势坐到了床沿边上。木舒本就不是习武之人,没有太高的警觉性,而来着更是将隐匿与灵活学到了极致,自然不会发现自己的屋中多了一个人。
被包裹在松软的被褥里,挡住了早春还略带湿润凉意的空气,木舒无意识地发出了惬意的叹息,卷着被褥陷入了甜梦乡里。这样乖巧安静的模样看得来人心中一动,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脸颊之上。
唐无乐觉得,自己许是病入膏肓了,他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只因为看着一个人的睡颜,就心生这样安宁的满足感。简直像他曾经不屑并嘲笑过的师兄弟一样,过去的他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看着另一个人笑就会觉得开心,看着她哭,就会痛苦不已。他一直不明白,也一直不愿去明白,但是直到有一天亲身跋涉这红尘的情网,才知晓那一切看似愚蠢的痴,都是因为爱。
他的心上人有最美丽的笑容,有最安静的睡颜,那么可爱,那么乖,看起来那样的无害。但是外表这样温顺文雅的女孩,却能有那样沉着冷静指点江山般的气势与慧黠。明明柔弱一如蒲柳,却能那样坚定地面对风雨寒霜,不曾折腰。
两厢情悦是能靠得更近的欢喜,但是他想要的又何尝是这短暂的拥有?他想要的是她的一生,一辈子,真正的长长久久。
唐无乐神情平静,一如川上雪水,冰凉却有着清浅的温柔。
一个带着怜惜与爱慕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唇角。
不过是情难自已,罢了。
第八十四章 再见远朋
顾惜朝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中会有这样的机缘。
身为妓女之子, 生来便被烙印上了卑贱的奴籍, 甚至连要饭的乞丐都看不起他。明明满腹才学, 却因为出身而处处受限,无数的讥讽嘲笑, 仿佛他应该就此认命,落入泥泞。倘若他是庸庸碌碌之辈,或许会甘于平凡, 或许会就此认命。但是他知晓自己有擎天架海之才, 所以他不甘心, 不甘心坠入尘埃,不甘心成为他人随手可以弄死的虫, 心有青云, 永不放弃。
出生卑贱便努力考取功名, 盘缠不够便街头卖艺, 功名被革就到边关投军,不得赏识就将自己的心血之作四处发放。坎坷与荆棘挫不掉他的锐气, 风霜与雪雨磨不掉他的野心, 他自认自己从来不缺那份才华与能力, 他只是命不够好, 始终缺了一份机缘。
回到暂时下榻的客栈, 已是身心俱疲,点了一碗劣质的黄酒,不求喝醉, 只求暖一暖心口的不化的冰川。
后来,许多年后,顾惜朝回想往事,也突然觉得,机缘和气运这种东西,的确是没有什么常理可循的。
“请问,是顾惜朝,顾先生吗?”一个风流侠客一般的白衣公子走进了客栈,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他。顾惜朝回首打量着他,对方的衣着打扮像极了那些行走江湖的豪门公子,站在这间破落的客栈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在下就是顾惜朝,公子有事吗?”顾惜朝言谈温文,心中却暗自戒备,稍有不对,神哭小斧便会从他的袖中滑出。
白衣公子环视厅堂一周,复又看了他一眼,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纸笺,随即开口道:“您著有一书,名为何?”
顾惜朝心中划过一个惊人的揣测,因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他狂喜得呼吸一滞。胸腔内的心躁动而焦灼,他的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平淡,衬得他一身青衫广袖,越发风度卓然:“公子见笑了,在下的确著有一书,名曰《七略》。”
白衣公子微微颔首,又道:“可否将书中大意阐述一番?”
顾惜朝的心,忽而就定了。多年的夙愿一朝得成,他虽是狂喜,却更是冷静。等了这么多年,他不在乎一时半刻的等候,更不容许自己在心愿得成的前一刻行将踏错。他平缓了自己的呼吸,从容自若地笑着,道:“自然可以。”
在一个破旧客栈的角落,顾惜朝谈吐斯文地诉说了自己的思想与抱负,一展心中宏图,将多年以来的郁气化作智珠在握的话语与谋略,一朝倾吐而尽。白衣公子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微颔首,虽不说完全听懂了,但约莫也全部都记住了。
“既然确定了您是顾惜朝先生了,那这封信,就能放心地交给您了。”白衣公子将手中的信笺推到了顾惜朝的面前。
顾惜朝微微一怔,原以为面前的白衣公子就是慧眼识珠的明主,没想到竟然是个跑腿的:“抱歉,请问您的主上是……”
“啊,我并没有什么主上,只是来替人送个信的。”白衣公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还是笑着安慰道,“这位大人的信可是很重要的,他指名道姓要找一个写了《七略》的顾惜朝,我便只好亲自来跑个腿了。虽然不知道他写信为何,但是顾公子乃是有才之士,能入得这位大人的眼,可比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眼都要强得多,毕竟这位大人能给你的可不仅仅只是高官厚禄啊。”
那人说罢,便轻笑着离去,姿态之洒脱超然,竟是没怎么将一国之主放在眼里。
那封信笺就这样摆在顾惜朝的面前,绕花银纹的信封,“顾惜朝亲启”五个子写得那样飘逸潇洒。
顾惜朝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桌上的黄酒一饮而尽,喉咙辣刺刺的疼痛,才让他有了几分朦胧的真实感。
“花七哥、裴元大夫还有顾惜朝都答应了。”木舒整个人宛如咸鱼一样瘫倒在床上,一只手按着自己耳朵上的文字输入仪,一边码字一边跟系统吐槽,“我还以为裴元大夫要毒舌我一顿呢,没想到回复居然还挺温柔的,呜哇,跟他行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嘛。”
说实在话,裴元在万花谷中的人缘一直很好,俊美儒雅,温文有礼,备受同门弟子的爱戴,桃花缘也一直有泛滥成灾的趋向。但是一旦涉及自己的本行,权威指数就不要命地暴涨,分分钟就能变成黑色外壳的哥斯拉,能止小儿夜啼不再是神话。
据说他平时的口头禅就是“叉出去,活人不医”呢。
#曾经被他治过的我原来是个死人。#
#抱紧滚滚瑟瑟发抖。#
花满楼、裴元以及顾惜朝会应承此事,木舒并不觉得意外。顾惜朝想要扬名,实现自己心中的宏图伟业;花满楼对“扶苏”这个身份本就心怀敬畏,信中言及希望以他的经历为原型,告诉更多的人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善良的他自然不会不允;而裴元大夫淡泊名誉,也不屑做那钓誉沽名之事,但倘若他的故事以及一些医学的常识能够得到普及,帮助到更多的平民百姓,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唯一让她拿不准的,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那个一门心思只想驱除鞑虏收复失地的红袖刀。他不缺名誉声望,不缺金银珠宝,甚至也没有那份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木舒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如何才能让这位风骨傲然的苏楼主答应让她写书呢?
正闹心着呢,房间门却突然被轻轻叩响,传来了无双门下女弟子叶煦风的声音温温传来:“小庄主,有人找你。”
“诶!”木舒赶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着,匆匆忙忙地将长发挽起,才打开屋门疑惑地问道,“有人找我?”
“是的,刚刚来到桃花岛的两位娇客,说是小庄主的旧识,希望一见。”叶煦风的辈分低了木舒一辈,年纪却跟叶知秋相仿佛,对木舒这个跟师弟师妹大不了多少的师叔十分关怀宠溺。此时见她发鬓微乱,不由得一边抬手替她梳理绾发,一边笑着说道,“是两个和小庄主差不多大的姑娘,一个是唐门弟子,一个似乎出身明教,如今已是在前头等了。”
木舒心口一悬,暗道莫不是唐晓鱼已经寻到了三阳绝脉之体了?但是纵使欢喜异常,也只能暂时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微微笑着道:“啊,是之前认识的朋友,很可爱的女孩子,许久不见了,也不知晓她可还安好。”
木舒披了件衣裳,乖巧地任由师侄替自己绾好了发髻,才急急可可地朝着正厅的方向赶去。
唐晓鱼觉得自家堂主最近真的是病得不轻了,莫名其妙就把她丢到了金国让她去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自家未来婆娘疑似劈腿也不闻不问。原以为他们之间是死情缘了,没想到他突然千里迢迢赶来了金国,当时她和碧翠丝都快闯进蒙古部落了,眼看着黑玉断续膏即将到手,却突然被他一把揪出来,说叫她去守着未来的少夫人查探到底有谁要害她。
唐晓鱼听完,整个人都险些裂掉了,她虽然擅长收集消息,但是哪有查探这种事情的经历?可偏偏堂主说得万分诡谲,言及曾有人操控叶家七小姐的神智,意图取而代之,宛如那借尸还魂的神鬼故事一般可怖。向来喜好新奇事物的唐晓鱼把持不住诱惑,在分堂里调出了叶家七小姐的资料,顺着堂主给出的线索,竟真的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叶家七庄主,叶木舒,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醒来后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五岁那年经历了方宇谦一事,重伤难治,险些早夭,醒来后其性子又是不同,再次变得温顺和软了起来。不加深思就看不出不妥,只会让人觉得是幼童年纪太小,心性难定。但是倘若顺着阴谋的方向去理解,反而处处都是诡秘疑点,令人心生寒意。
于是唐晓鱼爽快地答应了堂主的条件,来到了桃花岛,比起担忧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七庄主,她更好奇这替换他人魂魄的技艺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又有何所图?当然,若能真的绑架一个少夫人回去,她就不信堂主以后还敢欺负自己。
#堂主你好烦啊,我家傻哥儿都没有你烦人。#
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将自家哥哥与混球堂主吐槽了一遍,唐晓鱼听着靠近的脚步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鱼,找我有事吗?”伴随着女子温柔的话语,一只手也轻轻拍抚着她的发顶。身为逆斩堂中的杀手,唐晓鱼每次都要用尽自己全身的自制力,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时失手而弄死了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
随同唐晓鱼一同前来的碧翠丝很安分地将自己埋在白色的斗篷里,举止娴静,一语不发。来桃花岛之前唐晓鱼反复警告她,不管是藏剑山庄大庄主也好,桃花岛黄药师也好,那都是中原一等一风雅的名士,她要是在他们面前闹出什么丑事,可就当真贻笑大方了。
碧翠丝受自家教主的影响,对中原文化多有渴慕之心,一方面不愿丢了明教的脸面,一方面又并不知晓“风雅”二字真正的含义。
然而此时见一少女从后堂走来,言语绵甜温软如那绿洲碧水,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少女偏首望来,展颜一笑,一刹那间便让碧翠丝想起了明教往生涧内悠然绽放的芦藜花,和死亡之海中生长的狼毒花大相庭径,芦藜花就像往生涧一样安宁美丽。
碧翠丝一双猫儿似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只觉得她一举手一抬足都那样好看,就像小巧洁白的芦藜花一样可爱。
#噫,好可爱的小姐姐!#
#想把、我的、小鱼干、送给你!#
第八十五章 花满画楼
“是三阳绝脉之体有消息了吗?”
木舒将两位远方而来的友人带回了屋中,给两人上了茶和点心, 便迫不及待地询问了起来。
唐晓鱼知晓自己和藏剑七庄主的交集除了堂主以外, 也就只有这关于三阳绝脉之体的消息往来。是以此时面对木舒的询问, 也只是清了清喉咙,准备将自己收集的消息倒腾一点出来。然而她尚未来得及开口, 坐在她身边双手乖乖放在桌子边缘的妖艳贱货已经睁着一双绿莹莹的猫眼儿抢先开口道:“小姐姐要找三阳绝脉之体吗?毛毛现在叫穆玄英,留在浩气盟调养身体,我可以带小姐姐去见他哦!”
唐晓鱼原本还想绕个圈子的打算完全被这摇着尾巴的傻猫儿给摔得粉碎, 按捺住想要扶额叹息的冲动, 捧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才叹息着接道:“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碧翠丝,跟小疯子莫雨不打不相识, 目前在帮莫雨寻找可以治疗三阳绝脉之体的药物。”
碧翠丝听完这个介绍就不干了, 什么叫做帮他寻找药物啊?这明明是她在通往复仇反抗的道路之上适当的妥协与交易, 能帮助她兵不见血刃就揍翻敌人的必要策略, 才不是什么“不打不相识”之类的友好往来呢!
然而木舒听到这却眼睛微微一亮,话语微微急促地道:“三阳绝脉之体的药物, 我有啊!”
唐晓鱼和碧翠丝登时一懵, 三阳绝脉之体, 同三阴逆脉之体一样被判定为先天不足之症, 这种病症只能通过后天的调养与滋补来缓解拖延病情的加重。在武学之道上, 这与其说是一种病,倒不如说是体内阴阳二气失衡而造成的衰竭。一者阴气过重,一者阳气过重, 阴阳失衡而导致人体五脏六腑过炽过冷,需要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或精通金针渡厄之术的医者定期进行疏导,才能匡扶这种要命的先天不足。
比如藏剑山庄的六庄主叶婧衣,若不是藏剑山庄富甲天下,能请来盛神针坐镇庄中,更有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调养身体,叶婧衣恐怕也很难逃过早夭的命运。换而言之,藏剑山庄倾尽满门之力寻找多年都未能找到的药物,如何会出现在这藏剑山庄的小庄主手上?
木舒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就知晓她们有些难以置信。在大唐生活多年,对这个世界的魔幻程度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木舒也不害怕阴阳并蒂莲这种高魔位面的产物会震惊到本地土著,便耐着性子将这种药物的原理一一阐述了出来。
“但是,这种药物的特性就是在于平衡之道,想要治愈三阴逆脉之体,必定也要寻到一位三阳绝脉之体。”木舒并不隐瞒自己的初衷,也直白地将自己的目的告知于她们,“实不相瞒,寻到这种药物,是为了我的六姐。因此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暗中打探三阳绝脉之体的消息,阴阳并蒂莲中的属阳性的莲子已在幼时让六姐服下了,如今找到三阳绝脉之体,既可救人一命,也好让我们知晓六姐可还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