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方才,在巡逻小队收回目光,折转返身的一瞬,四个奔行极急的人影,恰好鬼魅般踏进街口。
苏夜第一印象是——人真多,把守真森严。
人手多到某个程度,又怀着同一目标,就会影响环境气氛,使人觉得怪谲诡异。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并非等在分舵里,而是深藏于左右两边的宅院。他们口鼻呼吸、心脏跳动,乃至轻声细语,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她还无法辨清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却知道这里的确是龙潭虎穴。
十人当中,终于有人手脚够快,吹响了示警用的铁哨。哨声尖锐如警笛,又响亮又绵长,当即压过了雨声,在街上回荡不已。一处示警,处处呼应,弹指间,哨声笼罩整条长街,听上去极为刺耳。
苏梦枕做事果真不含糊,说动手便动手,一瞬也不停。转眼间,四人冲破重重阻拦,来到写着大字的石墙前。直到这时,附近帮众才看清进犯者的身影,纷纷挺刀掣剑,横眉立目,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这群人没有职位,可见并非了不起的高手,但一个个剽悍轻捷,进退有度,属于帮派成员最精锐的一批。人数多时,仍然可以造成麻烦。
然而,武功不行,不见得每时每刻都能用人海弥补。苏夜看了他们一眼,一眼便扭过了头,觉得给一眼就是面子,不能再多了。
苏梦枕面对此情此景,同样轻蔑一笑。
他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对白愁飞、王小石,说的是“你们在外面守着”;一句话对苏夜,说的是“你和我进去”。
那两位对此有何感想,苏夜不得而知。苏梦枕开口时,脚步不停,已逼近大宅紧闭着的大门,一道绯红刀光从他袖中飞出。
门上漆着黑漆,木板厚达数寸,却被一刀斩透,向两边轰然开启。门后是弩手,足有百人之多,人人屏息凝神,一看大门开了,立刻百箭齐射,想把不速之客钉成刺猬。
但他们想不到,大门开到一半时,门板忽有松动摇晃之态,发出数次令人牙酸的门轴破裂声。两扇厚实门板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从门框处松脱,挟雷霆万钧之势,朝他们重重砸下。
苏夜早知门后必有埋伏。这不仅因为她听到了呼吸,也因为她来安排陷阱时,会下达差不多的命令。恰好苏梦枕和她心有灵犀,每人一扇门板,将它当成盾牌兼武器,一边抵御,一边进攻。
弩手中机灵些的,飞快向旁跳开,虽把同伴撞的七扭八歪,到底避开了重物砸头的困境。剩下的人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大门砸下,头顶遭受一记重击,当场鲜血长流。弩箭被这么一扰,立即飞的歪歪斜斜,大部分插到了墙上。
他们还想补救,却发现众人慌乱之时,那一灰一绿两个影子,早就不在眼前。
大宅外面看着气派,里面更是宽敞。不过,它是帮派分舵,不是民居住家,所以与普通的宅子有些不同,装饰比较少,兵器比较多,花木打理的十分粗疏。雷滚驻守时,几乎日日住在这里,换了雷娇后,就不是每日如此了。
今天,破板门地位重要之至,不仅雷娇在,雷恨也在。雷恨率领另外的人马,隐身在外,等信号出现,再从外进行包围。但就算他不在,大宅厅堂里的人仍然很多,多的异乎寻常。
堂主要身份,要面子,平日出行,总带上一团护卫心腹。堂主坐着的时候,护卫就只能站着,以此烘托地位不同。何况,苦水铺本就是堂中重地,人手自然充裕。
雷娇坐在厅堂最高处,坐在雷滚以前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她脸色苍白,神情却非常镇定,每向外看三眼,就向旁边的花无错看一眼。
花无错、豆子婆婆、花衣和尚三人都端坐着,以前者最为无精打采。花衣和尚暗算苏梦枕时,怕被他从服饰看出破绽,换了一身破衣烂衫,这时换回日常打扮,身着锦缎袍子,左手还托着那个僧钵。豆子婆婆倒没换衣服,仍是白发苍苍,衣着褴褛的模样。
此外,还有几个明显不听雷娇吩咐的外来人。椅子被搬的七零八落,以供这群贵客坐下歇息。他们有的坐,有的站,有的甚至和花无错说几句话,讥讽他的慌张,并不像外面那样如临大敌。
花无错身边,离他最近的是四个蒙面人。四人把头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好像很不乐意被人看出身份。他们打扮相似,用的兵器也很相似,都用刀,似是四个同进同退的刀客。
厅堂木门附近,则站着三个威武雄壮,门神一样的豪雄大汉。一人用蟒鞭,一人用金鞭,一人用蟒鞭和金鞭,难说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因为欣赏同一种兵器,自发凑成的团体。
这边三人一伙,那边四人一团,显然是两个不同的组合。
他们都听到了铁哨长鸣,听到了大门砸落在地。霎时间,雷娇从座上站起,双眸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芒。蒙面人不再说话,拦在花无错身前,意图保护他。至于那三条大汉,则个个精神一振,目光齐齐投向门外。
每个人都在想,苏梦枕来了,苏梦枕居然真的来了。他在破屋里成功脱险,还当真胆大包天,像狄飞惊预料的那样,直冲布满杀机的破板门。
六分半堂情报传递何等迅速,到了这时,雷娇已接到苏夜突然出现的消息,心底担忧不已。她是堂子里寥寥无几,和苏夜交过手的人之一。雷滚殁于斯役,她轻功不如对手,未能及时追赶上去,才没吸入苏夜射出的毒烟。每次想到这件事,她心情都很复杂。
复杂的可不只她一个,几个堂主平时说起苏夜,表情都是既轻蔑,又本能地不敢太轻蔑,别提多么纠结了。
他们说,她其实没立过功劳,拯救戚少商,自九幽神君手底逃命,也不是了不起的功绩。苏梦枕竟然未雨绸缪,想立她做继承人,简直任人唯亲。
但是,把雷动天算上,仍无人有和她单打独斗并取胜的把握,又让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苏梦枕有了这个师妹,说句锦上添花,终究不会错。
雷娇心念电闪,未及多想,便听门神之一大喝道:“来的好!”
宅院大门紧紧关闭,这座中堂却大门敞开,具有“我们欢迎你”的豪爽气魄。随着厉喝之声,一条粗长坚韧,凌厉无俦的蟒鞭,灵蛇般卷了出去,卷向门外的落花飘零。
那当然不是落花,而是红袖刀的刀光。门的宽窄高矮固定不变,蟒鞭抽出,灵活至难以形容的地步,带的所有人目光一跳,觉得长鞭封住了并排在一起的八扇门扉,气势极为惊人。
下一刻,鞭身扫中落花,绯红不淡反浓,全无消散之意。蟒鞭如遭雷亟,像条把自己送进虎口的傻蛇,忙不迭倒卷回主人那儿,直把主人惊的双眼圆睁。
苏夜刚到大堂门口,就看到这三位威风凛凛的门神,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想苏梦枕遇上的,就是比自己遇上的卖相要好。
她一眼扫视三人,看到蟒鞭与金鞭,以及正空着手的那一位,忽觉他们形象似曾相识,和王小石一样,是个自己见过,又因一去太久而难以记清的名字。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三位猛男,并非因为喜欢“鞭”这种兵器, 拥有相同爱好, 才巴巴地聚集到一起。他们师出同门, 都是师兄弟,名字分别叫“大开神鞭”司徒残, “大阖金鞭”司马废,以及“开阖神君”司空残废,合称“大开大阖三神君”。
三人身形高大, 雄壮莽烈, 乃是烈火般的人物, 配上残废之名,显的不伦不类。事实上, 这些名字并不是他们的真实姓名。他们性格也不暴躁易怒, 反而颇有心机。
司徒残原名司徒今礼;司马废原名司马金名;司空残废像个言情小说作者, 叫作司空亦桦。真名虽不出奇, 也不怪异,就是普通人家会给孩子取的名字。
他们之所以改掉姓名, 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三人起初跟从六合青龙的师父, 元十三限, 充当元十三限身边护法。他们在这位奇人那里, 学到了不少本领, 堪称得益良多。但元十三限心胸狭窄,脾气暴躁,只喜欢忠心恭顺的弟子。三人为了不招他嫌恶, 刻意扮的莽撞粗鲁,降低他的戒心。
后来,他们到了京城,直接找到蔡京,走上飞黄腾达之路。可惜官宦府中,规矩远比江湖门派为大。做官的人,心思也远比江湖人物为重。
三神君已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这时变本加厉,为了避开他人的嫉妒,或者说,害怕这些丞相、太师、太尉对他们起了疑忌之心,索性把名字改的卑微渺小,充当人家的笑料,减轻官员们受到威胁的感觉。
坦白地说,太师府、丞相府均非很好的工作场所。为官者也许善于用人,不吝赏赐,却处处贵贱分明,很少把人当人看,只当作一件有利用价值的物品。
物品若没了利用价值,就被随手丢弃,抑或成为替罪的弃子。更不用说,还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当这种物品,压轧竞争对手,以获取富贵前程。
然而,他们想飞黄腾达,想号令天下,就得乖乖忍这个气,在尽力办事之时,竭力讨好手握升迁大权的人物。
三人早就约好,到了那一天,他们定要改回真实姓名,因为改回去了,才称得上扬眉吐气。既然现在时机未到,他们在江湖人心中,名字仍然有残有废,仍是“大开大阖三神君”。
至于改不回去怎么办,等不到那一天怎么办,三人并未商量过。他们觉得,如果探讨失败结果,自己也会变的失败,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们与六合青龙相熟,亦接到顾、赵两人的死讯,不可谓不重视对手。司徒残一鞭抽向大门,使出了看家本领,然后在接触红袖刀的一刻,眼睁睁看着蟒鞭失手。
司马废就在他身边,看准苏梦枕飘忽不定的身影,狠狠一记金鞭砸下。金鞭较短,多棱六角,论灵活不如蟒鞭,论凌厉威猛犹有过之。金鞭砸落,竟未发出任何声音,证明他对兵器的控制炉火纯青。
然后,这一鞭砸在虚空当中。司马废出手之时,苏梦枕的人已离开原地。
他说一定要杀花无错,于是就以花无错为第一目标。三神君威名赫赫,被称为绝顶高手,却无法阻拦金风细雨红袖刀。苏梦枕越过他们身畔,和越过三个树桩差不多。
其中,“开阖神君”司空残废动作最快,瞬间数拳打了出去。拳风的声音居然酷似铁哨,又尖又锐,是他将拳上力道集中于一点的明证。
他凝力于一处,出拳仍然迅捷轻灵,绝不在顾铁三之下。如果看拳头大小,他个子大,拳头就像海碗,还比顾铁三的双拳大上一些。
“开阖”两字,就从他武功而来。他的内功叫开阖神功,拳法叫开阖神拳,死在他拳下的武林人士,多的让他自己都记不准了。除了双拳,他还有蟒鞭和金鞭,在最危急的时刻才出手。
这时他出拳,打不着苏梦枕,要迈步追赶,发现自己与对方轻功差距太大。因此,他一下子掣出了两件兵器,左手执一条一丈二尺三的大蟒鞭,右手执一条十八节虎纹护手金鞭。左手一抖,方圆数丈之内,便被蟒鞭鞭影笼罩住了,全是破空锐响,仿佛他一次打出一百拳似的。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令这些久历风雨的老江湖,感到目不暇接。他们只能尽力而为,希望在联手围攻的前提下,击杀金风细雨楼的总瓢把子。
苏梦枕明知背后风声急促逼近,看都没看一眼,后心看似空门大露,毫无防护。即使如此,司空残废也不敢说自己能打的中他,更别说打伤、打死。
雷娇一起身,花无错亦跳了起来。他知道,苏梦枕一来,他的使命便已完成。他身处重重包围,依然像惊弓之鸟,恨不得把头缩到腔子里面。他了解苏梦枕,一如苏梦枕了解他,所以别人轻松自在,他则是垂头丧气,度日如年地坐在雷娇下首。
他想离开这里,朝后堂方向奔逃,逃到谁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去。可他一惊慌起身,反倒更容易让人找准目标。
忽然之间,每双眼睛里,都映出了一道刀光。刀光凄艳,轻柔的如同落花飘零,落入清溪,让人回首沧波故苑,看到落梅、烟雨、黄昏。
外面仍在下雨,雨水倾泻不止。红袖刀飞出,凝结了天上地下的水气,漾开一片绯色水光,衬的云雨失色。
刀光一闪即逝,正像主人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可是,熄灭生命的人并非苏梦枕,而是花无错。刀光逝去,他的头颅应刀而起,生命随风飘散。刹那间,那个座位附近,到处都是艳过红袖刀的鲜血。
旁边四人以黑布蒙脸,看不清表情,只用眼神表达出惊骇之意。他们竟未看出红袖刀从何而来,挥向何方。
它简直是一柄魔刀,突如其来出现,艳色一瞬,又蓦地收回。它绕开了保护的人,直取花无错,仿若投机取巧。但人人心里清楚,倘若苏梦枕一心要杀他们,那么没人能够说清楚,自己到底能接多少招。
雷娇面色本就苍白,此时更是面无人色。她居高临下,不仅看到了红袖刀,还看到了门边正在发生什么。
人头向上飞起,与此同时,三点青光如同流萤,激射三神君。三刀有先有后,只因出刀太快,之间间隙十分微小,像极了三只手共同运刀。
一刀刺向司徒残的蟒鞭,一刀劈中司马废的金鞭。第三刀直冲司空残废,点向他左侧腰肋。
值此关键时刻,她仗着苏梦枕冲锋在线,仍有余力观察那四名蒙面人。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门边三人形象似曾相识,蒙面四人体态似曾相识,偏偏没熟到她能一口叫出名字,又是险些逼死强迫症。
打过交道的,和没打过交道的,毕竟不同。
蟒鞭再次缩了回去,已是第二次无功而返。司马废不信邪,双手横持金鞭,硬接这清丽简捷的一刀,脆响迸出,他双手虎口也像要迸裂了,疼的如有火焚,产生金鞭烫手的错觉。
司空残废正要大步上前,与四个蒙面人围攻苏梦枕,却觉后背冰冷,肌肤起栗。他霎时惊醒,左手的大开神鞭向反方向抽回,晃一晃,鞭影幻作巨网,兜头盖脸罩下,欲把苏夜罩进网中。
他出鞭,蒙面人出刀。四把刀疾掠而出,更胜急电。雷娇俏脸如蒙寒霜,纤手一扬,数不清的暗器擦过四人身畔,直击苏梦枕。
苏夜遇到王小石后,一直在苦思冥想。她要记的资料太多,一生中,发生的重要事情更是多如牛毛,记忆力再好,也难免忘掉一些从未接触的人。
王小石如此,三神君如此,四个蒙面人同样不例外。直到他们抽刀在手,她才突然福至心灵,有如醍醐灌顶,想起了这四人的身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能够认出他们,必须得感谢他们的刀。
拔刀之前, 这些人只是四个蒙着脸,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挫货。待拔刀在手, 他们才鲜活起来,每个人都生出不同气质, 摇身一变,变成名满京城的刀客。
四个人,五把刀。其中, 以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最具辨识度。这把刀像使用多年的柴刀, 刀口都钝了, 比持刀的人还丑。但它的主人名震八方,无人敢于轻视, 正是“八方藏刀”苗八方。
苗八方有“藏刀”之绝招。之所以叫做绝招, 是因为他为人够绝。为了从父亲手中夺取刀招, 他杀了父亲, 为了不让儿子学到绝招,他杀了儿子。如今, 他心想事成, 世上只有他自己懂得“八方藏刀式”。他靠着这套刀法, 在神通侯身边谋得一个位置。
苗八方既然在, 其他三人身份亦呼之欲出。那个左手持“开天刀”, 右手持“辟地刀”的,是信阳萧煞。信阳萧煞旁边,是他兄长, 使“七十一家亲”刀法的襄阳萧白。
这三人和她见过面,所以给了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另外一人,单看刀法,像是“五虎断门刀”。那么毫无疑问,他是彭家彭天霸的传人,彭尖。
方应看四处伸手,他的八大刀王奉命四处奔走,仿佛春雨后的韭菜,随时随地蓬勃冒头。苏夜未想今天他们又牵扯在内,认出他们之后,略微有些诧异。
八大刀王号称刀王,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们自知不是雷损、苏梦枕、关七等人的对手,但现实比梦想更加讽刺。如今双方乍然相逢,他们空有刀王之名,竟全然不知如何应对红袖刀,表现的不是死人,胜似死人。花无错血流了一地,仍未有人碰着苏梦枕一根头发。
更凄惨的是,苏梦枕来了,苏夜居然也来了。当日彭尖不在现场,第四人是“相见宝刀”的传人孟空空。四人各自出刀,各交手一招,全部被她逼退。他们事后,想的十分明白,若非她初入京城,不愿生事,更不愿替风雨楼得罪人,四人必定活不到今天。
她让他们赶紧滚,他们无计可施,依言滚走。萧煞还曾放话,说要找苏梦枕主持公道,结果双方下次见面,正是方应看探视苏梦枕。
一个是风雨楼苏公子的宝贝师妹,一个是朝廷神通侯的驾车随从,苏夜多次以目光挑衅,他们唯有装作看不见。
方才,苏夜豆绿色的身影闪身进门,萧、苗三人反应可想而知,无非心底打鼓,背后起栗,堪比赵画四在破胡同里遇见她。倒是彭尖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精神要放松的多。
三神君、四刀王都竭力御敌,其他人并未闲着看戏。雷娇以外,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也出了手。
豆子婆婆动作最快,卸下身上那件百结鹑衣,抖一抖,横扫出去,正是祁连山的“无命天衣”。花衣和尚却脸色遽变,手中一只铜钵、一百零八枚铁念珠同时打向前方,自己向后飞蹿,蹿向离他最近的一扇窗。
他看到了刀光,艳红夺魄的刀光。刀光翩然飞动,不断逼近他,使他不得不走。
然后他成功了,准确地说,只有一部分成功了。他的头飞出了窗子,落在窗外的大雨中,身躯还保持着疾冲姿势,因为失去平衡,重重撞在窗框上。刹那间,鲜血犹如不要钱般喷洒着。
没有人知道这是血雨,还是花雨。血雨未尽,刀光忽然零乱飞扬,如风中落红般四散纷飞,飞向无命天衣。花瓣触到鹑衣,鹑衣便粉碎如雪片,杂在刀光与血光里,仿佛被染成了红色。
刀是魔刀,人是魔般的人。两人陆续死去,对手毫发无伤。两道刀光一为淡青,一为绯红,自闪动时起,再无一刻停歇。堂中人想拦,不知先拦那一道。他们觉得,两把短刀都超脱了招式的束缚,纯以意境取胜,很难想出招式破解。
苏梦枕连杀两人,苏夜则未伤人命。这倒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她见到了刀王,见他们护在花无错身畔,突然就是一阵恼怒,决意先取他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