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第116章 亲近
琳琅轻手轻脚穿过草地, 回到小院四处观察片刻,确认四周没人, 便走到院子后面, 那里早已站着一个俊逸清朗的身影。
“参见殿下。”琳琅神情肃然,行了礼, 内敛凛然的气息与平素的温和截然不同。
“免礼。”夏侯乾转过身来, 双目犹如浩瀚云烟翻滚, 良久,唇边浮起笑意:“琳琅, 看来这段时间, 你过得很好。”
“是姑娘待我很好。”琳琅微微颔首。
“她可有发觉你是我的人?”
“没有。”琳琅素来警觉, 且又是在杜府历史清白的丫鬟,绝无半点马脚露出。
很好。
夏侯乾从来没有信任过杜月芷会照顾好自己, 所以早就在遇到她的那天, 就做好了一切安排。琳琅曾是他的影卫,武功计谋都非常了得,在他的安排下潜伏在杜府做低等丫鬟,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影卫能悄悄到杜月芷身边保护她, 而不被别人察觉。这样, 才能得到关于她的所有信息,无论她的喜怒哀乐,还是她的危机四伏。
即便她将来责怪他老谋深算,也比她这时默默忍受强。
她以为, 什么都不说,他就拿她没办法,束手无策吗?
“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
琳琅深吸一口气,将他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全盘说出。
“殿下,关于二殿下私自劫走姑娘,属下虽未查出姑娘与二殿下的关系,但是姑娘似乎极为厌恶二殿下的靠近。且因为这件事,姑娘现在有苦难言,被长姐挟制,半点自由也没有。她最近消瘦得厉害,不是因为长姐处处使绊子,而是因为她心思重,总是怕自己用计伤害到旁人,表面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其实夜间,她很少睡着,整夜整夜地翻身……”
琳琅说一句,夏侯乾的脸色就沉三分,直到琳琅说完,一抬头,差点被夏侯乾吓到。
“殿下……”琳琅大着胆子叫道。
她看到那个男人一拳砸得树干发颤,眼睛微狭,浑身散发出冷酷暴虐的气息。
这是琳琅作为影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觉到夏侯乾眼中毫不掩饰的浓浓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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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快走罢。”
杜月芷只当青萝她们已经放完了风筝,却没想到原是朱氏派人来请,说是老太君要与她们商议将荷花洞子扩建的事情。
杜月芷听完,便回房换过衣服,命人将房中收拾了,左右看了一眼:“琳琅呢?”
“琳琅姐姐出去收茶具,还未回来呢。”令儿答道。
杜月芷听了作罢,自打琳琅来了以后,无论内外都是可靠又足智多谋的丫鬟,她竟有些依赖她了。杜月芷自己暗笑一下,便带着青萝和抱琴去了。
“三姑娘来了。”丫鬟一连声叫着,殷勤打着帘子,杜月芷走了进来。
到了老太君房里,只见朱氏身穿一套雍容华贵的深紫叠绸盏兰裙,梳着朝月髻,面容白净沉静,正站在地下,握着一只账本跟老太君说话。常氏虽然坐在老太君身边,打扮亦是华贵,然则与讲账本的朱氏相比,却逊色许多。
大房的于姨娘也在,抱着庶子杜怀信坐在下首,一旁站着奶娘和丫鬟,手里皆拿着垫帕,被褥,暖衣等婴儿所用之物。
杜月芷请过安后,老太君便让她就近坐下。常氏眼睛一下子就冷了——那是杜月薇常坐的地方。杜月芷迟疑片刻,正想回身说话,忽而胳膊被人热情地端住。
杜月芷回头看时,只见朱氏对她使了个善意的眼神,要她无需顾虑太多。
是啊,有二叔母在,她确实不用顾虑太多。
“给三姑娘倒茶,要上次喝的小蝉眉。”朱氏脸上露出笑意,亲自带着杜月芷坐下,挥了挥手,便有人奉上茶来。
朱氏自身体好了以后,精神渐佳,她原也是做过一段时间的主母,行事稳重大方,不输常氏,老太君便还让她帮着自己管理两府大大小小的事。
朱氏心疼杜月芷,与常氏不同,但凡有好的,便也要杜月芷拿一份。从前的数十年,她有良夫爱子相伴,宅居闲散,不问外事。以往她不争,常氏也无意搭理,两府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常氏将手伸到侧府,蓄意谋害她的性命,杜月薇甚至威胁同为嫡女的杜月镜,身为母亲的朱氏忍无可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朱氏有儿有女,大房敌意这么浓,她少不得做好迎战的准备。
论心计,论谋略,她比不上常氏,然而,论治家之道,只需要令下人信服,左右夸赞,便可反杀。
杜月芷在朱氏的提醒下喝茶,却见茶水碧莹清透,茶叶如银钩沉浮,香气清淡,久而不散,单看品相,便是好茶:“这小蝉眉是什么茶?我从未吃过呢。”
老太君握着佛珠,望着她笑道:“芷丫头,别说你从未吃过,这茶也是今年年初才到我手里,统共也没吃上两回。上次两位夫人过来与我对丫鬟们的月钱,正好灵珠沏了一壶,凑巧让她们尝了,从此就惦记上了,回回逼着我的丫鬟沏来喝。”
老太君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与媳妇们聊一会儿子天,互相说说闲话打打趣。
这话常氏没接,朱氏笑道:“老太君实在是冤枉了媳妇,媳妇怎敢逼着老太君房里的丫鬟沏茶,实是我今日没看到灵珠,问了才知道她躲在小厨房给老太君熬茶。媳妇心想着这会儿子熬的也差不多了,所以一并送上来,三姑娘这也是凑巧赶上了。”
“看看我这个好媳妇,今儿也凑巧,明儿也凑巧,我这房里竟藏不下好东西了。”
老太君左右笑了一笑。
朱氏忙道:“怎么藏不下,老太君这大箱子大柜子立着,一有好东西就往里面塞,只怕都塞满了也不可知。怪道上次灵珠找我拿对牌取银子,说要修柜子,我还奇怪,好端端的又没受潮又没磕伤的,怎么就修起柜子来。灵珠不肯说,想是因为藏的宝贝太多,把柜子都挤坏了。”
杜月芷抿着嘴笑,故意问道:“二叔母,老太君日常没我们环绕膝下,晚上数着宝贝也能安睡。这下藏宝贝的柜子坏了,那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唬得我忙亲自请了好匠人来,将柜子修得牢牢实实。只是好不容易修好,不知能管到几时。”
众人听了朱氏的回答,捧腹大笑。
老太君笑得伏在靠枕上,指着朱氏道:“看看这二夫人的嘴,竟比最伶俐的人还要厉害,你们快帮我说她。”
一时笑过后,杜月芷正色道:“二叔母,老太君鸿运当头,福气连绵不绝,宝贝自然是越来越多。要我说,不如老太君索性分一点子,省的一天天修柜子,倒麻烦。传到外头去,我们老太君少不得撒谎,说是我们这些孙女淘气,天天鼓捣她的柜子。”
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小孙女又不常出去,听不到,所以默默为老太君背了这黑锅,老太君回头意思意思赏一碗好茶,就揭过这篇儿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秀眉微蹙,红唇嘟起,十分可爱。
老太君才笑过,这会儿听了杜月芷的话,又笑得肚子疼,叫灵珠请她过去:“让我捏捏你这小嘴,看你和你二叔母还能说出多少编排我的话。我常日在家,你也不过来陪我解闷儿,越发懒了,今日偶然过来,还说出一箩筐的淘气话,欺负你老祖母。”
杜月芷依偎在老太君怀里,老太君温暖的大手拂在她身上,十分安心温暖。
其实并不是她不过来,而是杜月薇不准她来。
杜月薇手里有她的把柄,杜月芷少不得暂时听她的。如非人去请,她断然不会与杜月薇起任何冲突。
“那我不编排老太君了。”她轻声道,像只小猫似得蹭了蹭老太君的手:“我守着老太君。”
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像只猫儿一样又乖又柔软,令人怜爱的很,又是叹又是笑:“你们这些小孩儿,专爱哄人玩,偏偏我就吃这一套。”说着,侧头问道:“二夫人,才刚说那荷花洞子扩建的事,你核算出大概费用没有?”
朱氏翻了翻账本子,道:“首先是这路,整修起来,大概是二百五十两……水池,五十……围墙和院门也需要修……”说到最后一项,递上账本:“全部加在一起,大约是二千两。”
老太君刚想问问杜月芷还有没有要补的,却发现她伏在身边睡着了。她侧着身体,双手缩在胸前,小脸雪白,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两道阴影,安静而温婉。
她下午放了风筝,又见过夏侯乾,心情从低谷重归开心,人也懈怠下来,人一放松就睡着了。
朱氏看老太君沉思不语,也不知想什么,就走过来道:“想必是老太君这里暖和,三姑娘又亲近老太君,不知不觉睡着了。今天的事也没商量成,我让人把她送回去……”
“亲近?”老太君重复了一遍,似有惊讶。这个素日端庄有礼,克制谨慎的孙女,居然毫无预兆地在她身边睡着了,老太君心底不知为何涌出浓浓的祖孙情,良久,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悦然笑意:“让她睡吧,我们继续商量就是。”
而后,又命人拿过枕头与暖被与她盖着。
众人倒吸一口气。
常氏素来忍得住,花多少银两与她无关,然而花在杜月芷身上,她万万不能容忍。此时见杜月芷在老太君榻上睡着,老太君甚至毫不计较,她赫然觉得杜月薇的地位岌岌可危。但是她能控制自己,不管何时都是一副优雅从容的姿态:“老太君,媳妇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肝阴阳师,斗鸡的时候,我的雪女总是被虐,我因为太心疼,所以去刷御魂把我的雪女装备弄好一点
抽不到ssr,雪女就是我的王牌,王牌被虐,能不反抗吗?!
我觉得女主就好像这张王牌,sr级的王牌,只能过得比别人家的艰难些
第117章 谢客
常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 皆是饮茶不说话,此时开口, 倒让老太君愣了一下:“大夫人, 你说。”
众人知道大房与杜月芷不合,便竖起耳朵听着。
常氏看了一眼躺在那里杜月芷, 心头忍不住火起, 但是脸上仍然如沐春风, 没有露出半分恼怒的意思:“我想着既是要扩建荷花洞子,少不得动用府里的人力物力, 若是要大兴土木, 府里又没有合适的人才, 不如重金从京城聘来这方面的能人,全让他们做, 或许能比我们看得更远想的更多, 也避免人事冗杂。”
老太君颇为意外,顿了顿,又问:“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年初常家翻修园子, 月薇舅舅请来的就是。虽然赶了些,做工却一点也不粗糙。他们为许多大户人家做过许多新奇好看的设计, 且那些人也知礼的很, 从来不在府里乱逛,干干净净的。”常氏说着,便将那些能人巧匠的特别之处一一说了出来。她嘴皮一贯厉害,夸人与别人不同, 明贬实褒,听得老太君入了神。
朱氏看着常氏,只是笑而不语,侧过身去喝茶。常氏如果反驳这件事,很正常,但她现在积极促成这件事,倒是内里有鬼了。
“既是这般,不如我们也请他们来,左不过就多费一点银子,事情做得妥当就好。”老太君道。
常氏殷勤应了下来:“这还得费点功夫,今夜我写好信,明日早起就让人带去常家,若能来,皆大欢喜,若不能来,让月薇舅舅派人跑一趟,办妥了,必不会误了老太君的事。三姑娘院子里的事,该办得越快越好。”
她说话爽利,事事做得滴水不漏,老太君叹道:“大夫人,如今为着芷丫头办这事,我还当你心里会不舒服,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豁达,不仅不介意,还能为芷丫头如此着想,实是我错怪了你。”
“老太君说哪里话。三姑娘说到底,也算我的女儿,母亲为女儿着想,天经地义。我心里疼她,只是碍于大爷……”常氏堪堪打住,目光又落在熟睡的杜月芷身上,真像一个母亲那般温和:“如今有老太君宠她,她便是再不喜欢我,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就当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说到底,她是杜府的小姐,与月薇并无不同。”
老太君最爱听这种话,当下心软了几分:“你有意弥补,便是好的。二夫人,你意思如何呢?”
朱氏看了常氏一眼,妯娌二人各自露出别人看不懂的笑容。朱氏道:“哦?原来以前是因为大爷的缘故,大夫人才对月芷百般折磨,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常氏露出惭愧的神色。
老太君是知道杜璋一贯不喜欢杜月芷,常氏倒也没说错,至于是不是她刻意为难杜月芷,现在倒不重要了:“二夫人,大夫人既是有意弥补,难能可贵,从前的误会就让它过去,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朱氏轻扣茶杯:“老太君发话,媳妇莫敢不从。那就依着老太君的意思,让大夫人去请人罢。”
于是常氏便大张旗鼓作弄起来,每日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那些人果然如常氏所言,在荷花洞子周围测量,画图,且并不超过帷幔范围,要测量主屋周围,就先清空一大屋子的人,和和气气的,并不叨扰。全部测量完后,将图纸交上去,只待上头的人发话,便可以动工了。
杜月芷晨起梳妆,逗弄了一会儿雪儿,抱琴立在旁边,将外面的情况通报了一遍,杜月芷半晌不说话,最后道:“想不到这么快。”
抱琴疑虑道:“大夫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难不成真是要与您弥补关系?”
杜月芷淡淡笑道:“她若真这么想,那可就是我的灾难了。”
果然,就在一切准备就绪,老太君拨了银子后,杜月薇叫人把杜月芷叫过去。
杜月薇连日都没找杜月芷的麻烦,想是受了母亲的嘱托,这会儿见了杜月芷,先是以大姐姐的名义,辱骂一番。她骂得没有品味,杜月芷也不在意,眼观鼻,鼻观心听了一会儿。
杜月薇冷笑道:“想来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我也不跟你多说,马上就要动工,你找个理由拒掉。”
杜月芷抬起头:“为什么?”
杜月薇道:“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不乐意。”
“既是不喜欢,不乐意,大夫人又为何要做这些事?”
杜月薇秀眉皱起:“你只需要照我的话做,其他的少问。”
“我若是不同意呢?”杜月芷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