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接下来的几天里,开了几次会,见了几个必要的人。而在完成这些事情后,他便可以正式出现在淮城了。在公司里交代完最后一项工作,已经是下午了。陆郁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还得抽时间回陆家一趟。
  他打电话给管家,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对面的老管家还吓了一跳,同陆成国说了这个好消息之后,就在门口等着陆郁的回来。
  陆郁很准时地在说定了的时间到达陆宅大门,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下车后轻描淡写地瞥了老管家一眼。
  老管家有些紧张,陆宅里的人,经历过了秋子泓死的人,是很难不紧张的。一看到陆郁冷淡的眼神,就不免回忆起秋子泓惨烈的死法,她吊死在了自己儿子的床头,而陆郁只是很镇定地去敲了陆成国的门。
  他轻声开口:“老爷早就在书房里等着您了。”
  陆郁微微点头,走进了前院。
  淮城的冬天走得很早,原本院子里应该开满了早春的花,可现在却没有一丝鲜亮的颜色。那些花都因为陆郁的一句话而换成了百合。
  陆郁顿了顿,朝不远处才解除花苞的百合看了两眼,又收回目光,朝宅子里走了进去。
  而这一次,书房里不仅坐着陆成国,旁边还站着陆辉和陆修。
  陆成国看到陆郁,也并不如从前那样摆在面上的排斥,甚至挤出了一丝虚假的微笑,他看着陆郁,似乎那是自己最宠爱的孩子。
  他最宠爱的,永远是最能为他带来利益的那一个。而陆郁离开的这一年,让他深有体会。
  陆成国沉了沉嗓子,朝陆郁招了招手,“陆郁,你回来了。这里是淮城,是你的家,北方,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一段时间,但那不是我们待的地方。”
  陆郁很不以为然,那国外更不应该是他待得地方,而他却在那里过了自己的小半生。
  他的这句话,让陆辉和陆修很不满,特别是陆辉,他的愤怒几乎都摆在了脸上,目眦欲裂,等着陆郁,只是张雪的话紧紧地勒住了他的冲动,因为上一回付出的代价太大。
  陆郁并没有理会那两个人,甚至连示意也没有,只是当做他们不存在,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陆成国,一个衰败的老人,“我打算在一个月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歪,陆叔叔吗?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什么,还有两天?
  大裴:小戏精,记得要补偿。
  小雀:什么?一个亲亲?好吧,那就一个亲亲,要右边的。
  大裴:……你失去了我的友谊。
  小雀:嘻嘻嘻。
  第74章 游戏
  从早晨陆郁打电话回来,陆成国就对这件事早有预兆,也十分乐见其成。为了表示他的满意,甚至还特意在另两个儿子面前说要把陆氏交给陆辉,以后他的大哥和二哥都要仰仗他了。
  除了陆成国,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为此而高兴的。不过他自然明白这件事,也事先叮嘱过两个儿子,特别是陆辉,一定不能再出状况,否则一辈子就待在注定做不出什么成绩的国外不要回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陆郁笑了笑,他的眼神幽深而宁静,像是一泓深深的潭水,“我当然不会忘了,大哥,二哥。”
  陆辉听了这两句话,却有些不寒而栗。他从来没见过陆郁这么好脾气过。在陆郁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在陆家这种复杂的环境下已经很懂事了,近乎恶毒。他讨厌陆郁的最直接的理由就是自己不能从私生子变成婚生子,在学校里仿佛永远是低人一等,抬不起头,如果没有陆郁,这一切都会改变。他的母亲张雪期盼那一天已经有许多年了,她以为自己熬出了头,秋子泓却忽然生出了个孩子。
  他小的时候曾经想过偷偷弄死陆郁,反正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孩子,死了也就死了,谁也不会知道。可是秋子泓虽然疯,却把孩子看管得很严实,除了自己谁也接触不到。而陆辉再长大一点,就明白陆郁是一个巨大的眼中钉,和同为私生子而没有名义上继承权的陆修不同,陆郁是最光明正大的继承人,他总是想要靠着自己的优势压制年幼的陆郁,可是却从没有成功过。
  陆郁既早熟又聪慧,还像极了他那个生了疯病的母亲。
  幸好,陆成国也不喜欢这个孩子,秋子泓死后,早早地送走了他。陆辉才松了口气。
  所以,他不会像相信着血缘和姓氏的陆成国一样,以为陆家是一家人。
  永远不会。如果陆郁完全掌握了陆家,不可能有他的容身之处。甚至于,在一年前就说过了类似的话。
  陆辉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几乎掐破了掌心的肉,才能克制住此时的欲望。
  陆郁和陆成国没什么话好说了,略谈了几句最近公司的发展状况就离开了书房,向楼下走过去。
  他走下楼梯,偏过头,透过明亮的窗户,瞧见不远处的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陆静媛,她正在画着画,一张脸藏在架着的画板后头,瞧不清模样。
  陆郁的脚步一转,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待走近了两步,他听到小姑娘抱怨似的和园丁说话,“今年春天我好不容易把画学好了一些,花园里怎么没有开着的花了呢?”
  她拿着画笔,穿着一身红裙子,才不过十六岁,是个十分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而在整个陆家,陆郁最熟悉的人就是这个妹妹陆静媛。那是重生之前的事了,陆成国死后,陆郁派人把陆辉和陆修两队母子赶了出去,而陆静媛不同,陆成国对她还算有点心,从小为她存了一笔钱,可陆静媛那时还没有成年,无处可去,就像个小透明一样留在了陆家老宅。
  陆郁并不在意这事,他住在公司不远处的公寓里,很少回老宅,直到遇到了裴向雀后。
  裴向雀是一只需要娇养的金丝雀,陆郁明白,又向来是个很讲究等价交换的生意人,裴向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安排在公寓不太妥当,就送他回了老宅。
  虽然裴向雀不会说话,陆静媛又害羞,可日常天久,两个人还是熟悉了起来。他们都是深交之后很好相处的人,关系越来越好,有一次陆郁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在玩你画我猜,彼此的脸上都贴满了小纸条,上头写满了打趣的话。
  陆郁站在裴向雀的身后咳了一声,他的金丝雀玩得兴起,耳朵又不太灵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景,倒是把陆静媛吓得不轻,手上捉着的笔都吓掉了,站起来都像是裴向雀的说话方式,磕磕巴巴,紧张万分,“三,三哥……”
  她在陆宅一贯是个透明人,陆成国死后就更是一声不吭,头一回在陆郁面前有点动静,还是拐带他的小情儿玩游戏。
  陆静媛本来就胆小,此时此刻更是欲哭无泪。
  陆郁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裴向雀才反应过来后头多了一个人,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欢喜地抱怨,“陆郁,我和,和小媛,玩游戏,总是输。”
  他笑得很天真,似乎只是说着很平常的请求,“你,能不能,帮一帮我?”
  裴向雀有语言障碍,接触的词语要比陆静媛少得多,玩你画我猜是吃了大亏的,所以脸上贴满了纸条,只留了两只乌黑的眼睛,又好笑又可爱,而对面的陆静媛只有额头和脸颊上飘着几张。
  陆静媛在一旁目瞪口呆,因为一般有陆郁的地方她都躲得远远的,不晓得两个人平常怎么相处,很为裴向雀的大胆而担心。
  没料到陆郁竟然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说话时刻意放慢语速,“是怎么玩的?”
  裴向雀结结巴巴地把游戏规则介绍了一遍,和普通的你画我猜不一样,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只能把规则变一变。每个人随机抽一个词语,比划给对方看,如果对方猜出来了,就在自己的脸上贴,如果没有,就贴对方的脸。
  这个游戏规则漏洞太大,全靠着玩家的良心保证自己不会故意比划错。
  而裴向雀和陆静媛又特别老实,本来就是玩个意思。
  陆郁听明白了,坐在裴向雀的身边,朝对面的陆静媛笑了笑,“阿裴的水平太烂,快要输到没地贴纸条了,请一个外援,你不会介意吧?”
  陆静媛:不敢不敢。
  于是,两人游戏变成三个人。虽说有了陆郁的加入,只要陆静媛不是比划得太失误都能猜的出来,可这只能在陆静媛脸上多贴几条,裴向雀又不可能故意比划不出来,所以虽然速度有所减缓,自己脸上还是源源不断地继续贴着纸条。
  很快,两只眼睛都快保不住了,一只贴满了,另一只也岌岌可危。
  就在陆静媛摩拳擦掌,要贴上去的时候,裴向雀忽然扭过头,很委屈地看着陆郁,“难道,难道我,我猜不出来,就要剥夺,我,猜的权利吗?”
  陆郁挑了挑眉,“那你要怎么办?”
  裴向雀才开始说的还理直气壮,可到了后面就越来越小声,“我们两个,现在是一家的,应该,有难同当。刚刚,刚刚都是,我帮你挡了,那么多,纸条。现在……”
  他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而陆静媛快要昏过去了。
  陆郁撑着额头,朝裴向雀看了过去。他现在是个贴了满脸纸条的小妖怪,半点瞧不出本来好看的模样,可就是如此,却能引得陆郁不自觉地想要同意他说的话。
  陆郁总是为他破例,他说:“好。”
  于是,陆静媛手脚发抖地为她的三哥贴上了人生的第一张小纸条,一回生二回熟,她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等到这场游戏玩完,陆郁的脸上也不免飘荡着不少小纸条。
  虽然是陆静媛输了,她也开心极了。
  陆郁揭下小纸条,脸上难免还留有一些印记,他抬着裴向雀的下巴,触感细腻,“帮你赢了游戏,该怎么报答我?”总是该讨要些报酬才是。
  裴向雀的眼神游弋,大约是听懂了,却要陆郁重复好几遍才装作明白过来,“啊?这个,怎么,能要,要报答……”
  陆郁却不顾及他的这些小动作,稍稍用力,俯身对视,看起来严肃,其实眉眼含笑,“哪有这样的好买卖,雇用我都不用付出代价?嗯?”
  裴向雀也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凑到陆郁的耳边,自以为轻声地说:“到,到晚上,再谈。”
  自此之后,陆静媛才算是明白陆郁和裴向雀之间的关系并不普通,也和陆郁算是熟悉了起来,可是同裴向雀的关系却非常要好。
  她看得很清楚,陆郁虽然对裴向雀很好,好到了极致,可这还是不正常。
  等再过了几年,陆静媛也长大了,她不再胆小,也不再那么敬畏陆郁,有一次终于没有忍住,背着裴向雀和陆郁谈话。
  她认真严肃地开口,“三哥,你不能老是这么对待裴裴,他是个独立的人,可却有多长时间没出过门了?他不是你的金丝雀,能把他一直关在这个笼子里。”
  陆郁并不发怒,合上了文件,“他是。而我可以。”
  那时候,裴向雀是陆郁掌心的金丝雀,而陆宅是关押他的那个最精致的牢笼。
  由于陆郁的独占欲。
  后来裴向雀死了,而陆郁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他的金丝雀,的确是自己的掌中宝,却不应该是笼中鸟。
  他的阿裴也是渴望着自由,渴望着歌唱的。
  或许,在那之前,陆郁并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做不到,他的独占欲让自己容忍不了稍稍放开他的金丝雀这件事。
  那时候一切都晚了,可现在却重头来过,只需要陆郁能够克制自己的独占欲。
  不过说起来,陆静媛才开始虽然挺害怕陆郁,但暗地里还特别佩服自己的三哥。连学画画这件事,都是在无意间看到陆郁小时候留在家里的画作而惊为天人,才开始学了起来。
  陆郁想起了这些往事,走了过去,“我让他们把那些花都换成了百合,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
  陆静媛没料到身后忽然多出了陆郁的声音,连手上的画笔都拿不稳,掉到了草坪上,还不忘连声说:“百合,百合也很好啊!我现在学的不怎么好,画花苞更能锻炼自己!”
  “要是真想学,就去找个好老师。”陆郁捡起了画笔,递到她的手上,“不过,不必画百合了。”
  他顿了顿,对远处的园丁招了招手,轻描淡写地吩咐,“把这些百合都换成原来的花。”
  园丁满心以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悉心照料会让陆郁对自己赞赏有加,结果陆郁难得回来却让把百合换了,忍不住想问一问,还是忍住了。
  陆静媛吓了一跳,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抱怨,正不知道怎么阻拦陆郁的话,只听得他说了一句自己没听懂的话。
  “没有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病治病,而裴裴快好了,该轮到陆叔叔了。
  今天的日记也是前世的哦!
  小雀:话说,咱们今天欠了陆郁多少债?
  大裴:……数了,一共二十三张小纸条。
  小雀:怎么还!大裴快想想办法!救雀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第75章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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