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就这样,半大少年们加上邓娅那个小豆丁,浩浩荡荡地开拔到了老街区,正巧碰上附近的补课班下课,形形色色的学生们挤满了小巷子,五花八门的小推车飘着诱人的香味,嬉闹声和吆喝声沸反盈天。
  姜萌兴高采烈地四处乱窜,一会儿嚷着要吃炸鱼丸,一会儿又看人家射击打气球不肯走,就连七岁的邓娅都比他老实。
  不过这些玩意儿在姜萌看来是新鲜的,人家邓娅从小就跟着哥哥们溜出来玩儿,这里早就玩腻了,小姑娘看着漂亮小哥哥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席睿渊无奈地笑了一下,紧紧攥住姜萌的手腕,将人禁锢在身侧,这里的人鱼龙混杂,路也不太好走,把小孩儿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小跳蚤一样的姜萌挣扎几下没成功,才眼巴巴地投过来目光,声音还夹杂着点委屈:“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呢……”
  席睿渊心里一软,转身让陈思强先带其他人去那家烧烤店,他先带着这位小祖宗四处转转。
  陈思强点头答应,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席睿渊。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哥们儿在一点点改变,而且是在往阳光积极的一面改变。
  陈思强从小就在福利院里长大,第一次见席睿渊的时候,少年的脸上还挂着彩,一身冷傲孤僻的气质,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和华子那群家伙一战成名,有不少孩子主动凑上来和他交朋友,可席睿渊都是爱答不理,唯有几个爱找事的小子提到他的家庭,提到他被人杀害的老爸,少年才会全神贯注起来,一脸阴狠地将人打到跪地求饶。
  福利院的孩子们惧怕他,就连老师们都被他冰凉的眼神吓到,唯唯诺诺地问他:“小渊……长大了想做什么?”
  少年平静地答道:“替我父亲报仇。”
  在陈思强看来,那是一匹满心仇恨、冷酷薄情的幼狼。无论长大后被放到黑道还是白道,都将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看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小猎人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让他的内心世里有了柔软的地方,并且被一点点浇灌着人类的情感,将他缓缓拉回了正常人的世界。
  陈思强没有告诉席睿渊,他因为父母遗弃而跳湖自杀过一回,那时候碰巧救他的人正是席涵。所以他一直觉得席叔叔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当英雄的,而不是一个暴力血腥的行尸走肉。
  邓娅发现她强哥愣愣地出神,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啦?”
  陈思强摇头笑笑,带着他们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第7章 第一只反派
  姜萌在学生堆儿里横冲直撞,弄得席睿渊恨不得找一根链子把人拴在裤腰带上。
  几个学生围着一个小地摊“哇啦哇啦”地尖叫,这可把姜萌好奇坏了,他仗着身材娇小一点点挤进去,然后就蹲在那里不肯走了。
  席睿渊人高腿长,挤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他好不容易逮到小孩儿,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蓝色的小笼子看,只见里面装着一只萌唧唧的小仓鼠,小家伙正不知疲倦地蹬着轮子,犹如一个翻滚的小雪球。
  姜萌一看就喜欢得不行,黑黝黝的眼珠冒着欣喜的光。他一扭头,就看到席睿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萌自己囊中羞涩,思虑一秒后决定暂时向金主低个头。他收起平日里的小霸王模样,伸出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扯了扯对方的裤腿儿,模样简直就是一张卖乖的表情包,声音都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味:“嗯……给我买一只好不好?”
  席睿渊心里好笑,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开出条件:“以后都叫我哥,就给你买。”
  姜萌的动作一僵,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若不是鸡小胖那个笨系统不能变成钞票票……唔,没骨气就没骨气吧,男子汉向来也都是能屈能伸的!
  “哥——”
  姜萌忍气吞声地叫了一声,两条纠结的小眉毛都友好握手了。
  席睿渊得逞地笑出声,摸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然后领着一人一鼠去了烧烤店。
  烧烤店里,邓娅正在和冯珂闹腾,突然听到熟悉的跑轮声,倏地转过头,惊喜地叫起来:“咦?布丁!”
  刚刚走进来的姜萌正在为小仓鼠想一个霸气的名字,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适合,“布丁”虽然没有气势,倒也鼠如其名。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嘟囔着“布丁”是比“天霸”好听点,便跟着邓娅叫起来。
  陈思强招呼他们坐下,替邓娅解释道:“布丁是她之前养的小仓鼠,不过只养了三天就死了。”
  正在含情脉脉望着自家爱宠的姜萌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和惶恐。
  席睿渊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又往陈思强的嘴里塞了半个烤馍,笑着警告他:“别吓唬他,小孩儿头一回养。”
  陈思强算是领教了这家伙对他弟弟的宠爱,冲着邓娅眨眨眼,示意她可别打击姜萌,小心你小渊哥哥发火。
  机灵的邓娅瞬间会意,却也忍不住捧着小笼子看,和漂亮小哥哥絮叨起来小仓鼠如何才能不被养死。
  姜萌有了爱宠作陪,鸡小胖被堂而皇之地忽视了。
  愤怒的小鸡受不了这么快失宠,冷冷地道:“老大!您可别忘了自己的任务!您别不是被一只仓鼠就收买了吧?”
  姜萌一拍脑瓜,他是真得忘了,注意力都被小布丁抢走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和席睿渊可是仇人呢!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因为姜萌正在痛苦地思考怎么完成任务。可一想到对方刚刚给他买了小仓鼠,又觉得自己有点没良心。
  陈思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建议大家各回各家,席睿渊见姜萌呆呆的,用手指刮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尖,笑着问道:“轩轩吃饱了就犯困?”
  姜萌原本打算大口喝酒大口撸串来着,可席睿渊简直事儿精,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最后害得他只吃了两串烤地瓜,啤酒更是一丁点没喝着。
  肚皮没有被喂饱的小少爷毛不顺,赌气不理他,自顾自冲着小布丁小声抱怨:“气都气饱了……才不会困呢……”
  席睿渊叹口气,走进几步贴着姜萌站着,时不时揉一揉小孩儿的脑袋顺顺毛,答应他一会儿回了家可以给他做夜宵。
  姜萌眼睛一亮,顿时雨过天晴:“那我要吃松仁玉米!”
  席睿渊宠溺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坐在对面的冯珂吃得满嘴唇油花,大喇喇一抹后站起身,和陈思强约好过两天一起打篮球,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一伙人出了夜市街道,姜萌一个人提着小笼子,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街上的霓虹照在脸上,愈发显得五官精巧可爱,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干净得如泉水一般,整个人仿佛遗落人间的小天使……
  被他捡到的,独一无二的小天使。
  ……
  回到卫家的时候,卫骋正坐在沙发上陪老婆大人看电视剧,而女主人沈晴则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脸上敷着一张面膜,坐姿端庄地喝着一碗养生汤。
  见到兄弟两人进来,沈晴亲切地走上前去,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叫,面膜瞬间裂了:“啊啊啊——卫子轩!你竟然玩起老鼠来了?”
  要知道卫家女主人最怕这些长着毛的小动物,见到猫猫狗狗都绕着走,更别说一只其貌不扬的小仓鼠了。
  卫骋忙不迭地安抚老婆,同时还给席睿渊使眼色,让他先带姜萌上楼去,和事佬的重任担当地尽职尽责。
  姜萌如临大敌地怀抱着小布丁的笼子,在席睿渊的掩护下,“噔噔噔”逃窜上了楼梯不见了。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小布丁非养不可,还要把他养得肥肥的!
  鸡小胖哼哼唧唧地跟着自家老大,眼睁睁地看着姜萌在卧室里转悠了好几圈才把小布丁放下,然后又傻兮兮地冲着小布丁说晚安。
  鸡小胖忧桑地想:老大一定是哪里坏掉了,作为一只冷酷残暴的大坏蛋,怎么能沦落成痴汉铲屎官呢?
  鸡小胖不得不反思自己,它发现这位宿主属于色厉内荏那一挂的,看上去咋咋呼呼挺厉害,其实就是一个单纯幼稚的小屁孩儿……唉,它觉得这个世界的奖金是拿不到了。
  姜萌和小布丁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发现席睿渊还没进来,心想那家伙难不成被爸妈扣下了?
  他蹑手蹑脚地往出走,去偷听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客厅的电视机已经被关掉了,沈晴面色不太好,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席睿渊开口:“我不管你今天带着轩轩去干了什么……但小渊,你已经来到了卫家,是轩轩的哥哥,就要以身作则,过去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都断干净吧。”
  一开始沈晴的注意力被那只仓鼠吸引着,没注意到席睿渊青紫的嘴角,可现在发现了,不用想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福利院的孩子都早熟,在社会上闯荡过难免沾染一些不良习气,她害怕自家宝贝被带坏也是情有可原。
  席睿渊点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知为什么,姜萌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有点不好受。
  卫骋咳了一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孩子还小呢,你太严肃了。”
  沈晴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卫骋,仍旧郑重地重申了一遍:“小渊,你还记得当初阿姨领你回来时,说了什么吧?”
  席睿渊的脸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记得。”
  沈晴深吸一口气,语气柔和下来:“那就好……阿姨也是为了你好,行了,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你上去吧。”
  姜萌拧起眉毛,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揣着满满一肚子的疑问,又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8章 第一只反派
  当时卫氏企业创办基金会,所资助的人员名单和背景是沈晴亲自核实过一遍的,当看到席睿渊的资料时,确实是心疼得不行,可她想到那孩子已经不小了,具备了独立人格和自我意识,真得能养熟吗?
  卫骋建议她选一个年龄小的领养,可沈晴却坚持选择了席睿渊。
  自家儿子为人单纯,性子骄纵,将来继承卫氏企业的过程中,难免会碰上磕磕绊绊,而那时候如若是有一个哥哥可以为他保驾护航,一心一意地为他和卫家付出,是最好不过的。而席睿渊出身在军人家庭,家风教养自不必说,卫家若是施以点滴恩惠,必然会百分百得到他的衷心。
  沈晴不是一个圣人,她也在接席睿渊回来的那一天,就把自己的私心明明白白地说给他听:“阿姨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你必须对弟弟好,成为一个可以辅佐他继承家业的人。”
  那时候的席睿渊犹如一只无处发泄的困兽,他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父亲所经历的一切,迫切地想要为席涵报仇。然而福利院不允许。他们只会顶着心理创伤辅导的头衔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而沈晴的出现,给了他一线希望。
  席睿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沈晴的要求,而他也在来到卫家的这段日子里,悄无声息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这些事他谁也没有告诉。就比如此刻,好奇的小孩儿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逼着他说出和爸爸妈妈的“小秘密”。
  席睿渊软硬不吃,深沉地凝视了他几秒钟,转身去撩拨小布丁,并且成功地转移了姜萌的注意力:“这东西……不能放在卧室吧。”
  姜萌一听就炸了,小脸一黑就开始嗷嗷嗷叫唤:“小布丁又没惹你!你干什么和它过不去?”
  席睿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怕它晚上练铁牙功,你睡不好第二天又闹人。”
  姜萌现在处于长身体阶段,起床气又特别大,席睿渊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来客打扰他的卫小猪睡觉呢。
  姜萌怒其不争地瞥了一眼正在“咯吱咯吱”咬木棒的小布丁,闷声道:“那你要把它放哪里?”
  席睿渊觉得小孩儿可比仓鼠可爱多了,唇角的笑意一直不减:“放在书房吧。”
  于是小布丁算是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安了家。
  除了上学,姜萌每天都和小布丁形影不离,偶尔还会捧在手心去小花园里,指使席睿渊在土堆里挖出一条跑道,一边溜仓鼠,一边唠唠叨叨着成长的小烦恼。
  沈晴已经对他的学习成绩不抱什么希望了,眼看着姜萌长大了,会给他买一些浅显易懂的企业管理书籍,或者带着他参加大大小小的聚餐应酬,希望可以潜移默化地了解一些商业运作,顺便激发一下他的上进心,对自己的未来有个规划。
  然而姜萌对此嗤之以鼻,表示自己只想当一条帅哒哒的米虫,或者和小布丁一样,吃吃喝喝,跑跑轮子,有事没事欺负席睿渊消遣一下。
  席睿渊一直不和他计较,任劳任怨地帮他应付着沈晴,在完成高中学业的前提下,已经提前选修了大学金融和企业管理课程,不知不觉间竟然可以和卫骋正儿八经地聊一聊公司的发展和规划,业界精英范儿十足。
  与自己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唔……又是男主光环,可以理解嘛。
  鸡小胖翻看了一下原世界的剧情线,冷静地说:“老大放心,卫子轩的人设就是酱紫。”
  姜萌点点头,日子悠哉悠哉地过了几年。
  等到他终于成年的时候,进度条慢吞吞地长到了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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