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花若妍问道:“哪处?”
  两仪指着九曲回廊之后的那栋小楼道:“就是那里。”
  花若妍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入手。”
  说完,便按计划带着孟染和两仪等人沿着银川长河,往姑苏峰那栋小楼的附近走去。
  为了此事,花若妍和孟染都没有穿着门派服色,花若妍换了一身粉白的裙衫,孟染则穿了一身类似书生服的长衣。这样的一行三人,颇有点儿早春踏青之意。
  沿着银川长河,花若妍也颇有诗性的点评着早春之中的烂漫春色。
  行至两仪觉得不太对劲的小楼附近时,花若妍便假做旧伤复发。曾经的花若妍,在知道自己经脉修复无望时,越是疼痛便越是想要爆发出来,筑基后期修者的元气,驱动灵气四处肆掠,带着毁天灭地般的狂燥之气。不多时,银川长河之侧,姑苏峰下的某处,便柳断支折。
  孟染和两仪假做安抚,却因为力有不逮,眼看着花若妍招式便要击打在姑苏观的护山大阵之上时,一道身影从阵法之中遁出,与花若妍战在一处。
  对方同样是筑基大圆满的修者,一招一式往往先于花若妍而出,却恰好能克制住花若妍的攻势。
  孟染看着面前战在一处的两名筑基大圆满修者,银色的锋锐刀气和青蓝色的剑气混杂一处,花若妍的飞匕看似处处杀机,却每次都能被青蓝色的剑气化解。
  莫说孟染觉得不妙,花若妍才是真的心惊。
  当然,此次前来,能将人引出,便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在将方圆百丈险些夷为平地之后,在对方一道剑气飞射而来时,花若妍便做元力不支之状,被那道剑气掀翻在地。
  孟染吓了一跳,没想到花若妍竟会做到如此地步:“花师姐!”踩着浮游步朝着花若妍摔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将花若妍半搂在怀,查探了一番发现花若艳并未受伤之后,孟染才转向姑苏观那人道:“这位前辈,我师姐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旧伤复发时,总是如此,此次本为踏青而来,没想到……还请前辈见谅。”
  姑苏观那人,一柄长剑,一顶高冠,一身衣摆上描着鹤纹的长衣,临风而立。看着已经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却极为清雅,听到孟染的解释,对方也开口道:“吾并无伤人之意。”
  那声音竟也如容色一般,清雅有余,让孟染一听,便觉得心生好感。
  孟染将花若妍从地上扶起时,花若妍已经做出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唇上透着些青乌,额上也带了一层细汗。但花若妍这样容色的女子,即便如此,也只是更显出一抹楚楚可怜之态。
  孟染扶着花若妍,对那男子道:“谢前辈宽和,我们这就告辞。”
  花若妍适时的呻吟一声,脚下一软,倚在孟染怀中,满是不胜之态。跟着孟染一起过来的两仪,连忙伸手,帮着扶住了花若妍。
  全无刚才那般凌厉攻势的女子,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意。
  那名男子见状,眼神闪了一闪,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更为温雅了:“这位道友似受痼疾所扰,行动不便,若不嫌弃,不如随吾在观中稍歇,待好转一些再做打算?”
  孟染没想到,花若妍这听起来极不靠谱的办法,竟然就成功了。
  略作犹豫,孟染闻言,面上一喜,应道:“多谢前辈。”
  那名男子露出一抹微笑,转身往姑苏观走去,余下一句:“请随我来。”
  第70章 客居姑苏观
  这么轻易就进了姑苏观, 孟染心中又颇为不踏实了。
  会如此轻易的让他们进来, 便代表对方压根儿不觉得他们具有威胁性。
  刚刚花若妍与对方对招, 也确实可以看出,同样是筑基大圆满,对方的实力要更胜一筹。
  而随着男子的引领, 几人已经踏入了姑苏观的院内。
  进了院门,姑苏观内玉砌雕阑便尽入眼帘。柳枝从院外一直垂进了姑苏观的院内, 柳色轻轻之余, 姑苏观内的全然玉色的建筑, 便显出几分欺霜赛雪般的凛白。
  一架巨大的水车悬在姑苏观的长堤之上,将银川长河的活水引入了姑苏观内。
  进入了姑苏观,众人才发现整座姑苏观更像是浮在这道活水之上。无论走在何处,都能听到潺潺流水声。
  沿着九曲回廊,男子将他们带入了小楼之侧的一间水榭内。
  水榭内沿着回廊恰好有三间客房,男子带着三人进了客房, 孟染两人将花若妍扶在榻上坐了, 看花若妍好受了几分, 男子才开口道:“敝姓慕容, 单名一个魏字。相见即是有缘,还请花道友安心在此养伤。若有需要的, 也大可告诉我。”
  孟染能说还好不叫慕容复吗?
  慕容魏说着,指了自己居住的小楼给三人。
  花若妍也大大方方的说了名姓,又将孟染和两仪当作自己的师弟做了介绍。
  慕容魏便告辞道:“如此,便不打搅花道友休息, 待花道友好些再来拜访。”
  等慕容魏出了水榭,孟染便问道:“花师姐怎么就说了自己是无影宫的弟子。”
  花若妍笑道:“这姑苏观,对各家功法都颇为了解。刚刚在山脚对招,他招招压制于我,只怕那时候他已经清楚我的来处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欺瞒于他,徒生疑窦?”
  孟染想说,邪性!这姑苏慕容怎么还真与他知道的那个姑苏慕容差不多?若不是已经见识了纳新会在先,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穿书了。
  当然,看慕容公子彬彬有礼又不过分热情的态度,花若妍的说辞应该是取信于人了。
  这个慕容魏看起来,也真的只像一个带着善意对待同道的修者。
  加上那样清雅的容貌和气质,孟染觉得:“看起来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
  花若妍不置可否,两仪却道:“他周身的气息并不纯粹,甚至有煞气混入其中……”
  两仪说得气,孟染与花若妍看不到。
  但花若妍知道,自古以来便有望气之术。
  至于孟染,两仪对孟染可以说从无保留,孟染也对两仪所言极为信任。
  两仪说这栋小楼有煞气,他们就过来了,果然便也有人被他们引了出来。
  两仪又道:“上次在青柳镇,那位女修你记得吗?她身上的气息便和这位慕容魏很相似。”
  “女修?”孟染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两仪说得是在面馆和他们搭话,后来死在余音谷的那位女修。
  不知为何,两仪当时躲在他背后,甚至都不想和那名女修多接触的样子,也被孟染清晰的想了起来。今天也是一样,两仪全程都走在离慕容魏最远的位置。
  那名女修是两仪山境外的散修,甚至修得是魔修的功法。
  这位慕容魏,是两仪山境之内,姑苏观这样一个隐世大派的弟子。
  两人倘若气息相近,那就真的很有问题了。
  既然有问题,那就更要找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天,孟染一行人便在姑苏观的住了下来。
  几天之后,花若妍的“伤势”好了几分,这位慕容魏便过来拜访了,甚至详细问了花若妍的伤势。
  花若妍将自己之前的伤势情况,九真一假,改做了隔一段时间发作,很是详尽地说给了这位慕容公子。
  隔了两日对方再来时,带来了两份关于夔牛之兽的玉简。又道:“家师略懂医术,可惜十多年前就已经闭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关,否则,倒是可以为花道友看看病情。”
  花若妍的“伤势”只是一个借口,此时看对方如此真诚的关怀自己,觉得不好瞒骗太过,已经说道:“伤势经过阿染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有闲心出来踏青。只是前几日与人动了手,这才导致有些反复,否则现在都该要好了。”
  慕容魏闻言,面上的忧色也少了两分,颇为真诚的道:“那便好。”
  顿了顿对方又道:“若是能够早些认识花道友便好了。姑苏观位处此地,过了银川长河便是古战场,别的不敢说,对古战场的了解却是最清楚不过。”
  花若妍听对方这样说,也多了一丝兴趣,顺口接道:“待伤势大好,便准备再次前往古战场历练,毕竟年龄大了,再不拼一把怕是都结不了丹,现在了解也不迟。”
  方才在说到自己的伤势时,花若妍自然顺势提到了年龄,稍微算一算便也能知道,花若妍因为修行而增长的寿元,已经即将耗尽。表现出这样的迫切,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慕容魏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似乎颇有些感慨,叹道:“花道友的心态倒是极好。”
  花若妍笑道:“怎么也不能让前面的一百多年苦都白吃了。”
  慕容魏便应道:“花道友能有这样的心态,必然心想事成。”
  花若妍也颇为应景的笑道:“那就借慕容道友吉言。”
  这么说着,花若妍便将慕容魏带来的两份玉简探看了一番,片刻后叹道:“若是能早些认识慕容道友,知晓这么多夔兽的习性,当年便不会与夔兽正面相逢之后,才发现那处有夔兽。”
  花若妍此番的感慨,倒确实是发自肺腑。哪怕明知道面前这人可能存在什么问题,几日相交下来,花若妍也开始迷惑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堪称光风霁月的男子,能够有什么问题呢?也许只是姑苏观被人抹黑了?
  隔了几日,慕容魏更送了一份关于古战场的玉简过来。这次再来,便与花若妍聊了聊之前玉简里的内容,又探询一番花若妍感兴趣的问题。
  再几日后,慕容复又带来了新的玉简。
  因为之前那份玉简确实增长了见识,这次,花若妍便煮茶以待了。
  如此一来,慕容魏这日便在水榭停留了一个下午。
  孟染等人确实不慌着离开,这位慕容公子态度,也有些复杂。
  那一卷卷关于古战场的玉简,干货很多。看起来像是游记,对古战场之内各处的地形、灵兽甚至包括灵兽的习性都有记载。
  孟染觉着,这情形怎么有些不对?
  正常情况下,花若妍说明了伤势暂时不会发作之后,便也该问一问他们接下来的去向。这位慕容公子却对离开的事情只字不提,甚至生怕花若妍会提出离开,一个接一个的玉简送到了花若妍手中。这些玉简在花若妍看过之后,便流入了孟染手中。那位慕容公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估摸着孟染也该看完了,才会问花若妍收回借出的玉简。
  又一次,慕容魏送了玉简过来后,听花若妍说伤势已经大好,便召来一叶扁舟,带着花若妍及孟染两仪逆流而上,将姑苏观游览了一番。送三人回水榭之后,顺便又邀请了改日再去看看今日未去到的地方。
  这般举动,待慕容魏离去,孟染忍不住问了花若妍:“慕容魏莫不是在追求你吧?”
  花若妍却显得很是淡定,道:“马上,应该就可以在姑苏观内自由活动了,这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这位慕容公子,待人接物是恰到好处,便连对几人的招待也颇有些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相处久了便会发现,知识渊博谈话风趣。
  孟染有些担心,花若妍万一也对这位慕容公子心生好感怎么办?
  这一个多月下来,若不是他们来此便是心中存疑,只怕都要与这位慕容公子真心相交了。
  但确实又如花若妍所说,都已经到了马上就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步了,更不该在此时提出离开。
  果然,在带几人将姑苏观游览一番之后,慕容魏顺势将那船小舟停在了水榭,方便几人若有想去的地方时,可以自由来去。
  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初夏,姑苏观亭台楼阁之下的潺潺流水中,小荷尖尖角便逐一冒了出来。再隔了几日,粉的白的荷花便也冒出了水面。配上墙外的翠柳,墙内的玉楼,姑苏观内可谓三步一景,处处惹人流连。
  如此一来,慕容魏来得就更勤了些。
  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孟染几人也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到下弦月之时,慕容魏便有至少七天的时间,不会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七天的时间,慕容魏去做什么了,又呆在哪里?该怎么把他给找出来?
  更为让人不解的,则是两仪甚至觉得慕容魏周身的气息开始重归澄澈。
  这世上自古就有望气之术,但两仪连自己的功法至今都没有想起来,也就无从确认到底是自己的感觉出错,还是这世上确实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这种煞气都清除一空。
  在可以自由活动之后,孟染等人便发现了另外一个非常奇怪的迹象。
  姑苏观内是有巡逻修士的,这些巡逻修士的修为都在结丹期,然而,这些修者并不与他们打招呼,甚至看到他们也似如无物。这让这些人看起来更像是木偶,而不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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