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他哪里是去拿东西的,他是想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
本来想着,天香楼那没什么人,他买通了婆子不小心拿污水泼脏了秦可卿的衣服,自己趁着她换衣服爬上去,哪知道刚刚爬上梯子,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只鹅,生生照着他的脸乱扇,害得他摔了下来,这便罢了,一开始胃部剧痛难当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只用了点药,结果腹部的疼痛下来了,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命根子没了知觉。
当着儿子的面,贾珍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偷看儿媳妇洗澡,甚至想要进窗成好事才摔下来的吧,只好说自己爬梯子翻找东西,忽然跑出一只鹅,把自己给撞下来了。
这半句倒也是大实话。
过了一会,贾蓉的小厮跑进来,报说终于请来了宋神医。
贾珍虽然心里好奇是怎么请到这位性子古怪又刁钻的神医的,却还是忍痛同意了。
宋神医大名鼎鼎,听说又与西域学过医回国的林大夫交好,如今两个人一起研究,决定将中西医学结合,各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相长,倒也不再将客人拒之门外了,只是,除了疑难杂症或者目前研究的病例,一概不接受。
贾蓉安慰道:“神医总有些古怪性子,老爷多担待些,我只承诺一切配合,只要能治好,什么都不是事。”
宋神医与林大夫携手进来,两个人在门口甚至还相请了一阵,忍着痛,贾珍看得怒火中烧,却只好忍住了。
终于可以开始看病,先是宋神医问了不少问题,一边来升代为答了,期间宋神医和林大夫两个人啧啧称奇,还是第一次听说摔下来能摔了命根子的,宋神医又过来摸了摸脉。
贾珍咬牙道:“两位神医,敢问能治否?”
宋神医捻须,笑得和蔼可亲:“不急,不急,这还只老夫看过了,望闻问切四法,我们现今讲究的是中西结合疗法,还要林大夫看过,才能下诊断。”
贾珍知道林大夫是西医,心里有些发憷,他听说那些红毛鬼,看病都是要把人肚子给打开或者割腕放血的。
他直勾勾盯着看起来阴沉沉的林大夫,却见林大夫从一边打开了一大卷布帛,从中抽出一柄亮晶晶的小刀来。
贾珍这下也顾不上下腹疼痛了,大喊道:“罢了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父精母血,不可抛弃,我不治了。”
贾蓉也忧心问了几句,林大夫解释了,贾蓉只好作罢。
“非剃去不可,还望将军海涵,”林大夫面瘫脸看着贾珍,冲一边的药童道:“掀开他的被子。”
堂堂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却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只待宰的生猪,手脚已被按住了,林大夫弯下身,随着几声响,贾珍已经痛得麻木的地方一阵锐痛,他刚刚张嘴要喊,宋神医已经笑眯眯给他塞了一块布在他口中,唰唰几声,贾珍下身一凉。
他的大象被剃了个干干净净,宛如初生。
林大夫看着,毫无语气波动长叹了一声:“真惨。”
宋神医凑了过来,看到后倒吸了一口气,也摇了摇头:“惨不忍睹啊。”
贾珍被两位京中最高医术水平的医生这样评论,瞬间如丧考妣,好似去莆田系男科医院看病,却意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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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贾珍对着床帐长叹。
一开始他就不该靠近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想睡她,不想睡,他就不会在那天去天香楼看她洗澡,那天不去,他就不会爬上梯子,不爬梯子,他更不会被那只大鹅打脸,不被鹅打脸,他就不会从梯子上掉下去。
不掉下去,他就不会摔碎他的蛋。
鹅飞蛋打。
贾珍双目直勾勾空洞看着前方,脑袋里冒出了这个词。
一边的林大夫摇着头:“碎了。”
宋神医啧啧道:“这颗蛋碎得太彻底了。”
贾珍:“……”
林大夫面无表情拿镊子戳了一下,问道:“这里,还有感觉吗?”
贾珍摇了摇头。
宋神医同为男人,自我代换了一下,心疼脸道:“将军可有后?”
一边的贾蓉忙道:“我是。”
于是众人看到贾珍眼角落下了一滴沧桑的泪。
他为什么要有贾蓉这个后呢。
没有贾蓉,他就不会看到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会……
并不知道贾珍再次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轮回漩涡,宋神医与林大夫就这个难得的案例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宋神医微笑道:“既然将军已经有后,我们不建议将军保守治疗,”
林大夫在一边幽幽道:“不把碎掉的拿出来,日后只怕也没什么作用,大抵是不能人道了。”
宋神医无害笑道:“只是手术有风险,说不定整个就废掉了。”
林大夫在一边点头做结。
短短半个时辰的诊断,贾珍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一般。
他面目沧桑,只觉得绳命,是入次的回晃。
没了自己的蛋,守不住最后的尊严,他无法再在女人肚皮上驰骋,无法在酒桌赌桌上抬起头。
他的姬妾,酒友,赌友,都会指着他说:“看,那个人,只有一颗蛋。”
他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呢。
万物既是空啊。
看着贾珍无语凝噎,一边候着的贾蓉只好道:“老爷,您觉得呢?”
贾珍侧头,看着贾蓉。
如果没有丁丁,他就不会生出贾蓉,生了贾蓉,就有了秦可卿,有了秦可卿,他就没了丁丁。
贾珍这心绪大起大落,顿觉自己勘破了人生真理,不禁长叹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罢了罢了,我命里不该有这命根孽障,才生出了这些事来。”
“你们,给我割了吧。”
贾蓉:……啥。
第57章 宝黛钗
鹅, 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切烤鸡腿, 红掌酥油馍。
——贾瑛·饱·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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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贾珍已经看破了红尘,想要切去他那根被剃得光溜溜的烦恼根,最后好歹还是被劝住了。
贾蓉苦口婆心道, 您的丁丁不仅是您一个人的丁丁,是我们贾家全族的丁丁啊。
贾珍说,嗯?!
贾蓉连忙改口,那是我宁国府的脸面啊!
一族之长只是因为成为了孤睾战士,就决议挥刀自宫, 说出去是要笑掉大牙的。
已经由宋神医他们诊治过了,目前是不大痛了, 听说等药效过了, 半夜还是要疼,不如这会且睡着,想着贾珍翻身,蒙头睡了。
又养了好些日子, 贾珍总算是好了个全。他心里揣着事,作为一族之长, 也没个人可以说的, 这个时代也没有任何心理的概念,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竟然就超然物外, 愈加钻了牛角尖。
人生在世,不就是女人美酒吗,他没了蛋,有什么好追求的?
只是下身被剃还是让贾珍心生怨念,他对剃去三千烦恼丝当和尚完全没兴趣,不如跟自己爹一块折腾生化武器,报复社会。
贾珍一脸灰败,摆了摆手:“我不管了,你且让我静静,过些日子,我就上折子,等你袭爵了,我就跟你爷爷一样,出家去。”
贾蓉目瞪口呆,看出父亲心意已决,只得作罢。
是日,他装作和往常一样,递帖上奏,说明自己要出家了,此次来,是打算将官给儿子贾蓉袭了。
即使已经有了贾敬这个有大好前程的进士出家一事,皇帝看到贾珍的折子的时候,还是非常惊讶。
这宁国府是有什么咒吗,都是一到这个年纪了就想出家。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皇帝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开国封的八公,都是代代降等袭爵的,仔细算算,要都这么来,用不了五十年,就能把宁国府回收了。只是,把这些已经不是国公的后人赶出来这事,也忒刻薄寡恩了,太上皇当初没干,他更不能干。
他的弟弟们都窝在京里,房源紧张,皇帝为此头痛很久了。
当然,如果后人不争气,在京里为非作歹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嘛,到时候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开国到现在,风调雨顺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就渐渐开始腐朽了。蛀虫一般,一面敲诈百姓,一面满脑子想着怎么挪国库出来的银子。皇帝想当个为百姓办事的好皇帝,那么有些蒙着祖辈膏粱,却做着草菅人命事情的人,就不能不管。
是以,皇帝想插手吏治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切入点,如今看着,觉得开国封的四王八公里面那些烂掉的地方,就挺适合下刀子的。
皇帝摇了摇头,提笔,准了。
这之后,贾珍又领着贾蓉跑了几趟六部,总算是将一应交接完毕,回了家就直奔贾敬的院子。
在院子门口,他碰到了比他儿子还要小许多的妹子惜春。
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从没有任何交集,乍一见着了,他竟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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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瑛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放出的一只鹅,不仅将秦可卿从贾珍的狼爪下救了,还使她一举成了宁国府的女主人。
这年,皇帝果然开了恩科,原本三年一次的春闱,去年已办了,今年再添一科。
贾珠这段时间进入了冲刺阶段,有时早上来给贾母请安,回去的时候一路还恍恍惚惚的念叨着之乎者也。
贾瑛看着贾珠走远的背影,摇头:“魔怔了。”简直就是五月的高考生。
黛玉笑道:“你还说呢,昨晚不知道是谁,半夜里叫什么熟了。”
贾瑛脸上一红,哼道:“这会来嫌我说梦话了,昨日又是谁怕得紧了,偏让我陪着睡的。”
昨天晚上,她一时兴起说了个鬼故事,想不到黛玉怕成这样。
黛玉笑起来:“你也别太得意,我今日寻思了一会,觉得你那故事不耐推敲,现今已经不怕了。”
贾瑛好奇道:“你推敲了什么?”
黛玉道:“你说那太太临睡前去给孩子掖被子,结果孩子说‘床下有一个孩子’,结果低下头看床底,果然看到了与自己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还一脸是血,浑身发抖。我想着说不定是那床破了个大洞,掉下去,这样解释,就不会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