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当初逼迫尖峰交出刘欣欣,靠的是什么?”
  邹一刀恍然大悟:“录像,我们还有白妄也参与了收割的证据。”
  白迩不赞同道:“那段录像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这样反而更好,如果一下子就能看出是白妄,尖峰就必须要交出白妄,白妄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任何人跟他上擂台。”沈悟非正色道,“正因为这个录像看不出是谁,所以我们可以合理的怀疑,白妄无论是出于自身安全,还是尖峰的名誉,都只能否认,他否认,我们逼近,一来二去,矛盾就有了,有了矛盾,就‘师出有名’了。”
  “万一尖峰真的交出了白妄呢?”
  “不可能,如果尖峰承认白妄也是收割者,那尖峰就成了收割者公会了,刘欣欣那次韩老没有出面,白妄这次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吧,尖峰要为白妄承担太高的风险,他们只能嘴硬到底。”
  赵墨浓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怪不得你们那时候不把白妄也一起供出来,原来是留了后手。”
  乔惊霆冷笑两声:“白妄和刘欣欣可算是坑死尖峰了。”
  沈悟非笑道:“白妄是冲着白迩来的,他也不会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干戈吧。”
  乔瑞都道:“想办法让尖峰的人先动手,找人挑衅他们。”
  “对,尖峰这段时间膨胀得太厉害,早就有很多人忌惮他们,现在只等一个爆发的机会,我们慢慢地会有更多的盟友。”沈悟非看像乔瑞都,“不过韩老的态度一直让我很忧虑,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我们的全盘计划,你知道韩老在想什么吗?”
  乔惊霆也盯着乔瑞都,试图从他的眼神或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乔瑞都双商极高,非常善于伪装。
  乔瑞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几次找韩老谈话,他现在明显对我有些戒备和疏远,跟余海的事有关,也跟我跟你们走太近有关。表面上,他的态度跟以前没什么变化,不主动参与其他公会的事,独善其身,尤其经过何凯文带人自立门户的事之后,他好像比以前更谨慎了、更闭塞了。”
  “那杨泰林呢?杨泰林自何凯文走之后,有什么举动?”
  “修改了一些非原则性的公会条例,开始纳新,虽然人数变化不算很显著,但是现在招进来的,忠诚度更高一些。”
  “这是很重要的举动。”沈悟非分析道,“说明了两点,第一,杨泰林在禅者之心的话语权比以前大了很多,第二,禅者之心也在从一个松散的组织转型向正式的公会。”
  乔瑞都皱起眉:“……韩老真的被架空了?禅者之心的内务还掌握在陈念颜手里,只要她在,杨泰林就不能一手遮天。”
  “话虽如此,可陈念颜对韩老的忠诚度又有多高呢?”沈悟非定定地看着乔瑞都,“其实,韩老究竟有没有被架空,我相信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乔瑞都眯起了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赵墨浓深深地望进了乔瑞都的眼睛里:“以你的敏锐和聪明,以及和韩老亲近的关系,我不相信你对禅者之心的局势一无所知。”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知道,但我也说了,韩老现在在疏远我。”乔瑞都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是怀疑我隐瞒了什么吗。”
  “有没有隐瞒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赵墨浓不咸不淡地说,“总之,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不仅仅是你,禅者之心也一样,再大的公会,倾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韩老这样历经风云的人物,一定比我懂。”
  乔瑞都沉声道:“我只能说,如果禅者之心有什么举动,我知道的时候,你们也会知道。”
  沈悟非和乔惊霆对视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
  兰蔓道:“我相信局势真的有大变动的时候,韩老是不可能作壁上观的,我们也不会允许,到时候一定想办法拉他下水。所以,我们不如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她冲赵墨浓妩媚一笑,那般绝色的笑容,却藏着锋芒,“惊雷就这么几个人,我想知道假面能出多少人?”
  赵墨浓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往沙发更深处靠了靠,“假面的会员忠诚度一直是最低的,人数也只比蔓夫人多一点,不过他们非常爱惹事,所以,一百来人我是号令得动的。”
  “假面会员近四百,你却只能号令一百多人?”兰蔓摇了摇头,“未免太少了吧。”
  “我有把握控制得了的,也就这些了,其他多是乌合之众,不成事事小,坏事就事大了。”
  赵墨浓说得非常恳切,似是不像托词,假面声名狼藉又无人敢欺,就是因为聚合了一帮别的公会不要的恶棍,这帮人也是双刃剑,损人也可能损己,赵墨浓的顾虑不无道理。
  兰蔓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便道:“蔓夫人的会员多为女性,战斗力较弱,尤其没经历过太多战斗,心智还不够强韧,我能出的,大约就六七十人吧。”
  “我就算我们有200人可供差遣好了。”沈悟非微微一笑,“有些单薄,但可以用。”
  “可不可以用,你也没得挑了。”赵墨浓不客气地说,“总比你们这一只手能数过来的会员要好吧。”
  沈悟非讪道:“那是当然,好好分配的话,其实也差不多……”
  乔惊霆摩拳擦掌道:“怎么打?”
  “我有个问题。”邹一刀道,“万一在混战中,有两个10级的人晋级了怎么办?游戏里对列席者的人数是有规定的吧?”
  “对,为了防止有人恶意逼迫低等级的人升级,一下子升到顶级之类的,所以规定了列席者的人数必须跟纸牌对应。”沈悟非解释道,“现在4个jack名额全满,如果还有人升级成了jack,就叫做‘在野’jack,‘在野’jack是不能升级的,除非列席的晋级了,在野的就可以按照时间顺序填补空缺。”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
  “所以即便有了新的jack,对局势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这个不用担心。”沈悟非道,“我们要先把白妄的事捅出去,让尖峰表态,然后,我们派人在各大城市和怪点挑衅尖峰,最后,就是攻城。”
  提到“攻城”二字,众人都暗暗抽了一口气。
  自深渊游戏诞生以来,除了最开始“混沌未开”的动荡时期,游戏内几大公会割据的稳定局面已经维持了两年之久,未有超过百人的大规模厮杀,但现在他们马上就要迎来变革的时候了,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策划者和参与者。
  他们在谋的,是难以计数的玩家的死亡,自己的、敌方的、也许还有不相干人的,每一个人,都要为即将崩流的鲜血负责。即便是看惯了死亡的他们,也不免为之唏嘘,毕竟在这个不把人当人的游戏里,这种能够让他们意识到“人性”的时刻,竟然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151章
  那天,他们谈了一整个下午,对后面的布局都达成了共识,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所保留,毕竟战事一旦开始,断没有回头之路,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留条活路。
  临走前,沈悟非叫住赵墨浓:“赵先生,我们接下来还要去打一枚顶级符石,风暴之主,到时候你能借个高幸运的人给我们吗?”
  赵墨浓顿了一下:“风暴之主可是在涿鹿之野,尖峰的地盘儿。”
  “我知道,但是我们需要这枚符石。”
  赵墨浓皱眉道:“疯了吧?区区你们几个跑去尖峰的地盘儿打符石,而且少说打一个月,这期间他们有大概八百万次机会弄死你们,你觉得划算吗?我建议你们买吧,也就20万积分,全员拼命刷上一个月怪也够了。”
  惊雷几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悟非轻叹一声:“我当然知道风险太大,但是,花二十万积分买一颗符石……”他们在狂石怪那里虽然也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毕竟积分也赚了一些,总体来说不算亏,可若是花20万积分去买风暴之主,那就真的等于一个月白干了,而且是全员。
  但是赵墨浓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在众帝之台的那一个多月已经险象环生,若是去尖峰的地盘儿,怕是天天能遇到要他们命的。
  乔瑞都开口道:“我先声明,我可以帮你们打,但我绝对不会把一个月的积分送给这小子买符石。”
  白迩冷冷道:“不稀罕。”
  乔惊霆白了乔瑞都一眼,倒没说什么。本来乔瑞都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他被禅者之心暂时放逐了,只好来这里蹭积分,至少表面上的理由是这样的,平时乔瑞都会跟他们一起贡献个几千积分给沈悟非和舒艾,但是让他把一个月的积分都拿出来给白迩买符石,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没抱这个期望。
  蔓夫人道:“我给你们个建议吧,你们可以去青丘之泽,那里是我们和禅者之心的人常活动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然后,你们一边打‘大天使之手’,一边攒积分,攒够了积分,就去买风暴之主,这样最多两个月,这两枚顶级符石你们都有了。”
  邹一刀重重一击掌:“这个办法好。”
  乔惊霆也点了点头:“这样不错,都不耽搁。”
  “两个月太乐观了,接下来你们可有的是活儿干呢。”赵墨浓笑笑,“能不能活过两个月都不好说。”
  邹一刀嗤笑一声:“你现在可是跟我们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还是别咒自己了。”
  赵墨浓不以为然:“人我可以借给你们,你们需要的时候来跟我要吧,但别耽误了该做的事。”
  “放心吧。”
  兰蔓转了转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跟他们道了再见,款款离去。
  俩人一走,乔惊霆感慨道:“希望赵墨浓借给我们的人,能像韩开予那么好用。”
  “有的用就不错了,赵墨浓说得对,我们真的不能去涿鹿之野,现在方遒已经想掘我们祖坟了。”邹一刀笑了笑,“我特别想知道,等我们把白妄的事捅出来,他是什么表情。”
  “马上就能知道了。”沈悟非拿出录像,“刀哥,还是你去房日兔吧,把白妄的悬赏也挂上。”
  “悬赏什么?”
  “就悬赏一个治愈卷轴。”
  “哈?”
  乔瑞都抿唇一笑:“不错,恶心恶心他们。”
  沈悟非笑道:“反正也没人敢去抓白妄。”
  邹一刀哈哈大笑起来:“好,就一个治愈卷轴。”
  “接下来呢?我们总不能再找汤靖川去要人吧?”乔惊霆想起汤靖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他对那个人不但没有好印象,现在还满是戒心。
  “不需要,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们的,刘欣欣一事,已经让尖峰名誉受损,如果再出一个白妄,他们颜面上过不去,肯定要出面解释。”
  “很好。”乔惊霆转念一想,“你们说,收割这儿,江城和方遒知道还是不知道?”
  “多半是知道的。”乔瑞都说道,“越是大的公会,越是资源分配不均,高层会带着玩家去打高级符石,但是什么时段、带谁去打,打到了归谁,都由高层决定。对于很底层的玩家,当然不敢挑剔什么,有积分赚就谢天谢地了,可像刘欣欣、白妄这样厉害的玩家,这种分配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发展,他们只能自谋出路,公会为了内部和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捅出篓子就行。”
  乔惊霆冷冷一笑:“这回他们何止捅了娄子,是捅了马蜂窝了。”
  邹一刀从沈悟非手里拿过录像:“我现在就去?”
  “去吧,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沈悟非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忧虑。
  邹一刀按了按他的肩膀:“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悟非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邹一刀走后,沈悟非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光已然放空,融入了茫茫白雪,他又叹了一口气:“我当初选择这个偏远小城,就是因为这里乏人问津,我可以安心地做我的研究,简直比现实世界还要自在得多,没想到啊……”他说到这里,幽怨地看了乔惊霆一眼。
  乔惊霆有些惭愧地干笑两声:“要不是我们,你可能还在这里研究你的东西吧。”
  舒艾笑道:“可是,也因为我们,你对游戏的研究才有了突破啊,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知识、物品、信息、实力、地位,都是你‘出世’之后才丰满起来的,对吧我们的军师。”
  沈悟非笑笑:“没错,多亏了你们,我做了很多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能我内心深处真的需要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只是以前太胆小了。”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就是大大的进步。”乔惊霆拍了拍他的胸口,“相信我吧,你一点都不胆小,你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勇敢。”
  沈悟非露出有些腼腆地笑容,此时气氛是少有的温馨,唯有乔瑞都,看着沈悟非的眼神非常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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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一刀把白妄的悬赏贴上房日兔的赏金榜后,原本因为悬赏的东西价值太低,应该马上被挤到最下面去,可悬赏人、被悬赏人和悬赏原因都太过劲爆,一下子就引起了巨大的关注。
  出于对列席者根植于心的敬畏,一时没人敢上前跟邹一刀搭话,邹一刀点上一根烟,等着。
  过了没多久,一个尖峰玩家看完录像,指着邹一刀破口大骂:“你这叫个jiba证据!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房日兔不准城内pk,这个9级玩家面对列席者也没打怵,急于代表尖峰表现一把。
  邹一刀斜了他一眼:“这么急着从里面看出个jiba?是你自己没有吧?”
  众人哄堂大笑。
  那玩家脸都涨红了:“你诬陷!这录像里根本看不到白妄大哥。”
  邹一刀指了指录像:“废话,他隐形了当然看不到。”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那玩家一眼,抬高音量,打算说给所有房日兔的人听,“那天在昴日鸡的擂台上,白迩和白妄对战,相信这里很多人都看到过,第一,能隐形,第二,比白迩速度还快,第三,能领导10级的刘欣欣,就冲这三点,还不足以说明这个隐形人是谁吗?!”
  这样符合条件的,在游戏里恐怕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至少众人一时都不想不出还能有谁,而且有刘欣欣在前,尖峰的玩家基本都洗不干净,所以所有人都相信这里面的隐形人就是白妄。
  那玩家冷哼一声:“游戏里吃过变色龙符石的人多得是,速度比那个白化病快的人也多得是,至于扯什么刘欣欣,更是站不住脚,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不能证明我们白妄大哥参与了这次收割,你这就是趁乱栽赃!”
  邹一刀瞪着那玩家,眼神凌厉:“白妄究竟有没有参与那次收割,轮不到你来哔哔,让他亲自来跟我解释,跟所有人解释,反正尖峰有刘欣欣这个祸害在先,说不定就是上下串通了一气四处作恶,堂堂游戏第一个大公会,不过就是个收割公会嘛。”
  “你……你……”那玩家被邹一刀的气势吓得肝胆直颤,他是因为房日兔的城规而料定邹一刀不敢动他,但心底始终是害怕的,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列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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