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系统:[我擦你什么时候想好的后招?]
伏苏勾起唇角:[抓蛇抓七寸,打人打软肋,这小变态喜欢我,那他的软肋就太好找了,你猜他知道我跟摄政王其实已经日久生情,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时候,会怎样?]
系统:[……绝对是人间地狱。]
嗅了半刻,李颍上的呼吸已转深沉,伏苏也吃不准他到底是真晕了还是装的,轻轻推了他几下,没得到回应,心想出卖色相的机会难得,得抓紧了,于是披好外衣,捶了捶酸软的老腰,然后放轻动作下了床。
殿外已是暮色四合,没有人看守着,伏苏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朝天牢走去,一路上竟也没遇到几个人。
这多少在他意料之中。
李颍上并不信任他,这几日只要他不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暗中监视着他。今天上午遇到天牢的人的事情,肯定早已呈上李颍上的案头,他不过是顺势演出戏,随手刷下污染值罢了。
而在伏苏离开不久,李颍上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掀开了露出内里黑浓一片的瞳仁。片刻后,他抬起手,手背遮挡住双眼掩饰到所有外泄的情绪,只是那摊开的手心里被指甲刻出的几道血痕,还是隐晦地昭示着在前一刻,他内心翻腾的滔天巨浪。
你想做什么呢……哥哥?
第37章 23333
天牢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伏苏跟在一名狱卒后面, 走过弯弯绕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走道, 对里面催命一般的鬼哭狼嚎置之未闻,总算是到了关押魏迅的囚牢外。
“上皇, ”狱卒飞快地瞥了眼被寒铁锁链吊着的人,低声道:“牢内阴气湿重,易入龙体, 上皇说完了话还请尽快离开。”
伏苏嗯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是。”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伏苏推开了散发着一股腐朽气息的木门,吱呀一声, 被两条锁链绑着双手的魏迅似乎从昏睡状态下清醒了一点,艰难地抬起头来, 那双爬满血丝的眼在看到伏苏的一瞬间微微瞪大了些许:“你、你怎么……”
牢内昏暗地只能模糊看个轮廓, 伏苏鼻尖嗅到浓郁而腥臭的血腥气:“我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 从囚牢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伏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下, 转头看去, 只见木栏上栓了条红眼尖牙的恶犬,正朝着他们边狂吠边流成串的哈喇子。
“这是谁栓着的?”
魏迅挪了挪僵硬地犹如石块的脚, 声音嘶哑:“你的好弟弟。”
栓条狗这算什么, 恐吓?
“你呢, ”魏迅盯着他:“来看我死了没吗?”
“不,魏卿好歹辅佐了朕十八年,朕是那么无情的人吗?”伏苏不再看恶犬, 踩着铺满地的枯草根子走近,小窗外微暗的夕阳霞光在他身上晕染开一片,显得他看起来比平日的淡漠要多几分温润如水,近乎是温柔的色彩,魏迅微微一怔,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伏苏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柔和笑意,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丝恍惚。
“魏卿……是为了救朕,才被抓起来的吗?”
伏苏走到他跟前,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发现他被高高吊起的右手上袖子空荡荡地耷拉着,只凸出一条纤细的弧度,那副样子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伏苏蓦地想到了还在狂吠不止的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了脑海:“你的手……”
魏迅爬满血丝的双眸突然定住了,暗色的瞳仁缩紧,从深处迸发出某种令人胆寒的意味,仿佛在青天白日之下撞见满手鲜血的妖魔鬼怪一般,憎恶之中又携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惧意。
“——他手上的血肉,被我一点点从骨头上剔下来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从囚牢门口传来,伏苏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蓦地转过身,就见李颍上斜斜靠在木门上,明黄的衣袍在昏暗的牢狱之中镀上了一层暗色,连那面容仿佛也被湮没了,只余露出来的那只单眸回射着些许窗外的冷光。
伏苏装怂,一脸被抓包了的惊慌失措,往魏迅身边退了两步。
看见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李颍上唇角微微一抿,眸中晦暗之色更深。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近:“我每天都会到这里割一片他的肉——血淋淋、软绵绵的,让我惊讶,原来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身上的肉,也跟普通人没区别,用刀划几下,就掉下来了呢……”说着他突然嗤嗤笑了,“而且,肯定非常地美味,让这条狗每天都念念不忘地盯着王爷乞食呢。”
伏苏:“……”
伏苏:[好变态……他到底是怎么长歪的?以前哭啼啼的小可爱呢!]
系统:[被你操练出来……的?]
伏苏冷漠脸:[被我操出来的。]
李颍上停在他们两臂距离之外,然后看向伏苏,露出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诱哄般道:“哥哥。过来我身边。”
……卧槽我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也拿刀把我剐了喂狗?
李颍上放轻了声音:“哥哥,阿上喜欢你的,过来吧,跟我回去,这里好脏,会弄脏你。”
“你就应该被我抱在床上,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膳食,又干净又好看……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起的啊。”
尽管情感上已经无限偏向于抱着便宜弟弟哄一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理智又清楚地告诉他,李颍上已经不会再轻易信任他了,以后要刷污染值就更难了。这个想法就像根无形的弦,拉扯着伏苏意欲迈出去的脚,使他定定地站在魏迅的身边,沉默地抗拒着李颍上伸出的手。
“你,放了摄政王吧。”
李颍上五指微微一蜷,仍旧维持着那柔情的笑意,眼底却冷的如二月寒冰:“哥哥说什么?”
伏苏抬起头,复杂地与魏迅对视了一眼,魏迅同样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他——的确,在魏迅的认知里,他控制了伏苏十八年的人生,伏苏必然是从心底里恨他的,一定巴不得他早点去死。然而伏苏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感情,经年累月地被黑网束缚,畏缩着始终不敢探出头,在这最后、也许是最后一面的时候,那被困缚的微妙感情,挣扎着要逃逸出来了——
“我说,”伏苏转过头看李颍上,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慌张无措,转为身居皇位经年而锤炼出来的凌人之气:“放了他。朕是上皇,现在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
魏迅目光凝固了般看着伏苏凛然的侧脸,他的面上褪去了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在意的漫不经心,拂开那层浮华又浪荡的表面光鲜,露出了内里被时光与苦难锤炼而铸就的冷硬漠然,而这,是为了他魏迅……吗?
他不禁低声唤道:“伏苏……”
[叮——收集到魏迅爱意值二十点。]
李颍上瞳孔紧缩,手缓缓垂了下来:“哥哥,你为什么要帮他?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辱你的孩子了,但你……也不屑我的保护了,是不是?”
“我离开了三年,很久了。所以,哥哥在这三年里,”他微微歪了歪头,银制的面具在一片暗色之中显得尤为不详:“原谅了他,或者……爱上他了?”
伏苏沉默。
“被我说中了?”
李颍上用手扶着额头,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那笑从压抑和沉闷逐渐变得放肆张狂,他突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在伏苏来不及闪退的那一刹那,牢牢地掌控住了他脆弱的后颈,炽热的呼吸极富有压迫感地笼罩住他。
“……喜欢我、接受我,都是装出来的?”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在竭力控制着什么,那只眼里翻滚着扭曲而黑暗的浪潮,稍不注意就能将人完全覆灭:“你迷晕我,是不是想救魏迅出去,然后逃出宫,四处逍遥啊?”
伏苏没有回答,但眼里已迅速掠过一丝被拆穿的慌张。
李颍上近乎失控,拼命压抑着自己才没有把伏苏掐死:“我真是错了,你怎么可能会真心对我,你从小就对我最狠,你对谁都好,你就对我最狠……!”他面容呈现神经质的扭曲,看起来嗜血又残忍,而伏苏却只感觉他下一刻好似就要哭出来:“无论我是像条乞食的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你,还是好吃好喝地把你供养在宫里,你心里,其实还是一点都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你为了救他,都可以忍受你最憎恶的人——我,碰你,我说对了吗?”
他的尾音已经颤抖了,狠狠打碎了表面固若金汤的煞气,恍惚间他的眼尾都带上了点血红。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妈的刷个百分之十,半条命去了。
变态一点都不可爱。
系统:[辛苦一个人,幸福全世界。]
伏苏:[去他娘的。]
而被伏苏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震地犹如僵化石柱的魏迅,在李颍上一番泣血的指控怨言之中终于有了恢复生机的迹象,他张了张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和震惊砸晕了,焦灼难耐的情绪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李颍上,你要活活掐死他吗!”
他的怒吼就像一根冰冷的针,穿刺过稀薄潮湿的空气,李颍上犹如被盆冷水当头淋下,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晃,随后松开了手。
但那仍然在伏苏的脖颈上留下了暗红的掐痕,在黑发的掩盖下朦胧出没,李颍上不禁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把颤抖的手藏到了身后:“……来人,带上皇回去。”
伏苏仿佛还没从刚刚那一刹的窒息中回过神来,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清楚地意识到所有的希望都已落空,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临走前还转头看了魏迅一眼,深情演绎了一出生离死别。
系统:[演技厉害了,我觉得里面两个男的都要哭了,一个气哭,一个难受哭。]
伏苏面色不改,维持着糅杂了各方情绪的复杂,心里却吊儿郎当甚至有些自我戏谑般想道:[我真是祸水,遇到我的人都倒霉。]
[够了,滚回去吧。]
伏苏怎么来的,就怎么回了寝殿,不过这回全皇宫剩下的守卫,好像都到他殿外把守了。他斜靠在椅上喝了壶茶,估摸着时辰上床和衣而卧,没过多久,殿外传来了几声含糊的动静,他闭上眼装睡,没过多久,一只冰冷的手探入被子里,贴着他前胸半解的薄衫,按在他的左胸口上。
“你干什么?”伏苏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曾经盛满柔情的风流眼眸此刻只剩一片漠然,而那冷色之中又混杂着一缕憎恶与畏惧,只淡淡瞥他一眼便迅速移开了。李颍上收拢手指,感受这那上面残余的温度,细微地弯了弯唇角,荡平了在囚牢里失控的戾气,反而显出几分柔软意味来:“哥哥的心还是热的,肯定很软。”
……突然来这么一句有点让人发白毛汗。
伏苏忍着从尾骨往上窜的莫名寒意,背对着他躺下了。
“你知道吗?”李颍上冰凉的手指从供起的衣衫下摆往里探,顺着那紧致挺翘的臀线游移片刻后便一路往上,直到把伏苏的衣服全都推了上去,才俯身在他的蝴蝶骨上落下一触即分的亲吻:“我最厌恶你的背影,它总是在提醒我,你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
“对不起,哥哥,我刚刚有没有弄疼你?转过来给我看看吧。”
伏苏不为所动,只低声道:“你把魏迅……摄政王,怎么了?”
李颍上恍若未闻,撩开他挡住红痕的发丝,那清晰的几道指痕落入眼底,他瞳孔微微一缩:“……对不起。”
伏苏听出他话音里示弱的意味,闭着眼,缓缓道:“我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六年,整整二十六年,你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那就送我出宫吧……我已经完全厌烦了啊。”
“出宫?”李颍上一字一字地重复,过后他轻声道:“我也希望哥哥能开心,但是如果你走了,我会很难过。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了,所以、就算哥哥心里有别人……至少留在我身边吧。你想出宫走走,我会陪你,我也尽量不再生气了,哥哥你看,我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你别太狠心,好不好?”
这短短的几句话他说的断续又艰涩,仿佛浑不在意滴血不停的心脏,以及在体内肆虐的可怕的摧毁欲,粉饰出足以令人心软的委屈和退让。
他想,只要伏苏能留下,只要他留下,那颗温热的心,迟早有一天会属于他的,迟早……
“不行。”
李颍上眼里强装出来的温软瞬间宛若冰封,握着伏苏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缩紧:“……什么?”
“不行啊。”伏苏叹了口气坐起来,浓黑的长发微乱,他将落到额前的发捋到脑后,平静地看着李颍上:“或者你放我离开,或者,干脆你就让我变成一具不会忤逆你、不会反抗你的尸体吧,那样的话,你应该满意了吧。”
李颍上阖上双眼,片刻后,他站了起来,背影有些僵直。
“我终于知道你有多恨我了。我母妃杀了你的母妃,我杀了你喜欢的人,你的确该恨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奢求你回心转意了……”
“——但是要放你走?”他低低笑了声:“你先杀了我吧。”
接下去的几天,伏苏果然如李颍上之前所说,因为“不听话”,所以被扒光了衣服圈禁在龙床之上。
明黄床幔层层落下,不着寸缕地被寒铁锁链困缚在龙床上的人侧躺着,透过摇晃起波纹的床幔,只能看到起起落落的模糊剪影。在帝王起床早朝之后,一名内侍端着洗漱的白水和巾帕小心翼翼地跨进寝殿,殿门外的侍卫将他浑身搜查了一遍才放他进去。
内侍不敢大声呼吸,躬着腰走进内殿。
殿内漂浮着木熏香,混着一股浅淡的、却极度暧昧的腥膻气息,内侍把头垂地更低,眼珠子半点不敢乱瞥,跪在了龙床之前,把水盆高高地举过头顶:“……公子,该、该洗漱了。”
“上皇”已被新帝送往皇都之外清静之地休养,而这被绑在床上日夜宠幸的“公子”,则是帝皇豢养起来不容任何人觑视的宝物。内侍牢牢记着第一日来伺候洗漱的内侍,不过是抬头多看了一眼,事后便被帝皇剜去了双眼,那双眼珠还被送给所有内侍看过,血淋淋的、圆瞪瞪的——那真是噩梦。
他不想重蹈覆辙,故而在那只布满爱痕的细白修长的手臂撩开帐幔的一瞬,难言的恐惧灭顶般袭来,他浑身颤抖,连水盆都端不住了,哐当一声,水淋了他自己一身。
“公子恕罪!”内侍哆嗦着磕起头来,那面色煞白地好像下一刻便能晕死过去。
“无碍,再去端盆来吧。”
伸出帐幔的手腕上还挂着铁制的手环,一根铁链顺着满布暧昧痕迹的手臂蜿蜒向上,顺着帐内人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嘘——别告诉别人。快去吧,下次仔细些。”
内侍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手,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移向隐藏在帐幔内那模模糊糊的轮廓。
“公子”似乎也在支着脑袋看他,一头乌发倾泻而下,说不出的倦怠散漫。
……也许,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