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而这次查出经由萧琤手的人也不多,也不过只有七八个而已。问题是事情闹大了,还与售卖考题有关,算是大规模的科举舞弊了。
  可这件事萧琤却并不承认,只说不知。
  那就只能找到安王头上。
  而与此同时,安王府一个叫王大同的门人浮出水面。
  据查证,此人正是在私下大肆售卖考题之人。
  将此人拿下审问,五百两一套的考题,他卖了五十多份儿。
  弘景帝龙颜大怒,亲自提了安王叱问,安王却只承认了递条子,并不承认命门人售卖考题。
  大抵安王也是清楚辩驳无用,说的十分坦白,递条子乃是约定俗成,他堂堂一个亲王万万没到要靠门人售卖考题来牟取钱财。可这王大同确实是安王的门人不假,且不提这层关系,这王大同还有个女儿乃是安王的小妾。
  难道说是女色误人,所以才会从安王手里走漏考题,以至于铸成大错?且不提安王亲王的身份,他在礼部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考题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能会经由他的手。
  因此又牵连礼部无数官员且不提,同时王大同本人也被抄家下狱。
  抄家的过程中,从王大同家里抄出了一样东西,就是这样东西将庆王牵连进来了。
  一封印有庆王印记的书信。
  庆王在家中喝得烂醉如泥时,被人押进宫了。
  他那份在光禄寺的差事,无足轻重,有他没他都可,所以他已经很久未去光禄寺点卯了。成日就在家中饮酒消愁,偶尔出趟府也是往肖家去,可肖家那边却一直对他闭门不见。
  所以他被押进宫时,还是醉醺醺的,根本不知事。弘景帝见之冷笑,命人好好给他醒个酒,等到酒醒后,庆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顿时色变,浑身冷汗,连声为自己声辩,又请求面见弘景帝,可并没有人理会他。
  而与此同时,庆王府里,王爷被宫里人带走了,上下自是一片惶恐不安,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府里有人不见了。
  城外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径上,此时行着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
  马车上除了车夫,也就只坐了两名女子。
  韩侧妃端坐在车厢里,双手在袖下紧握成拳,此时她已经褪去了华服首饰,只穿了一身简陋的棉布袄裙,若不是皮肤白皙,简直让人认不出是那犹如空谷幽兰的韩侧妃。
  车上没有人说话,她身边那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也是一脸紧张。
  她口里说出一段音节难辨的话,韩侧妃看了她一眼:“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说高丽话,一次两次无事,可若是成了习惯,在人前说漏嘴了怎么办?”
  这丫鬟翕张了下嘴唇,有些委屈道:“咱们本就是高丽人,大家都知道。”
  是啊,所以她又在计较什么?她已经从那府里出来了。
  “娘娘,咱们这是去通州?”
  韩侧妃点点头。
  只要到了通州,坐上了船,天下之大尽可去的,她心中总有一种危机的感觉,觉得自己必须到了通州,远离这里,才能安全。
  他现在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偷了他的印,并害了他,心里大抵恨死她了。可要知道,她也是不愿的……
  车声粼粼,为了掩人耳目,这辆马车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坐起来十分不舒服。这几年韩侧妃跟着庆王养尊处优,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浑然忘了在没跟庆王之前的经历。
  马车一上一下的颠簸着,韩侧妃必须紧抓住车窗,才能稳住身子。
  突然马车骤然刹住,差点没将车厢里的两个女人甩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有人拦……”
  还不及话说完,就是一阵打斗声传来,赫然是车夫与对方打了起来,刀剑相击之声铮铮。
  韩侧妃下意识摸到腿边放着的一把短剑,她的丫鬟也是拿出一把短刀,丫鬟去掀开车帘,外面的情形顿时落入眼底,却是有十多名青衣大汉将他们拦下了,而她们竟一丝征兆都未察觉,明显对方就是守株待兔。
  韩侧妃装出一副受惊不浅的模样,白着脸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竟拦了我们的去路,这里离京城不远,随时都有人经过,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若是各位壮士求财,尽可直言,小女子倾囊相付,还请莫要为难我等。”
  没有人理她,那几名骑在马上没动手的大汉只是看着她笑。
  “你们到底是谁?我可是王府的侧妃,这趟简装出行乃是外出烧香,不想落人耳目。你们可知袭击皇亲国戚是何等罪名,识相的速速放我等离开……”
  “行了,韩侧妃,你就不用装了。”
  韩侧妃顿时色变,一时间脸上五颜六色极为精彩,她色厉内荏斥道:“告诉你们家的主子,该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完了,速速放我离去,免得鱼死网破!”
  青衣大汉之中有一人不屑笑道:“鱼死网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不怕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即是将你拦下,就没打算放你活着离开。”话音未落,他浓眉竖起,斥道:“磨蹭个什么,一个车夫都解决不掉!”
  与那车夫对打的两人当即加快了速度,旋即那车夫就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而这边,眼见对方软硬都不吃,韩侧妃也放弃了做困兽之斗,和那丫鬟跳出车中与几个大汉战在一处,竟是打了想夺马而逃的念头。
  这韩侧妃看似身材纤弱,没想到竟是个武艺高手,与两名大汉缠斗不落下风。一把短剑使得是出神入化,也不知素来以为她柔弱的庆王看见会作何感想。
  一声惨叫响起,那方才还与她说话的丫鬟却是做了刀下亡魂。
  韩侧妃从高丽来到大乾,就只有这个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对她也是忠心不二。此时见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亡,韩侧妃五内俱焚,目眦欲裂。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若想活命,就必然只能突破重围。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她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落入下风。
  “殿下……”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忍不住道。
  明明是说要活口,可殿下却是一直不下令,眼见三人就剩了这一个,这一个也是危在旦夕,这侍卫免不了多句嘴。
  而就在他多嘴之时,场中那女子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晋王微眯了下眼,这才微微抬起手挥了挥。
  随着利矢破空之声,挥刀砍向韩侧妃的那名青衣大汉顿时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场中顿时一片大乱,青衣人纷纷做防护状态。可根本没给他们时间,就又有无数枝箭矢射来,当即有四五人中箭倒地。
  那为首之人知道这是碰到了硬茬子,他们一贯的作风是不能留有把柄,便并未再做困兽之斗,能动的人纷纷上马,将受伤之人驮在马上,落荒而逃。
  “追!”
  树丛中跑出十几骑,追向逃掉的人。而晋王则是来到韩侧妃的身前。
  “原来是你!”韩侧妃呛笑了一声,一口血喷呛而出,打湿了她的下巴。白皙柔美的脸,当即显得狼狈起来。“我以为你不管他了。”
  “本王做何事,旁人无权置啄。”
  “也是,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感情。”韩侧妃又笑了一声,顿时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你的目的,狙杀你的人是谁?”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完全可以继续待在王府中,若不是有异,我的人不会追出来。”
  其实也是凑巧了,晋王一直命人盯着庆王府的动静,宫里刚来了人传唤他入宫,就收到韩侧妃偷偷带人跑的消息。这当头此人偷跑,再加上那事出了后,晋王就只肯定与这女人脱不了关系,便亲自带人追了出来。
  没想到会看到一场大戏,不过也是预料之中。
  韩侧妃苦笑,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她怎么可能会走这最险的一步棋。打从将那印交出去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有这一日。只是她一直舍不得,总想能拖一日是一日,直到庆王被宫里人带走。
  韩侧妃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宫里做出这般阵势,就必然不是小事。所以庆王前脚被带走,她后脚就离开了。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最后面还跟着一个猎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可以不说,本王并不勉强,只是由高丽细作生下的孩子,就不知那孩子是何下场了?”
  韩侧妃顿时激动起来,大量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你卑鄙!”
  卑鄙吗?对孩子下手的可不是晋王,韩侧妃也这么做过的。
  晋王的表情漠然,可眼睛却是这么在说。
  韩侧妃瞳孔紧缩,呼吸急促:“你保我儿安全,我就告诉你。”
  “本王不能保证,因为本王现在甚至对那孩子的血缘都感到质疑。”
  “晟哥儿是殿下的孩子,是亲生的,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
  然后,晋王便从韩侧妃口中听到一个故事。
  韩芷儿竟不是韩芷儿。
  第164章
  真正的韩芷儿已经死了,随着亲娘死于那场政变。
  而现在的韩芷儿不过是高丽现任的王往大乾插入的一根钉子。
  打从太祖之时打服了墙头草的高丽国, 高丽便对大乾俯首称臣, 使用大乾的年号, 接受大乾的册封,作为大乾附属国的存在。
  可那弹丸之地的情况也是非常复杂的, 时常有政变发生, 又因其与多国接壤, 这些夺权者背后盘根错节。不过对于这种内政之事,大乾一般是不管的, 只要你小国臣服于我便罢。
  高丽王本是没想动韩芷儿母女二人,万万没想到当母亲的殉了夫,当女儿的也没独活,才会有兰珠的出现。于是安排兰珠前来大乾寻亲,并在借着旧情在庆王身边站稳脚跟儿,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高丽历来不少用这种手段,包括每个几年进贡一批女人来大乾就是如此。但凡能在位高权重者身边站稳一个,对高丽来说便是受益无穷。虽庆王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 但谁知日后会是怎样呢?
  兰珠冒名顶替来到大乾, 来到庆王身边。
  庆王生得高大英俊, 手握权势,又对兰珠怜香惜玉, 兰珠免不了就心了动。再加上她虽是钉子,但类似她这种钉子本不过就是一招后手,她渐渐就忘却了身份, 只是沉醉于和庆王妃争夺庆王之间。
  兰珠被封了侧妃,生了晟哥儿,她觉得只要让庆王和庆王妃离心离德,以后这府里就将是她的天下,既让她受用无穷,又完成了主子‘站稳脚跟’之言,可偏偏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给她递了信。
  这信中的暗语只有她懂,她的主子竟将她的身份告知给一个人。
  “我起初没打算和对方联手,信中只说了让我协助,但并没有让我受命于他,可他竟拿我的身份要挟我,我一直推脱,直到再也推脱不掉……”
  “你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老七。”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晋王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听到这话,兰珠先是一愣,再是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可我是冒了名的……你们不会以为他真对我有什么吧?其实我有时候很可怜他,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是听我讲诉我娘告诉我的,关于他娘的一些事……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我编来的……”
  兰珠的笑容很奇怪,晋王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若是让他知道我都是骗他的,我估计第一个杀了我的人,就是他……男人的心思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其实不光男人,有时候女人何尝不也是……”兰珠的神态恍惚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表情十分复杂,夹杂了留恋、愤怒、苍凉,甚至是追忆、怨毒等等。
  “你还没告诉本王,那个联络你的人是谁。”
  兰珠回过神来,看了晋王一眼:“我不知道。”
  顿了下,她又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简单,因为福喜是他的人。他与我联络,就是通过福喜。”
  福喜可是从小跟在庆王身边,侍候了庆王二十多年的老人。
  晋王陷入沉思,显然是在思索谁才是兰珠背后的人。
  而地上的兰珠,口里冒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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