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嗯,个子高了以后,家里给我订制了一张床。”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因为你这两条腿,家里多花了多少钱。”杜敬之说完起身,到了床前,用双手按了按感叹,“这床垫子不错啊。”
  “那你在这睡一晚上吧,地方够。”
  “不要,我更喜欢在我的那张床上肆无忌惮地咬牙、放屁、吧唧嘴。”
  “在我这也可以。”
  “算了吧,我知道你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
  周末没再坚持,只是朝电脑上看了一眼,然后用鼠标点击了几下,随后皱眉,问:“这个人怎么用你的相片做头像?”
  杜敬之回头看了几眼,随后回答:“哦,是黄胖子,他玩劲舞团,说用帅哥的相片做头像受欢迎,就用我的了。”
  周末看着屏幕上那份扣扣资料,头像上是杜敬之中二装颓废的相片,因为长相好,拍得还蛮有感觉的,做头像很好看。不过,周末的表情却不太好看。
  第9章
  杜敬之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听到了杜妈妈崩溃大哭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妈妈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的心里一慌,赶紧下楼去看情况,就听到杜卫家的骂声:“你他妈的哭个屁,哭丧呢?不就是六万块钱吗?至于吗?要你命了?”
  杜妈妈一边嚎哭,一边话语不清晰地骂着:“那是我……我给敬儿存的。”
  “给他花那个钱有个屁用,全打水漂!”
  “你……你个混蛋!”杜妈妈几乎哭得缺氧,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在发颤发哑,整个人都接近崩溃。她一个人跪坐在地面上,身体越发显得单薄,单手扶着沙发,哭得额头冒出青筋来,脸上鼻涕跟眼泪混合着,模样十分狼狈。
  杜敬之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过去猛地推了杜卫家:“你怎么欺负我妈了?信不信我弄死你?”
  杜卫家怒极反笑,指着杜敬之的鼻子骂:“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你觉得有那个姓周的小子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我告诉你,他也成年了,现在不能像当初那么肆无忌惮了。”
  “没人撑腰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妈,你当我是死的?”
  “你就没当我是你爸是吧?”
  “我当你是狗屎!”
  杜卫家抬手就要打人,然后被近乎于发疯状态的杜妈妈推开,一个劲地撕扯杜卫家的衣服、头发,用手挠,甩巴掌,就像一个发了疯的泼妇,发出一阵诡异的咆哮声。
  杜敬之被妈妈这种状态吓到了,却还是随时看着,看到杜卫家要跟杜妈妈动手,赶紧过去,用双手扣住杜卫家。然而杜妈妈此时真的是疯狂了,连杜敬之都被挠了几下,手臂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杜卫家有点被这架势吓到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们两个人甩开,还抬脚猛地踢了杜妈妈一脚。杜妈妈的身体立即向后仰去,身体撞到了茶几,接着趴在地面上。
  杜敬之赶紧去扶妈妈,杜卫家在这个时候一边骂,一边跑出了家门。
  这个时间,一般是杜奶奶跳广场舞不回家的时候,所以这次吵架,只能是杜卫家跟杜妈妈的矛盾。
  杜敬之扶起杜妈妈的时候,杜妈妈还在大哭,好半天停不下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崩溃了,好像日子再也没有希望了。
  她一直都知道杜卫家混蛋,是个妈宝,赚得少,不务正业,还愿意赌博,这都是她年轻的时候没有实力,却想养小白脸付出的代价。以至于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杜敬之的身上,只想儿子出息。
  她几乎是一个人养大的杜敬之,自己赚钱养儿子的同时,还要时不时贴补杜卫家母子。这些年过去了,才存了6万元钱,这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刚才看到宣传单,她动了心思,打算花4万块钱给杜敬之报一个协议班。结果准备汇款,提前给杜敬之预定位置,顺便省下一部分钱的时候,发现存款全没了。
  几乎是瞬间,她就想到了杜卫家,仔细一查,果然是杜卫家拿去五万还赌债了,还有一万他拿来给杜奶奶花了。花了她的钱,还美其名曰,是花钱买了她跟杜敬之的平安日子,不然催债的肯定来家里闹。
  明明债务都是他欠的,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杜妈妈从未这么绝望,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月的工资,其他的,全没了。
  6万元钱,在别人看来不多,但这是杜妈妈的全部。
  正哭着,感觉到杜敬之抱住了自己,然后看到他流着血的手臂,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不,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很好,虽然性格暴躁,却是生活在这种家庭自我保护的表现,不然,他只会被父亲跟奶奶欺负。
  杜敬之很孝顺,也很帅气,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
  她擦了擦眼泪,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来去柜子里找医药箱。打开抽屉才觉得手疼,仔细一看,发现是无名指的指甲断进了肉里。
  杜敬之也跟着过来,从里面取出创可贴,帮妈妈贴在了手上,然后杜妈妈沉默地帮他处理伤口。
  杜妈妈不说原因,杜敬之就不问,他们的这种沉默,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处理好伤口,杜妈妈拍了拍杜敬之的手臂:“你先上去吧,我没事。”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哑了。
  “我……”杜敬之想要跟妈妈说,自己不学画画了也没事,但是怕刺激到妈妈,最后思量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会哄女人,所以现在显得手足无措,思量了一会,还是沉默地上楼,让妈妈自己冷静一下。
  杜妈妈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再次出了门,去了周家。
  到了周家,杜妈妈好半天没好意思开口。
  周妈妈似乎很早就看出来了,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隔壁的吵闹声,那么大声,不可能听不到。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更心疼你。”周妈妈主动开口。
  杜妈妈刚忍住的眼泪,瞬间又流了出来,周妈妈赶紧帮她擦眼泪。
  杜妈妈也调整了一会情绪,这才开口,说了杜敬之画室报班的事情,外加杜卫家拿了她积蓄还赌债的事。最后希望周妈妈能借给她四万元钱,让她先把杜敬之的学费交上,无论如何,不能耽误孩子。
  周妈妈听着,忍不住握住了杜妈妈的手,这才说了起来:“不是我不愿意借你钱,你需要,我可以直接给你拿6万,只是想给你一个建议。”
  “好,你说。”杜妈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周妈妈也是个明白人,所以愿意听她的意见。
  “这个协议班,我觉得不用给小镜子报,我相信小镜子的实力,不用报什么协议班,报一个高考备战班就行,一期是8000元,打八折是6400元,加上其他的费用,估计一万元以内就够了。这个你还是跟小镜子商量着来,看看他的意见,不要自己一个人背起大包袱,其实你们可以一起努力。”
  杜妈妈被说得动摇了,她总想着,就算自己没什么实力,也要努力给杜敬之争夺最好的资源,却忽略了杜敬之的意见。于是她点了点头,表示:“好,我回去问问敬儿。”
  “嗯,还有一句话,我想跟你说,一个人只要沾上黄赌毒,这辈子就算是废了。而且,他这么赌钱欠债,欠的属于夫妻共同债务,到时候你是需要帮他还债的。现在你无所谓,以后连累了小镜子怎么办?他可是一个好孩子。”
  “我早就想要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总怕离婚了耽误了敬儿的状态,总想着等他高考结束了再说。”
  “你觉得你家里现在这个状态,就不影响小镜子了吗?”
  杜妈妈想到了今天的事情,还有杜敬之身上的伤,终于沉默了下来。
  “这样吧,夫妻共有财产需要平分,你们俩是婚后买的房,我给你拿一半的房钱,你拿去给那个赌徒,让他放弃房子,在房产证上除名,以后房子是你跟小镜子的。需要钱了跟我说,反正这个婚得离,无论怎样,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杜妈妈擦了一把眼泪,似乎是瞬间下定了决心,这才说了起来:“谢谢你,不过我还是决定,直接卖了现在这个房子,到时候得到的钱都用来培养敬儿。不然手里没有钱欠一堆债,住这么一个空壳子有什么用?那个死鬼说不定会三天两头的跑回来闹,糟心!”
  周妈妈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不过也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似乎没了这么一个邻居,还有那么点舍不得。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最后杜妈妈想到的就是明天就请假,跟杜卫家去办离婚手续。杜卫家不同意就起诉离婚,反正这个日子是没法过了。
  在这之后就是卖房子,不管当初谁拿的大头还是小头了,只要能够离婚,她愿意平分卖房款。
  如果杜卫家还闹,她就带杜敬之回娘家过一段时间。
  周妈妈同意杜妈妈的想法,还是劝她尽可能地多争取一些钱,也算是为杜敬之的以后着想,毕竟杜卫家是不会支付杜敬之的抚养费的。
  做好了决定,杜妈妈就回家了,周妈妈坐在屋子里,忍不住叹气。
  周末从楼梯间站起身来,抖了抖腿。他怕发出声响来,特意穿着袜子下来的,没有穿拖鞋。现在偷听完,就沉默着上楼了。
  他的表情有点僵。
  周妈妈听说杜家会离开,顶多是有一瞬间的失落。周末不然,他的心脏都在一瞬间打结了,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嘴唇紧抿着回了房间。
  原本很高兴的一天,现在变得糟糕透顶!
  第10章
  杜妈妈坐在杜敬之的房间里,模样显得有点不自然。
  周妈妈跟她传授了经验,就是不要把孩子当成是小孩子了,孩子已经大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就应该跟孩子,像两个大人一样地谈谈心,交流一下,这样才能减少矛盾。
  所以她听了,也来了杜敬之的房间,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别扭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跟杜敬之说了起来。
  首先说了今天吵架的起因,还有她想问杜敬之是想报协议班,还是集训班。
  杜敬之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做艺术生,要比其他的学生多一次机会,就算艺术考试没考好,之后靠文化课,也能考上大学。我在学校里虽然学习不算顶尖好的,但是,如果换到普通的高中,肯定是中上等的。老师说过很多次,能够进这所高中的,除非考试失误巨大,不然都没有考三本的,基本都是一本,40%左右才是二本。对我来说,二本也可以了。”
  “我也听说了,你高三上学期,几乎就不去上课了,集训班就要奋斗到夜里。等艺考结束,回到学校里,不一定能跟上他们的进度了,尤其是重点学校,更是高三冲刺得厉害。你画画已经坚持这么久了,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所以,我总觉得报协议班,是不是能保准一些。而且他们说,如果最后到不了220分,会退部分学费。”
  “这个,主要看个人了,如果我努力了,上个集训班就可以。如果我不愿意努力,报什么班都没用。”
  “这个妈妈明白。”
  “我觉得,一个集训班就可以,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杜妈妈听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睛,算是一种欣慰,也是一种孩子懂事,自己却不争气的心酸。
  “有的时候啊,我也在感叹,周家那种家庭氛围,才能教出周末那种性格的男孩子。我们家的这个氛围,你不出去打家劫舍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就总怕你会学坏。我啊,想当一个好妈妈,但是有的时候真急了,会使错劲,让你不舒服,我也憋着一股子气。”杜妈妈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有的时候她真羡慕周家,家庭氛围和睦,家里的儿子孝顺,还特别懂事会照顾人。再看看杜敬之,从小就瘦瘦小小的,性格敏感偏激,动不动就生气,人也总出去惹祸。
  真要论起来,家庭原因有,她带孩子方法不对的原因有,她想想也觉得心里难受。
  杜敬之承认自己的妈妈确实可以,存款只有6万,却愿意花4万给他报班。他一直都知道,妈妈对他很好。
  “我……我觉得我挺正直善良的。”杜敬之憋了半天,才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杜妈妈本来想哭,又“扑哧”一声笑了。
  她擦了擦眼泪,突然感叹起来:“你说当初妈妈傻不傻,就看到你爸帅了,还是倒追的他。那个时候看到他什么都喜欢,他这个性格,我觉得是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多帅!他对他妈妈那样,我觉得是孝顺。现在看来,都是个屁!”
  “现在认清还来得及,及时止损,离了得了。”
  “是得离。”杜妈妈笑着说了出来。
  这是难得的轻松。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杜妈妈没有伤心,只有释然,心中的巨石落下了,肩膀也轻松了,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敬之还是第一次看到杜妈妈下定决心说离婚,不由得一怔,随后跟着笑。
  杜妈妈看着他,继续说道:“现在我觉得这段婚姻,唯一不亏的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尤其是长得还挺帅的。”
  “那就行了呗,离了吧,我们都轻松。”
  “有的时候想想,如果最开始我忍一忍,不就是你奶奶嫌弃我每天都洗澡,娇贵嘛。嫌弃是我从来不吃剩饭,太浪费嘛。如果我最开始忍了,你奶奶也不会这么多事,没事就找茬,我跟杜卫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也不会受影响。”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