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李佳氏凄然又无助,只盼着别让敏瑜当真翻出些什么来。
  然而事情总不能如她的意,弘皙三月里疟疾之后,她怕旧疾复发,虽是给了柔婉一些药用以救急,收买人心。私底下自己却留了不少,给弘皙预备一二。
  敏瑜从她柜子里翻出金鸡拿,尚可见上面的黄色笺纸,亦可见笺纸上的医嘱被人从中撕去了一半,只留了金鸡拿三字。
  敏瑜拿着那个瓶子回来,李佳氏若说前时还能强自撑住,到此刻已然瘫软在了地上。
  敏瑜不让她侥幸,却向胤礽道:“还请太子派人前往柔婉家中,寻找与这个一样的笺纸同药丸。”
  “嗯。”胤礽点一点头,就要出去吩咐人。
  “慢着!”不期然地,李佳氏竟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裤脚,“殿下,我认罪了,不必着人去柔婉家中找了,的确是我指使人害了清格格和太子妃。”
  “你!你真是糊涂!”
  胤礽忍到这会儿,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敏瑜没证据的时候,他还可骗自己,不见得就是李佳氏,而今证据确凿,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气得一脚踢翻了当地放着的香炉。
  李佳氏惊恐之余,更是绝望,梨花带雨一般哭诉道:“殿下恕罪,臣妾知道错了。”
  “知错知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吾到底是哪里待你们母子不好,使得你竟然对一个外臣家的孩子下手,还残忍的设计了太子妃?”
  “殿下对臣妾母子很好……”
  李佳氏跪在地上,慢慢俯下身来:“是臣妾一时糊涂。殿下啊,臣妾只是想不通,那施府的小格格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殿下置怀着身孕的林妹妹于不顾,而甘心照顾她?太子妃又有什么好,可以让殿下一月中泰半时间都流连在正殿不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杀
  “知错知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吾到底是哪里待你们母子不好,使得你竟然对一个外臣家的孩子下手,还残忍的设计了太子妃?”
  “殿下对臣妾母子很好……”
  李佳氏跪在地上,慢慢俯下身来:“是臣妾一时糊涂。殿下啊,臣妾只是想不通,那施府的小格格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殿下置怀着身孕的林妹妹于不顾,而甘心照顾她?太子妃又有什么好,可以让殿下一月中泰半时间都流连在正殿不去?”
  “这些就是你加害小格格,设计太子妃的原因?”
  胤礽怒瞪着她,几乎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些许小事,她竟会记恨到如今。
  李佳氏泪盈于眶,一眨不眨的看着胤礽:“殿下或许以为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在臣妾看来,却是天大的事。殿下看中小格格,无非是放心不下过往,流连太子妃处不去,无非是再动凡心。臣妾到底是哪一样不如她们,以至于太子眼中从无臣妾半分?”
  “你……”胤礽不知是否让李佳氏说中心事,一时哑口无言。
  敏瑜亦是愕然看着李佳氏,想不到施清遥落水一案的背后,还会有这样的隐情。
  是她的错吗?是她的错,才招惹的这蛇蝎女人把罪恶的手伸向了清儿?
  可她明明已许久不入宫,更曾为了和宫里划清关系,巴不得从此就远离京师,定居晋江。只要她肯忍一忍,也不会有今时今日之事发生。
  说到底,还是这个女人太过心狠了。
  敏瑜悲悯地别过头去:“太子,我话已至此,该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吾明白。”胤礽深深叹息,事到如今,他已和李佳氏无话可说,只得公事公办起来,“李佳氏听着,你本为东宫侧妃,位份至尊,只因心生妒忌,暗藏祸水,残害施府小格格和东宫太子妃。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于情于礼,本宫都饶不得你,然念你初犯,一切罪行本宫都会替你瞒下,你……好自为之吧。”
  终究也曾夫妻一场,胤礽话至舌尖,到底改了一个词。敏瑜回眸看他一眼,不做声的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胤礽不知她心意如何,一甩袖,只对着赶来的几个宫娥吩咐道:“好好看住侧福晋,再有意外,吾拿你们是问。”
  众宫娥忙不迭点头,却都不知是为何事。独有碧霄心里透亮,唬得脸色惨白,急忙就奔入殿内,搀扶起李佳氏道:“娘娘?”
  李佳氏轻轻摆一摆手:“我累了,扶我去床上歇会子吧。”
  “是。”碧霄不敢多问,忙把她搀扶到床上去,伺候她躺下。
  胤礽大大迈了几步,追上敏瑜,忖度她面色并无多少表情,还以为她是记恨自己处决不公,便解释道:“她毕竟……毕竟是皇阿玛亲封的侧福晋,弘皙尚且年幼,吾……吾不大狠心她……”
  “我知道,你不用说那么多的。”
  敏瑜冷不丁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脸看着胤礽:“你做的很对,是我……为了清儿,才昏了头脑立志要置她于死地。若她有罪,我与你都免不了一二。”
  “这……这如何又牵扯到你我?”胤礽很是不解。
  敏瑜静静望着他日益俊朗的面容,比之幼时少了几分鲁莽,却多了几分庄严。这正是皇上和太后希望看到的样子,方才她差点拉着他当了罪人。
  “二哥哥待清儿好,我很感激,不过也就到此为止罢,经此一事后,我会尽快带清儿出宫的。至于太子妃那里,她最无辜,李佳氏心思狭隘,私以为她并不是能当得起一宫之主的人,太子若是真想东宫安宁,还需得给太子妃多一份尊重。李佳氏既然怕太子妃夺爱,那太子爽性就让她死了心吧。”
  “三妹妹我……”胤礽听她提及石明嫣,忍不住就要为自己辩解,然而细想这多日以来的相处,石明嫣又何错之有?何况她才没了一个孩子,正是万分伤心的时候,敏瑜此言并不虚假,便是她不提醒,他这大半歇宿在正殿的原因,亦是为了安慰太子妃之故。
  敏瑜静默片刻,瞧他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自个儿却不由得笑了:“二哥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臣妇这般称呼你了。再往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有各自的人生,妹妹我无甚重要的话要对二哥哥说,只盼二哥哥日后行事千万小心为上,君父君父,先为君而后才为父,二哥哥忠孝两全,切记不可乱其一。”
  虽是对湄芳明言不会插手宫廷事,然而面对着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感情又非同凡响的胤礽,敏瑜终究破了自己的誓言。
  纵然史书上写明了两废太子的故事,她仍希望自己的微薄言语,能警醒胤礽几分,使他在储君的路上能走得更加长远也更加安稳一些。
  胤礽惊异于她蹊跷的言语,更惊异于她突如其来的关心,一如小时候,敏瑜说是比他小,实际为人行事处处高他一等,就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都没少夸赞,暗暗怜惜她只是个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儿,倒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唯有他,暗自庆幸敏瑜是个女儿家,或可常伴一生。
  如今这个愿望怕再无实现的可能,其间五年的时间里俩人都形同陌路,算起来,今日倒是说话最多的一回了。被李佳氏一事勾起的不快,此刻皆因敏瑜几句话,而慢慢平息下去,胤礽忍不住笑道:“三妹妹还似小时一般,如同老学究。你放心,我这些年的性子已大不同从前,不会再惹出什么乱子了。”
  “但愿二哥哥如此。”
  二人相视会意一笑,这时方转身从原路回后殿去了。
  敏瑜明白李佳氏便是不死,此生也难有翻身之日,由是心中恨意渐渐平缓,见到了湄芳也只是淡淡的说道:“她都认下了,太子会公平处置的。”
  “都认了还公平什么公平啊,交给宗人府不就成了?”
  湄芳多少还是嫌动静太小,那个李佳氏害人的时候这么爽快,认罪倒认得这么怂?
  “那个推清儿下水的人呢,她也招了?”
  敏瑜摇摇头:“这个没招,不过李佳氏都承认了,这个丫头就是推算也该推算出是谁了,死罪可免,活罪就难逃了。”
  “害了一个小格格和一个阿哥,免死罪岂不便宜死她?”湄芳犹有不乐,转而去问胤礽,“太子也是这个意思?”
  胤礽摆手道:“不,我的意思与湄芳格格相同,此人以卑贱之躯,胆敢行此不端之事,万万留不得,我已吩咐人查下去了,待有结果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哼,这话我爱听。”湄芳没有敏瑜那么多顾虑,那个死丫头害得清儿成如今模样,还差点害得她和敏瑜翻脸,不死简直难消她心头之气。
  案件既然已经明了,敏瑜也不愿在呆在这儿了。外头施世范想必也该等得着急了,她便叫上湄芳接清儿回去。
  太子妃先前有湄芳陪着说话,解乏了许多,此刻见敏瑜要走,忙就要起身。
  胤礽错眼瞧见,连忙坐下去按住她道:“不必起了,二妹妹和湄芳格格都不是外人,无需多礼。你身子不好,快歇着罢。”
  石明嫣容色一惊,须臾间便又是一喜,果然依他所言,不再起身了。
  湄芳柳眉长蹙,偷瞄了一眼敏瑜,瞧她面色表情都淡淡的,毫无波澜,心里不免自己犯嘀咕。
  倒是敏瑜怕她嘴快,又要说不该说的,辞别了太子和太子妃,拉着她就出门了。
  外头施世范果然等得急了,正绕着丹陛乱转悠,一看她们出来,赶紧迎上前道:“怎么样了?”
  敏瑜回头看了一眼后殿,大开朱红槅扇里遍是金砖一样的铺地,夕阳的余光照进去,亮堂堂的,却也深沉沉的,不知几何天地。屋子里的人想必正安好吧?
  重新回过身来,敏瑜道:“此处不宜多言,我们还是先接了清儿回去再说。”
  施世范原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殿中除了三两往来的宫娥,并无旁人,他不知她在看什么,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然而她心平气和的出来,就已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三人结伴而行,回到乾清宫中接了施清遥。
  小孩子玩闹半日,已然困顿昏沉。敏瑜抱着她,倒像是比前两个月更加重了,宫里当真没有亏待她啊……她也不知要不要叹气,小胖妞抱回去又要减肥了,要不然长大了可怎么臭美呢?
  康熙先时听苏赞等人所言,还以为敏瑜要去东宫大闹一场,他怕她性子上来,与胤礽之间再生嫌隙,少不得要让梁九功派人去盯着。想不到派去的人回说,什么都没瞧见,倒是俩人进到太子妃那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出来了。
  这纵然奇怪得很,不过平平静静就消散了一场风波,帝王高兴还来不及,岂有再生波澜的道理?由是敏瑜说要接清儿回去,康熙也就欣然同意了。
  念及她在圆明园才遭受的无妄之灾,康熙怜惜不已,不免大加赏赐一番。
  东西赏到一半,那边就来人磕头回话了:“皇上,东宫中的一个女官悬梁自尽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人
  敏瑜倏尔就将头扭转过去,十分震惊道:“哪一个女官?”
  来人回道:“是李侧福晋身畔的一位婉侍钮祜禄.碧霄。”
  原来是碧霄啊!敏瑜转回头,缓缓垂首,真是个刚烈的丫头,晓得东窗事发自己必是没好下场,居然自己裁决了。
  晋身畔的婉侍?“康熙皱一皱眉。
  他身为帝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似这般的情绪外露,实属罕见。跪着回话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又急忙道:“是。”
  康熙沉声一哼:“据朕所知,东宫几位主位尚算心地可嘉,从未听说苛责过谁。如今这个婉侍到底是为什么事要去悬梁自杀?”
  “这……奴才……”跪着的人越发胆颤心惊,他只是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回话了,哪里敢打听那么多。
  梁九功亦是心跳骤急,事关东宫,他总是比别人多一份担心,又不敢在君王面前太过明目张胆,只得提点着那小太监:“说啊,到底是为什么事?”
  小太监吓得一脑门子冷汗,张口半晌仍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阿翁莫难为他,还是我自己来说罢。”
  胤礽恰在此时赶到乾清宫来,他正怕回话的人说不仔细,思虑万千,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掀起袍子跪地向上叩一叩首,因他储君身份需要,皇上已免去他叩首礼多时。如此隆重的大礼,在众人看来,都是稀罕。
  康熙烦躁的心在胤礽到的时候,才堪堪平复。这个儿子他灌输了太多心血,总不愿他行差踏错,听闻东宫女官自杀,第一反应就是太子可否有牵扯。偏生回话的小太监太过蠢笨,蠢笨到他再说不出话来,就要命人拉他下去打几板子才肯罢休。
  幸而胤礽自己来了,有什么话亦可当面说得清楚。
  康熙淡扫一眼胤礽,见他只穿着家常绿沈团龙纹紧身,配以同样是绿沈色的袍子,乌金色绣团花纹,饰着錾花扣和绦边,亦发衬托得他爽朗清举。印象中,太子多穿着朝服朝褂,便是偶尔家常服,也多以秋香色暗黄色为主,似这般打扮,同他的大礼一样,亦属罕见。
  由此可见,宫女自杀一事,非他所知,他也是在匆忙中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
  这倒让康熙心里稍安。
  胤礽行了大礼,方才将事情娓娓道来:“禀皇阿玛,儿子前来,一为宫娥自杀之事,二为负荆请罪。”
  “准奏!”康熙轻点下头。
  胤礽遂道:“今日三妹妹和湄芳格格进宫,找到了儿臣那里,原是要为小格格一事问个仔细。不料中途三妹妹在儿臣所住的毓庆宫发现一些端倪,深以为是儿臣宫中的人加害了小格格和太子妃。儿臣身为东宫之主,听闻此事,必然要和三妹妹查个清楚,于是就查到了侧福晋李佳氏宫中,问明缘由,才知是她宫里的婉侍碧霄,因见小格格在曲溪玩耍,却不小心将她推落入水,受惊害怕就逃开了,以至于太子妃听见动静,不顾危险入水去救了小格格出来。事发后,儿臣欲要禀明皇阿玛再行定夺,哪知婉侍感于罪孽深重,竟趁看守的人不备,一根白绫就悬梁自尽了。儿臣乃是她的主子,仆婢行此不端之事,儿臣有教不过之罪,还望皇阿玛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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