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常乐长公主闻言怔了怔,看着阮蓁,呐呐道:“我……”
  认识这么多年,阮蓁从来没有这样疾声厉色地对她说过话。但她明白,阮蓁说的不无道理,是她心心念念着贺瑾,自己求不动霍太后和光熙皇帝,便去找宋志昂帮忙,说到底,不过是仗着宋志昂喜欢她罢了……
  阮蓁看了常乐长公主一眼,对她道:“思若,宋志昂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若当真还顾念着和他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顾念着他这些年对你的好,便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跟他彻彻底底的断个干净,从此不再有半分纠缠。”
  如此,宋志昂才能真正死心,或许哪一日,他会重新喜欢上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也恰好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他,他便可以娶了那位姑娘,从此恩爱到白头。
  不过这些,都与常乐长公主,与旁人,再没有一点关系。
  ☆、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天气越来越热, 三伏天的时候尤其难受,随便一动就是满身的汗,小衫湿哒哒的粘在身上, 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阮蓁苦夏,一到夏天就没了精神头儿, 整日蔫蔫儿的,恨不得从早到晚都窝在四角摆了冰块的房里。
  这一日她却是不得不出门。赵宝嘉年初被查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六月初的时候提早发动, 生下了一个女儿,今日是那孩子的满月宴,阮蓁自然是要去的。
  辰时左右,阮蓁和霍成便坐上马车往宣平侯府而去。这个时辰天儿还不算太热, 马车辘辘,有风掀起帘子一角徐缓地送了进来, 阮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放松身子向后靠在车壁上, 闭目养神。
  霍成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便伸臂将她的身子揽了过来, 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
  若要是往日,不必他动手,阮蓁自会在他身上寻个舒服点儿的地方靠着睡觉, 然而近日阮蓁却不爱和霍成黏在一处了,盖因他身上太热,跟个火炉似的。
  因着这个原因, 这些日子阮蓁没少拒绝霍成的求|欢,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霍成就有些不好受了。天热,火气本来就大,他又血气方刚的,阮蓁每天晚上睡在他身边,他哪里忍得住?没过几天,他看阮蓁的眼神就从狗见了骨头变成了饿狼见了盘中肉,差一点儿就泛着绿光了。偏偏盘中肉阮蓁这几日尝到了一夜酣眠的好滋味,为了多舒坦几日,不知死活地骗他说自己来了葵水。
  阮蓁的小日子一贯不太规律,什么时候来还不是任着她胡诌?谁知霍成鼻子灵,一闻便知道她压根儿没有来葵水,血腥味儿都没有,敢情是在骗他?
  谎言被拆穿,阮蓁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霍成扒光了压在身下,从圆桌到墙角,从床上到净室,花样百出,还不许阮蓁拒绝。阮蓁被他弄得小死了好几回,到最后哭着喊着自己再也不敢了,把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光,这才从饿狠了的男人手底下活了过来。
  可不就是前儿的事?
  阮蓁本就是浅眠,霍成的手刚揽上她的腰,她便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道还好他知道前日累着她了,昨晚没怎么折腾,让她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否则今日她能不能起床还说不准呢。
  这么想着,她把头靠在霍成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阖上眼睛。
  不多时到了宣平侯府,这会儿时辰还早,宾客们还没来,只有自己府里的人。
  去荣安院里给老太君请过安,霍成就去了前厅和府里的男人们说话,阮蓁则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这才和刘氏一道去了阮成轩的院子看孩子。
  刚满一个月的小婴儿,手也小,脚也小,哪里都小小的,却很是漂亮,脸蛋肉嘟嘟白嫩嫩。这会儿正被乳母抱着喂奶,小嘴儿一瘪一瘪的,看起来乖巧又机灵。
  赵宝嘉见阮蓁凑在乳母跟前看着小家伙,脸上是掩不住的喜爱,便让乳母喂完奶把孩子给阮蓁抱一抱。
  阮蓁有些意动,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说起来,她还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阮骞刚出生那会儿,阮蓁也是不敢抱,怕不小心弄疼他,或者是抱得不舒服。一直到后来阮骞过了周岁,阮蓁才敢抱他。
  赵宝嘉却道:“你和武安侯过不了多久也是要有孩子的,难不成到那个时候你也不抱自己的孩子?”她捻了捻鬓发,从乳母手里抱过小家伙,语调轻柔地哄了几句,一手托着孩子的后背拍了片刻,抬头看了阮蓁一眼,又道:“瞧你眼热的。”
  她给阮蓁看了看自己抱孩子的姿势,又说了几点抱着孩子要注意的事,便将孩子慢慢送到阮蓁怀里。
  阮蓁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团子,低头看了看,忍不住惊叹,真小,真软……
  小家伙不认生,也或者是喜欢阮蓁身上淡淡的甜香,被阮蓁抱在怀里既不哭也不闹,反而从襁褓中伸出一只小胳膊抓住阮蓁胸前的衣料,攥得紧紧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嘴巴瘪了瘪,吐出一个带着奶渍的泡泡。
  被这么一双晶亮又毫无杂质的眼睛看着,阮蓁仿佛能看到她眼里的好奇,她忍不住对她露出一抹笑,小家伙像是懂她的笑一般,也咧开嘴叽叽咯咯的笑。
  真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被甜化了。
  .
  吃过了午饭,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阮骞缠着阮蓁要她陪他去荷塘里摘莲蓬。平日阮蓁不在的时候阮成钰和温雨燕把他管得严,不许他做这,不许他做那,他倒也乖乖的。可一旦阮蓁来了,他骨子里的顽皮好动便压不住了,这也要阮蓁陪他玩,那也要阮蓁陪他玩,跟进了花果山的猴子一般。
  阮蓁陪着他撑着小船在荷塘里转了半个多时辰,挑挑拣拣摘了半箩筐的莲蓬,他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岸。
  从荷塘里钻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都晒得通红,额上全是汗珠,阮骞被乳母带走了,阮蓁则回了康乐居。虽然她已经出嫁,但这康乐居却一直有人收拾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阮蓁洗了把脸,擦了擦身子,觉得清爽不少,这才脱了外衫,只着一件轻薄的玉色烟罗衫躺在碧纱橱里,双碧在一旁摇着团扇,阮蓁不多时便睡熟。
  再醒来是半个多时辰后,阮蓁睁开惺忪睡眼,脑子还没清醒,身体便自发地坐起,靠进霍成怀里,红彤彤的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昏昏沉沉的靠着。
  她无意识里表露出的满心的依赖与爱恋让霍成心里一软再软,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满心柔情。
  少顷,阮蓁总算清醒了一些,她刚睡醒,身子发懒,便没动,就这样大半个身子靠在霍成怀里,嗓音里还带着鼻音,模模糊糊的,霍成却听清楚了。
  她问:“大哥哥去看过三哥和宝嘉姐姐的孩子了吗?”
  阮成轩得了这么个粉粉嫩嫩的女儿,高兴的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上天,把小家伙当宝贝疙瘩,觉得什么小名儿都配不上他家天上才有底下绝无的小宝贝,是以孩子都出生一个月了,连乳名都没有,家里人就先任着阮成轩“小宝贝”“小宝贝”的叫着。
  对旁人的事,霍成素来不上心,那会儿赵宝嘉和阮成轩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他只站在人群外围远远看了一眼,根本算不上看过。
  霍成正要摇头,对上阮蓁期待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大言不惭道:“看过了。”
  想起小家伙的模样,阮蓁弯了弯眉眼,眼睛亮晶晶的,“我方才还抱过她了,小小的,软软的,听大伯娘说,她跟宝嘉姐姐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难怪那么漂亮……”
  她不止话里,就连脸上也不自觉的艳羡,霍成眸色深了深,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们也会有孩子。”
  阮蓁没看到他的神色,闻言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脸埋在他怀里,道:“日后我们有了孩子,大哥哥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霍成道:“女孩儿。”
  阮蓁闻言“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子,道:“可是我想先要一个男孩儿。”
  儿子女儿她都想要,但最想要的是个儿子,不是为了霍家的香火,也不是为了旁的什么……
  她下巴抵在霍成坚实的胸膛上抬起头,笑着道:“大哥哥见过我的小时候了,可我还没见过大哥哥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她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弯着眼睛,道:“我们先要一个男孩儿,再要一个女孩儿,好不好?这样,等他们长大了,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
  霍成垂眸,乌目静静地看着她,少顷,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轻吮吸,缓缓厮磨,极尽缱绻纠缠。
  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应了声:“好。”
  她想要的一切,他都给她,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一直陪着他。
  .
  天热,出门一趟不容易,是以满月宴结束后,霍成去了城外军营,阮蓁则在宣平侯府多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傍晚吃过晚饭才坐着马车离开。
  路过禾丰酒楼的时候阮蓁挑起织锦暗纹帘子看了看,让车夫停下马车,吩咐双碧去买了几样霍成爱吃的菜,又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城外军营而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色四合,一颗星子高高挂在西边的天空,正是长庚星。
  阮蓁看了看天边的长庚,想起她的长庚,抿着唇笑了笑。
  双碧正要说话,马车猛地停下,阮蓁的头险些撞到车壁上。
  双碧扶住阮蓁,放下怀里的朱漆描金边食盒,皱着眉头不悦地掀起车帘,正要问车夫发生了何事,她的身子却是一僵,一把带着寒光的弯刀压上她的肩膀,搭在了她的脖颈边上。
  车帘被全部掀开,阮蓁这才发觉车夫和随行的护卫已经被他们无声无息地射|杀,就连一直跟着她护卫她的暗十一也被制住。
  不速之客一把将双碧拽下马车,弯刀撑在车辕上,饶有兴致地对着车厢里的阮蓁打量了片刻,而后手一抬。
  阮蓁只觉胸口一疼,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齐头并进吧。
  可以猜猜是哪几方的势力。
  ☆、第96章
  第九十七章
  另一边, 霍成突然赶回军营是因为接了来自北疆的密报。
  当初霍成在沙漠深处追了数日才捕获了隗罡,因知晓此人生性奸诈诡谲,是以霍成本意是杀了此人永绝后患, 但因种种考虑,成帝最终却采纳了朝中一干文臣的意见, 不仅放了隗罡一命,还帮他重返羌戎王庭,夺得王位。而相应的, 隗罡则与大奕签订了条约,保证有生之年绝不再扰大奕边疆,并每年向大奕纳贡,向大奕俯首称臣。
  这十年间, 隗罡确实做到了他所说的,每年向大奕献上上百匹好马、肥硕的牛羊等, 看起来似乎真的安安分分,十分令人放心。但霍成却不相信这表面上的乖顺, 仍旧安插了许多斥候在大漠深处。果不其然, 半月前, 羌戎的军队开始蠢蠢欲动,分散在大漠各处的羌戎十四部开始聚拢在一处,十四部的首领更是频频聚首, 其用意不言而喻。
  ——隗罡用了十年的时间让重创过的羌戎休养生息,而今,他的部族人马逐渐强盛起来, 隗罡自然不想再向大奕俯首称臣,拱手让出许多好处,那每年的上百匹好马和牛羊让他和他的勇士们心痛。
  霍成看过手中的密报,皱了皱眉,联想起另一件事来。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南疆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发现有几波南疆蛮人乔装打扮混进了边陲小镇中,不知意欲何为。
  南北同时出现异常,时间点契合的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多想。
  若羌戎与南蛮联合在一起,同时入侵南北边疆,这将会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不得不防。
  霍成不再犹豫,当即写了陈条,命暗一将这份陈条和两份密报亲自送入宫中,呈到光熙皇帝的御案上。
  做完这一切,霍成又同军中的几位将领议了会儿事,处理了几项军务,看看外面已经天色沉沉,想着阮蓁应当在宣平侯府吃完饭了,他便出了军营,准备去接阮蓁回家。
  谁知他刚出了大帐,便见天边一道明光乍现,旋即一声急哨响起,又戛然而止。
  这信号霍成再熟悉不过,这是暗卫的联络信号,且,非事态紧急不可轻易动用。
  常坚自然也是知道这信号的含义的,他飞快辨认出那道明光升起地方是在邺城城郊,看那方位……
  是在通往大营的路上。
  常坚眸光一凛,转过头正要说什么,便见身边的男人已然骑在马上,下一瞬,便冲了出去。
  常坚不是暗卫一员,他不知道,暗卫由一到二十,每人发出的信号由外人看来并无什么不同,但于霍成和其余的十九名暗卫来说,却是大有不同,他们甚至能从中分辨出发出信号的到底是谁。
  这一次,是暗十一。
  .
  双碧跪在地上,她的身边是倒了一地的侍卫的尸首,甚至连暗十一也在其中,她从没见过这样尸横遍地的场景,然而更让她害怕的是面前站着的男人,那道有如实质的冰凉目光让她觉得好似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她哆嗦着,几乎快要昏死过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阮蓁的命还系在她身上。
  她伏在地上,想起那群匪徒的话,张了张嘴,颤着嗓音飞快将他们的话转述给霍成:“那伙人让侯爷三天后酉时初去城西的破庙,拿、拿齐王换姑娘,若到时没见到齐王,他们就、就……”
  后面的话不用说,霍成也明白,他的神色更吓人了。
  想到阮蓁在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手上可能有的遭遇,双碧便觉得满心愧疚、自责,她宁愿自己被抓走,也不愿阮蓁受罪。她越想越觉得害怕,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求侯爷救救姑娘,您救救姑娘……”
  霍成满面寒霜,目光里酝酿着滔天的怒意,声音却极为平静,“他们朝什么方向去了?”
  双碧哭着连连摇头,她也不知道,那群人临走前把她绑住扔进了马车里,她拼尽了力气才从马车里滚出来,可那时候那群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人心生不满,霍成眯了眯眼睛,又问:“可还记得他们的相貌?”
  这一次双碧不再只是摇头,她双目圆睁,一边想一边向他描述那群人的模样,给她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那个将弯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
  她刚说到那人拿着一把弯刀,长了满脸的胡子,一旁的常坚便打断她,“你说他拿着一把弯刀?”
  双碧赶忙点头,“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几人手里也拿着弯刀,身躯很是雄壮,都是满脸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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