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控诉

  秦国皇宫前,咸阳最古朴,最宽敞,也曾是古代最繁华的街道上,无数百姓聚集在两边。几乎每人都高举着智能手机,期望能看见更多。几天前就跑来占位子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此时此刻早就搭好高台,一群摄像机齐刷刷对准这条宽阔、热闹的古街。
  嘈杂的人声中间,洪亮的长吼突然出现:“肃静——”立刻,围观的人们都自觉闭上嘴巴,或盯着皇城大门,或看着自己高高举起的手机屏幕,凝神屏息。
  人声消失后,出现的,是秦国流传了几千年的钟石雅乐。叮一声启人慧心,噹一下敲人恶念,钟鼓之声绵延不绝,响彻天地,竟似将人界奏成天宫!千年的皇家车队,便在这庄严的雅乐中缓缓驶出。
  从近卫军到皇帝,所有人都穿着庄重威严的祭祀礼服。各种礼器华丽沉重,队伍里的所有人却都似无物一般,行动稳而庄严。甚至连拉动礼车的黑白纯色马儿,也一个个庄严肃穆,精巧的蹄儿一步步缓缓踏下,汇作整齐划一的一个声音,成为礼乐的一部分。
  一群摄像机立刻对准车队,记者们小声在一旁解释:“大家请看,在车队最前面的,就是我们敬爱的天下荣尊圣德无量皇帝陛下!陛下的龙辇之后,是这段时间人气最高的皇太子一家!最小的那位,是国内人气最高的小皇孙,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现在才两岁。抱着他的,是我们敬爱的皇太子,小皇孙的父王,当今皇储。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位凤冠霞帔的美丽女性,就是国外人气最高,为秦国外交做出巨大贡献,被戏称为现代灰姑娘的新皇室成员,皇太子的妻子,太子妃殿下,我们可爱小皇孙的母后……”
  记者滔滔不绝,摄像头也都齐刷刷对准国内外人气最高的这一家人。若有表情专家在,便能立刻发现,尹沐卿的笑容,相比起她的丈夫和儿子,非常僵硬。
  车队缓缓前行,当所有车辇都驶出皇门,列队完毕后,“咣——”礼官用力敲响大钟,余音在古街上空长行不止……在这绵延不绝的钟鸣声中,礼官喊出庄严之音:“告天德,告地仁,告祖宗之不怠。乾乾行道,不敢懈怠,跪请苍生,诉吾皇之不贤!解肃静!”
  尹沐卿常常在电视里听到这句话,小学时,语文老师给学生们翻来覆去讲解这句礼文。还没来得及怀念幼时的记忆,突然,欢呼声排山倒海的出现!如同狂风巨浪,简直要把尹沐卿整个人都掀翻!再加上头上一顶重得要死的凤冠,几乎要扭了尹沐卿的脖子!
  车队在民众的欢呼声中缓缓移动。
  尹沐卿能清晰感受到群众的疯狂。无论她看向哪边,向哪里挥手,都会有人群尖叫,大吼太子妃的名号。吼得声嘶力竭,尹沐卿总能看到一堆喊到满脸通红的民众……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两位。
  赢子尘戴着一顶冕旒冠,貌似也很重的样子,却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向民众挥挥,显得相当自然。而赢子逸,因为是第二继承人,在国内的人气又数一数二,所以也穿了一身皇储的服侍,戴着小小的冕旒。跟他妈妈不同,小家伙笑得十分专业,小手挥得也不急不慢,很有水平!看得尹沐卿汗颜……
  赢子尘瞥了爱妻一眼,轻笑,微微向她倾斜,低声说:“没错,果然是我的种。”
  尹沐卿只能狠狠瞪他了。
  调戏了自己美丽的爱妃,赢子尘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却凝重起来。他望了望周围建筑的几个特定位置,眉头微皱。从多方渠道了解到,有人打算利用这次祭祀游·行,趁乱攻击他和尹沐卿。无论政府还是皇室,都做好十二分准备。近卫军、军队和武警都派出人手,在各个关卡设置障碍,甚至还秘密安置了许多狙击手!
  这样看起来似乎万无一失,但是,按照李成业和章净轩的说法,似乎,还会有变数出现。
  不能把握所有变数,让赢子尘感觉很不安。若只有他一人,怎么冒险赢子尘都无所谓。可现在,毕竟他已经有妻子和孩子了。现在,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身边。赢子尘绝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让赢子尘还站在车辇上的,是对伙伴的绝对信任!
  离古街将近有五公里的远处,超级摩天大楼的顶端,两条纤细的小腿穿过保护栅栏,在空中一翘一翘。“白雪公主”华音,此刻正坐在大厦顶的边缘,头戴最尖端的发箍状计算机连接装置,远远望着古街。
  华音的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手上拿着章净轩用来哄她的棒棒糖。而章净轩,华音寸步不离的王子殿下,正站在她身边,也远望着古街。
  “冷血!坏蛋!讨厌!”华音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吸着鼻子说,“我才不帮忙呢!哼!”
  章净轩拍了拍公主殿下的脑袋,轻声说:“如果杀手出现,叶澜音一定会冲出去。你要是不帮忙,不但叶澜音会死,连你的王妃姐姐也会被杀。”
  “干嘛要死嘛!”华音摸了摸眼泪,“这种人多的活动最讨厌了,王妃姐姐不参加就好了嘛!”
  “叶澜音也会找其它死法。”章净轩轻叹,“她想要一个最华丽的葬礼,你叶姐姐唯一的愿望,满足她吧。况且,对叶澜音来说,死亡,大概是最好的解脱。”
  华音吸了吸鼻子,缓缓闭上眼睛。
  ……
  坐在电视机前,李成业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皱。叶澜音曾告诉他,今天会有一场大戏,属于她的独角戏。李成业其实不想看,可郁积在胸口中愧疚与怨恨的情绪却死死堵在里面,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这些是西门公子的罪证。”李成业不禁想起叁天前,叶澜音递给自己的移动硬盘,“害死你家燕子的锅,他也有一份。包括这些,我能给的证据都给你了,好好加油吧,大律师,为你惨死的亲梅竹马报仇。”
  叶澜音的声音有些戏谑,李成业听得出来,这是嘲笑的声音。胸口顿时一阵猛火猛地往头顶窜,李成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往叶澜音绝美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美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后栽倒!唯独手腕被这个男人抓住,手臂于是成为一根纤细的绳索,悬吊她无力的身躯。叶澜音的嘴角流出几丝猩红的血液。
  “你的血居然不是黑的。”李成业怒哼一声,冷冷盯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叶澜音,为什么你总能拿出这么详细的资料?为什么所有龌蹉事都有你的身影?别以为我不知道,叶澜音!当初太子身边,害死那些女性的罪人,也算你一个!叶澜音!别以为你能逃,我绝不会放过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也将严厉制裁你!”
  “制裁我?”手腕被他紧紧抓着,叶澜音似乎完全放弃一般任由他这样吊着自己。听完李成业的话,叶澜音呵呵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丝毫没有快乐的感觉,似乎这个躯壳没有灵魂……笑声越开越大,还异常凄厉!她笑得愈加尖锐刺耳,竟把这个大活人弄成厉鬼一般!饶是李成业自恃问心无愧,从不惧怪力乱神,却不知为何,竟害怕起来!更让他惊异的,是心中似乎潜伏已久,他却从未意识到的愧疚,异常深刻的愧疚!
  “来啊,法律!来制裁我啊!”叶澜音尖笑着,缓缓放出异常绝望的声音,“我还有什么能让你们夺走?来吧,都来拿吧,干脆撕下我的皮肤,割走我的血肉,拆掉我的骨头!”叶澜音尖叫,“既然要拿,干脆一开始就把我的命拿走,为什么还让我活到现在!”
  李成业浑身一震,吓得竟不由自主放开叶澜音的手腕,猛后退了几步!而叶澜音,没有力点支撑,便如同一滩烂泥似得软软倒在地上……
  她缓缓爬起来,盯着李成业的眼睛竟是猩红,如同她的红唇,如同她嘴角的鲜血。叶澜音的惨笑让李成业无法直视,生平第一次,竟不由自主避开别人的目光!“法律……”叶澜音惨笑,“法律从没保护过我,凭什么我要遵守它?你说,大律师,你说说看!凭什么!”
  李成业无法回答,关于法律的辩论,他不知做过多少次,可这一次,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面对这个被迫害到如今地步的女人,他该如何为法律辩解?
  跟她说,法律将会因为她的悲剧而更加健全吗?李成业怎么可能说的出口!万千话语堵在胸口,李成业紧紧握住拳头,用尽力气,只能问出一个问题:
  “蓉蓉……苏燕蓉她并没有害你,为什么你……”
  “为什么?”叶澜音冷笑,“哈!你觉得为什么呢?那个女人把我当臭虫,我当然要捏死她!”
  李成业一个晃神,突然,叶澜音竟冲到他面前,一双美丽纤弱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因为我喜欢,因为我高兴,因为我是这个社会的臭虫,我可以为所欲为!”
  李成业被掐得满脸通红,吃力的说:“没有……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违反法律必定付出代价!”
  “代价我早付了。”叶澜音冷冷道,“从婴儿开始就被不停转卖,一次次失去自己的身体。后来呢,好不容易逃出魔窟,你们这些自以为圣洁的人又指责我肮脏……肮脏……呵呵,我肮脏?”叶澜音在李成业脸上狂吼,“凭什么说我肮脏!凭什么!你们以为我愿意被侵犯吗?就算卖·淫也能得钱的吧,我小时候该得的钱呢?虚荣呢?在哪啊?你们给我啊,还给我啊!全部还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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