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青琅立马一把抱住了乱动乱扭的青溪,将他压回了床上,又回头叫身边的人:“青越,愣着干嘛,仔细他胸口的伤又裂了!”
  青仪青越忙上前帮忙,但青溪不知为何却躁郁不迭,尤其一边嘉赐看三人吃力也想上前帮衬的时候,那青溪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瞪过来的样子目疵欲裂。
  “青琅,青溪在打摆子,他好像很害怕,他是魇着了吗?”青仪着急道。
  青琅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常嘉赐的身上:“你先出去。”
  常嘉赐一怔,点了点头。
  缓缓地走到院外站定,常嘉赐默默眺望着远处,一动未动地听着屋内传来青溪胡乱的嚎叫还有其他人的安抚声。
  半晌,屋门打开,青琅一行走了出来。
  嘉赐忙迎了上去:“他好些了吗?”
  青琅点头:“他自醒来起便是如此,时好时坏的,该是受那妖兽之毒影响吧,抱歉,方才……”
  嘉赐摇头,自若道:“我明白的,我身上也许还带了些那凶兽的气息,青溪会害怕也是正常,待他好了,我再去看他也无妨。”
  “你明白就好。”
  几人说着便向来处走去,嘉赐看着远方,好奇的问:“那儿高高的殿宇是何处?”
  青仪道:“那是员峤亭,是门中集藏各类典卷杂书的地方。”
  嘉赐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
  青琅问:“你想借阅书籍吗?”
  “嗯。”
  “笨蛋看什么书啊……”青仪切了一声。
  嘉赐倒不在意青仪的态度,反而抓抓头:“就是因为笨,所以门主多让我看些书。”
  “既是门主的吩咐,那自然可以去借阅了。”青琅笑道,“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吗?太好啦!谢谢你青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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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东青鹤来到嘉赐房中就见近日不是在发呆就是呼呼大睡的少年竟端正地坐在桌案后仔细地翻阅着一本古朴的典籍。
  察觉到来人,嘉赐抬起头来,对东青鹤粲然一笑。
  “师父……”
  “在看什么?”东青鹤走到桌边坐下,瞟了那书一眼,就见其上皆是各种兵刃法器,这是一本神兵谱,“怎么想到要看这个?”
  嘉赐起身,恭敬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的说:“我一个人不能修行,就想听你的话学些旁的东西,便去到员峤亭想寻些书来看,结果……发现我字识得少,什么都看不懂,翻了半晌,只有这个图最多,就借了这本……”
  嘉赐说得又羞又惭,还闹了个大红脸。
  东青鹤失笑:“那现在都能看懂吗?”
  嘉赐摇头,将书推了过来,指着上面一处文字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东青鹤扫了眼:“先枢。”
  “是……什么意思?”嘉赐怯怯地问。
  东青鹤弯起眼,索性坐近了些,耐心地对嘉赐讲解了起来。
  “这是一把上古神兵,名为先枢,”东青鹤指了指那俩字旁所配的白描图,“其剑身乃狼鹰鹰爪所铸,金刚不破,万年不腐。”
  “而这柄日暮刀,取自鲜鱼山深潭内九百九十九颗绿鳄石精魄,又在焚仙炉中炼满了九千多日才堪堪降世。还有这两把天罗地网……”
  东青鹤说到一半,侧过脸来,正对上常嘉赐呆呆盯着自己的目光,笑道,“不是要听我说神兵吗?怎么不看书?”
  常嘉赐自来到青鹤门之后所见的东门主皆是儒雅清正笔挺身姿,就算是坐着也若青松一般,可眼下这人却微微歪斜的倚在案边,一手还虚虚地撑着下颚,几缕发丝垂散下来,衬出一种平日难以得见的悠闲慵懒,难怪嘉赐会看呆了。
  被东青鹤戳破,嘉赐惊了一跳,连忙转开眼,两只耳廓都红了,嘴里支吾了半天才找回要说的话。
  “我、我……只是在想,师父懂得好多……这些神兵,您都见过吗?”
  东青鹤摇了摇头:“有些已消弭于时光,而有些本就是杜撰,传说罢了。”
  “什么?听着那么厉害,原来都是假的……”嘉赐失望,不过忽然想到什么,又翻过几页,点着书册最前头的那柄长剑兴奋道,“但是这个……这个拂光,天下第一神剑,削铁如泥,一定不是假的!”
  东青鹤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不是假的,但所谓‘天下第一’也是过誉了。”
  察觉到常嘉赐兴致勃勃地模样,东青鹤无奈地直起身,一晃眼,一柄长剑便躺在了他的掌中。初看只觉色调沉黯古朴,可若细查,便可发现那剑鞘青中带紫,仿若闪着幽暗的荧光一般。
  “好、好威风的剑……”常嘉赐感叹。
  东青鹤向前探了探手,眼带应允。
  常嘉赐惊喜,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两指,在那剑鞘上摸了摸。
  “是……仙鹤啊。”
  只见其上雕着一只振翅而飞的仙鹤,口中还衔了一朵青莲,直入云端。这柄剑仿佛就是为东青鹤量身所制。
  东青鹤指间轻轻一动,一声铿锵,长剑出鞘的同时,几道流光也跟着乍起,露出其内青黑的剑刃,似精铁般坚韧,又似墨玉般莹润,十分奇妙。
  常嘉赐粗略一看,便像个懂行的老师傅一样,频频点头赞赏:“这剑一定十分锋利!”
  谁知东青鹤却摇头,示意嘉赐拿起桌上的宣纸试试。
  嘉赐茫然地随着东青鹤的意思,下一刻便震惊了。
  “为何连纸都割不破?!”
  东青鹤淡笑:“因为拂光只有在我手里才有用,换一个人使,与废铁无异。”
  常嘉赐愕然,继而才跟着笑开了:“果然……是神兵。”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青仪匆匆来报。
  “门主,慕容长老从法器大会上回来了!”
  东青鹤收起拂光剑,似有所觉:“如何?”
  “破戈长老说,他找到了一样宝贝!”
  话音才落,外头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两个人,前头的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自然就是破戈。而身后那人,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少年,可走近了,竟是雌雄莫辩。
  第十八章
  见破戈和另一人入得门内,常嘉赐立时起身。
  东青鹤也站了起来,顺手将桌上的那杯茶让了过去。
  破戈接过,转而递给了身后的人,笑道:“骄阳快来坐,你可是找到宝贝的大功臣。”
  近看那人的确是个少年,身形若盈盈青竹,修长挺拔,面容更是芙蓉出水,眉目如画,然神态间满是倨傲,只除了在看见东青鹤的瞬间对他低头行了个礼。
  “不过是得门主吩咐,幸不辱使命。”少年一口喝干了那茶,随手一扔,杯盏就稳稳地落回了桌上,悄然无声。而他声音更似黄莺出谷,婉转清越。
  慕容骄阳说着,不等东青鹤询问便取下了背上背着的一只大木盒放在桌案。
  那木盒十分陈旧,边缘焦黑开裂,看着就跟路边捡来的柴火无甚区别,慕容骄阳却十分宝贝,当破戈伸手要来揭的时候被他不客气地一把拍下,一双美目却直直射向站在角落同样目不转睛盯着那东西的常嘉赐,全是防备。
  常嘉赐抬眼就对上慕容骄阳两把利刀般的眼神,吓得一怔。
  东青鹤注意到后,开口缓和:“骄阳,无妨,他是我新收的弟子。”
  慕容骄阳蹙眉,又跟把剜刀一般把常嘉赐上上下下刮过一遍,这才勉强放心,一抬手拍开了那破破烂烂的盒盖。
  瞬间,一片耀目炫光漾开,将整个内室都照得透亮。
  破戈最先发出一声喟叹,转而惊喜地望向东青鹤。
  “门主……”
  东青鹤也难得有些出神,半晌才呢喃了一句:“天罗地网……”
  破戈连连点头,笑弯了眼:“不错,那些传说……竟然是真的。”
  而没有各位眼神那么好的常嘉赐则是被那光刺得瞎了半天才渐渐重新视物,探头望去,就见那木盒中并列摆放了两把长刀,一柄红艳如血,一柄则乌沉如墨。不同于外盒的腐朽,盒中的两把刀说是华丽绝伦也不为过,刀身光华闪耀,刀柄则镶嵌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宝石,一看就不是凡物。
  只是常嘉赐又细究了两眼,发现那刀越看越觉眼熟,视线一转,落到了桌案一边的神兵谱上,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找到了在那拂光剑旁所绘的两柄刀不就是眼前的吗?
  一把天罗,一把地网。
  而能与拂光分庭抗礼的兵器,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果真是好东西……
  常嘉赐眸光也跟着亮了起来。
  那头慕容骄阳则说起自己得到这两把刀的经过。
  修真界每十年会有一届法器大会,出席者众,也许听名头会让人觉得十分大气,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许多自诩正道的门派就从来不让弟子参与,因为那大会是在囚风林所开的。囚风林地势微妙,正处于妖修魔修常居地的交界处,可想而知,这会上的来客都是哪路人了。而法器大会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一场买卖,得到好东西的卖家赶来出货,想买的买家出灵石买下就好。
  可如果灵石没别人多怎么办?
  也好办。
  抢。
  这就是法器大会的特别之处,没人管你用什么法子得到那武器,这儿一切都是实力为先,在会上随你怎么厮杀,但不得取人性命,出了大会后,大家既往不咎,不得追查谁得了那法器,也不得追查那法器离了之后的下落。
  所以,如此直截了当的大会,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规则残酷,不与妖修魔修同流合污的正道门派会真的放过吗?蒙个脸,隐个身,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以往青鹤门倒真是极少参与,一来东青鹤治下极严,各位长老也早有自己趁手的宝物,无需再去搜罗,二来青鹤门的法器库本就盛名在外,掌管法器的辰部多得是铸刀铸剑的好手,其中又以慕容骄阳为最,所以很少跑去凑热闹。
  只是这一回却有些不同,前提是近几年修真界隔段时间便会有一些修行者离奇死去,共同点是他们皆修为高深,死相则是形容枯槁,浑身精魄被吸得彻底。这般情况第一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些以此为食的魔修,可是却迟迟寻不到具体是谁下的手,唯一的线索是那些人胸口都留下了三道圆弧形的伤口,却不似任何一种众人所知的神兵。
  为此,素来不爱管闲事却独独痴迷兵器法器的慕容骄阳对那凶器起了不少的兴趣,而这次的法器大会便是他追查的一个好机会。
  当然,这是骄阳自己对东青鹤说得,但是东青鹤心里明白,这不过只是一小部分的缘由而已,另一部分,骄阳此去还是为了自己。
  东青鹤虽已至大乘修为,但离渡劫飞升仍差一步,别看这一小步,越是接近至高点进展便越慢,有多少前辈的前车之鉴便是毁在这临门一脚上,绝对不能轻忽。所以慕容骄阳是想去寻找能助东青鹤法力提升的法宝的,结果没想到却带回来了这个。
  看他那一身风尘仆仆,再想到法器大会上的规则,想必为夺此刀,慕容骄阳花了些小功夫。
  不过这些功夫在慕容骄阳嘴里却草草两三句就带过了,说是自己在那儿瞧见一散修带着这个,对方说是和人打赌赢的,而给他刀的人则说是盗了一个古墓挖出来的,总之多方辗转,这一对天罗地网的来处已不可考。卖的人要价两万灵石,不常出门的骄阳带少了,那人便卖给了别人。
  “不过,现在这刀还是我们的了。”慕容骄阳没说后续怎么得来的,只是冷傲地扬了扬下巴,便让人隐约猜得了那与他争夺之人的下场。
  “有趣有趣,”破戈赞赏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传闻这天罗地网一把主火,一把主土,主火那把能开山辟地,主土那把则分江翻海,门主,这无论使哪一把,都想必能助您在功法上寻到一条新的坦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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