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巴巴地送了女儿家的小衣来,到时候真生下个女儿来可怎么办?”
徐明薇听着心里凉了半截,冷淡道,“那生个女孩儿下来,便溺死了算了。”
傅恒一听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罪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的人家,生了女儿我也一样高兴……只是娘那头,你也晓得的,她盼孙子盼了这么久了,你这第一胎要是生的女儿,只怕娘那头不好应付,没个好脸色……”
徐明薇正色道,“生男生女,又不是这一胎完了就没了指望了,我倒也希望能生个儿子来,这世道女儿家过得太苦。落地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就算了,好歹能享个十几年的福。你瞧瞧外头庄户人家,但凡有个天灾人祸的,哪个不是卖了女儿养儿子?”
傅恒笑道,“瞧你,怎地好端端地又想到这处去了。我也就这么一说,这一胎你要真生了女儿,咱们也好好地养着,娘那头我多哄哄,隔年咱们再生个大胖小子,娘到时候自然欢喜。”
徐明薇心底冷哼一声,果然还是逃不过重男轻女这一茬。但看着她真生出个女儿来,王氏敢怎么拿捏了她罢!要是她没猜错,傅家可是有着把柄落在她娘贺兰氏手里呢,真把她给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孩子她也带着走,让他们傅家找个能胎胎生儿子的媳妇去!
第二卷 第187章 纵使举案齐眉
没想到他们两口子刚说到一回王氏,第二天,王氏使了薛婆子来叫人。往常她顾忌着徐明薇的肚子,毕竟是头一个金孙,到底看重些,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因而这一天巴巴地叫了她去,徐明薇心想宴无好宴,指不定就是为着傅恒房里添人的事情来了。
去了王氏院子里,她也没开门见山地说了,倒是扯着徐明薇问了近来胃口如何,大夫又都是怎么说的。等问到傅恒最近都在哪里歇着,徐明薇便知王氏这是要说正题了。
果然,等她回完话,王氏就叹道,“你们小两口这样感情好,我这个做娘的心里自然也替你们高兴。可这恒哥儿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你这肚子又打紧,万一这有个磕着碰着的,我便是打死了恒哥儿也赔不上我这金孙啊!你呢自打进门起就是个懂事孝顺的,回头和恒哥儿说一说,叫他别处住去,等你生完了养好了身子,再合在一处住着。别教他这个毛手毛脚的,惹了你的清净。”
徐明薇闻言,做出低头害羞状,小声说道,“娘,不是儿媳不肯劝了。在家里我娘也早早嘱咐过,一有了身孕就要分床睡,免得姑爷没轻没重的,也是不好。可儿媳是这么说着,傅恒只回一句他晓得分寸,断不肯分了房,儿媳也拿他没办法。儿媳最近也为这事苦恼呢,这不听丈夫的,有违女戒;不听您和我娘的,又成了不孝,儿媳也是没了办法。您这会儿说起来,儿媳心里便安心不少,回头不如您也劝一劝他。儿媳说上十句,还不如您一句顶用。到底是您的儿子,不肯听了媳妇儿的话,总要听一听娘的话的。”
王氏教她这一顿马屁拍的心里舒坦极了,等徐明薇借口说乏了回了院子,王氏才慢慢回过劲来。这个刁钻的小丫头,恒哥儿什么性子她还能不清楚?就是到自己这儿也没个听话的时候,但管自己高兴,乐意听了才听一句罢了。王氏原本就是心里没底,又是儿子自己房里的事情,当娘的毕竟不好过分插手,怕万一傅恒没个轻重闹起来,就成了家里的笑话了。因此就想着先从徐明薇这儿下手,迂回着和傅恒说一说,该是时候往房里添人了。结果被徐明薇几句话一绕,她连后头的话都忘记了提,就被她将了一军。
王氏越想越心里窝火,想着也不必再顾忌着脸面,直接叫薛婆子往傅恒院子里去了一回,把自己的意思简单说了。女主人有了身孕不能伺候了男人,往屋里添人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贺兰氏她人这会儿在傅家看着也没什么多话好说的!
薛婆子和徐明薇处过一阵,对她倒是十分有好感,把王氏气头上说的话婉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有些尴尬地安慰道,“奶奶也别太往心里去,内宅后院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您也想想,那些个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儿,爷们玩过一遭,心里还是记着您的。不至于为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心底拿了气儿,冷脸冷声地对了爷儿,那才叫得不偿失。小两口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能陪着爷走到最后头的不会是别人,也只有奶奶您一个人罢了。”
徐明薇知道她是好意,也知道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就算贺兰氏在这儿,也只有一句劝着她要大度的,因而忍着气,挤出个笑脸对薛婆子说道,“明薇知道嬷嬷是为着我好,我都记在心里。这事儿也是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应当做的,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多了,一时没顾得过来,倒让娘为我们这屋里的操心了。回头爷回来了,我就同他说,我娘给的两个丫头这会儿也都在后头好生养着呢。等爷看过眼,要是满意就直接开了脸,不满意也另外再找了牙婆买就是了。”
薛婆子见她脸上笑容仍有些僵,心里暗暗叹上一口气,做女人的,又是几个是心甘情愿将自己丈夫割成几块分给别人的。可再不愿意又能如何,就她们这样的人家,屋里没几个丫头,才是叫人笑话了。
“奶奶能这样想,婆子也就放心了。老奴这就去回了太太,果真是没看走了眼的,又有本事,又是温柔大方能容人的。”
徐明薇笑笑没有说话,让碧桃把人送了出去,自己肚里那点火儿早灭得差不多了。想想自己也是无谓挣扎,左右都是逃不过的事情,耍点小聪明,也不过是把死刑弄成了死缓。早一秒晚一秒,这事儿都已经成了定局,非人力能回天罢了。
一时颇有些心灰意冷,在家坐着也是烦闷,便叫了梦婷和自己一起往房师傅那处寻去。
第二卷 第188章 纵使举案齐眉
房师傅见了她的脸色,无好无不好的,也猜到几分,叹气道,“头回别了你母亲,就知道都有这么一遭。也好,如今也不算是情根深种。我看你也是个谨小慎微的,没有十分把握,不至于糊里糊涂地就跌了心去。”
徐明薇教她这样一说,心里倒涌出些委屈来,红着眼眶要哭不哭的,看得房师傅心疼,面上露出几分慈爱,拿她是个孩子一般抱在怀里哄了,温声道,“有些时候,为师的看着你,心想倒不如让你走了我的路子,或许才是件好事。”
碧桃听了忍不住心里嘀咕,房师傅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年少家逢巨变,一时勉强谋生,姻缘上也是遇人不淑,先遭退婚,后遭失寡,如今也只能孤身依靠着徐家傅家过活。但看她家奶奶,自小锦衣玉食着长大,嫁得又是个人人称羡的如意郎君,且有折桂之才,两个如何比得?但这会儿主子们正在说话,她也不好问,只能忍着在边上听着看着罢了。
徐明薇带了泣音,哽咽道,“学生怎忍心坏了先生的清净,教您去尝这样的苦楚?若是能,学生倒也宁愿生来就是个姑子,不要落在这红尘中罢了。”
房师傅听她说着冒傻气的话,一时忍不住笑了,拍了她的背笑道,“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自己却还是个孩子哩。心里有什么难受的,在我这里你也不用忍了,放声哭了便是。”
徐明薇教她说得脸红,原本就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事情,说得多了倒显得自己矫情起来。渐渐收了眼泪,只是贪恋房师傅身上的慈母味道,赖在她怀里一时不肯起了。
房师傅这会儿倒忆起从前来,淡声道,“原本我也同你一般,想着不嫁人才是真正清净。头一次遭退婚的时候,家里长辈视之为大辱,硬要争个道理,我心里也恼那家绝情无义,一纸诉状将他家告上了衙门。痛快是痛快了,但看他家又有什么伤着的,仍旧好好地娶妻生子,倒显得我面目可憎起来。后头我爹的学生再寻来,我便想,如此也好,也算是能给祖宗一个交代,不叫我爹坐从棺中起,入土都不得安宁。对他,我也没甚欢喜不欢喜,只是当时唯一肯朝我伸了手的人罢了。可你知那杜明静为什么独独挑中了我?”
徐明薇摇头不知,只静静听着。房师傅淡笑一声,“他有个相好的同窗,是个清贫人家,自知容不得世,到了年岁也只好寻个着急肯嫁的。”
徐明薇这才惊了,这不就是同妻骗婚吗!
房师傅看她脸色,摇头解释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提亲之前他并不曾隐瞒了他和那人的关系,两两一起来见过我,也问过我的意思。若是愿意的,婚后我过我自己的日子,等他考上个一官半职外放了,那人就做了他的师爷跟去。孩子就在驻地上找个孤苦人家的,也当做自己的收养了。其实我那婆母心里也猜到些官司,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着日子好过,自欺欺人罢了。”
复又叹气道,“谁能想到天不从人愿,他那个相好的冬日里病了,他顶风骑马去看他,半路上竟摔死了……如今年纪大了,我也时时在想,如果当时他还在,那样的日子也算是好的,能有个孩子当做念想,看着他成人,看着他嫁娶……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徐明薇听了心塞,怔愣道,“先生,您还有我呢。等孩子生了,还要您替他开蒙,好好教导了。”
房师傅低头笑道,“你来找我诉苦,倒听我先说了起来。这话头咱们往后就不再提,这一页权当翻过了。碧桃,你去喊你的小陶姐姐,把我的两架古筝都给抬出来。”
徐明薇问道,“先生想弹哪首?”
房师傅反过来问她,“你肚里总有些新货的,不如让你选了。”
徐明薇细细思索了一番,笑道,“今日这景,倒合了一首曲子,叫《春去春又来》。”
房师傅听着名字便又几分欢喜,点头道,“便是这首吧,不曾听说过,还是你先来一遍。”
一时丫头们把古筝都放好了。徐明薇戴上指甲,勾了几个零碎单音,轻柔婉转之音便自她指下逸出,缓时缠绵悱恻,疾时又见春来狂喜。一曲终了,房师傅还沉浸在乐曲中,片刻才点评道,“喜音当不见悲,你弹来却总有一丝不甘,不愿,到底意难平。”
徐明薇知瞒不住她,说道,“还是先生来吧。”
第二卷 第189章 纵使举案齐眉
房师傅摇头道,“这个本该是合了别样,单弹了也是无谓。你等等,我去寻把二胡出来。”
徐明薇心下诧然,这个曲子似乎是滨崎步的春日改成古筝曲的,音源的确是合了二胡等乐器,因着改过的曲子有中国风,她也是单曲循坏过许久的,才记得格外深刻些。房师傅这时果然寻了二胡出来,只笑着朝她点头道,“我先做个开头,你自己觉着什么时候合适,便什么时候加进来罢。”
傅恒听着这句嘴角微勾,屋里半天找不见人,果真是往她先生这儿来了。两人倒是有闲情雅趣,还合奏上了。边上的小陶面上满是犹豫,万一这里头两人要再说些体己话,外头这大少爷还站着听呢,偏又被拦住了不让她进去通报,真是急死她这个忠仆了。
屋里这时果然起了二胡的声音,潇潇洒洒,只东顾西走,不见流连。一时又有徐明薇的筝声和了进来,婉转缠绵,与那二胡时时呼应着,听着似自来自去,却又偏偏离不得彼此,倒似一对有情人,彼此相留。
“好!”筝声二胡声一歇,傅恒忍不住喝了一声好,信步朝屋里走去。
徐明薇脸上溢出的笑容顿时冻住了,房师傅浅浅看她一眼,等到傅恒走近了自然揽住她的肩膀,她已经又堆上些笑容,温声道,“怎地来了也不说一声,躲着听壁角啊?”
傅恒闻言便是一阵笑,先与房师傅请了罪,“先前在屋里没见着她,丫头们说大概是往您这儿来了。我来的也是不巧,正好赶上你们合奏,学生哪里敢败了您的雅兴,只好做一回宵小之徒,等在门外听了一回。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房师傅摇头说道,“你媳妇儿调皮,你也跟着做鬼。好了,知道你如今放心不下她,既然人都来了,就把她这个皮猴儿带回去,也省得在我这边吵闹。她这个身子,我这儿也做不得她的饭菜,留不得客人。”
一时说的徐明薇又不肯,好笑道,“先生在我那儿吃了那么多回,却容不得我来您这儿吃一回,好生小气!”
房师傅扔了颗瓜子给她,忍笑道,“喏,便送你颗瓜子,不算空手回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傅恒且扶了徐明薇起身,说道,“那学生便先领了她回去了,先生要是得空,也常来院里坐坐。”
房师傅点点头,送了他们出门,等人都走远了,靠着门边却是一声长叹。
傅恒先前从王氏院子里来,知道他娘已经找过徐明薇,正等着她的反应,许是要吃醋闹上一番的,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但凡是个男人,看着自己也有些喜欢的姑娘为自己争风吃醋,嘴上说烦的时候,心里总不免又有些得意的。
不料回到院子里,徐明薇却是先叫了婉容带了人过来。有前头就来了的青梅和樱桃,也有后头随她一起来的姚岚和璃虹。四个嫩生生的丫头一字排开,又羞又怕地站在主子面前,手里还不安地扯着帕子,彼此心里都清楚,主子这会儿叫了她们来,是为着什么。胆子小的只老实低头看地,有胆子大的,像青梅这样已经沾过身子的,眼睛贪恋地往傅恒脸上粘了粘,被徐明薇边上站着的几个丫头怒目瞪了,才依依不舍地低了头。
都说她们家爷生得好,果然没说错。姚岚和璃虹偷看一眼,心里各自欢喜,还没和傅恒说上话,一颗心就情不自禁地落到了他身上去。
徐明薇在上头将这些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尽管心里无限恶心,还要堆了笑脸,朝傅恒说道,“今儿娘找我提了这事儿,我也是忙糊涂了,竟忘了还有这么一桩该做的没做,却不是做人媳妇的本分。趁着这会儿人齐,你也在家,便先挑个过眼,看看你自己喜欢哪一个,正月里头反正都是好日子,今天便开了脸。若是都不喜欢,我再托人打听打听,有模样脾气好的,也都请了回家罢。”
傅恒心里憋着气,既然要假贤惠,便真让你贤惠一回罢!说着还真往下头溜了一眼,专挑了最不老实的青梅,说道,“不用旁人,娘送来的都是些好的,只青梅是旧人,又尽心伺候过,便先开了脸罢!”
第二卷 第190章 纵使举案齐眉
左等右等,终于到了另一只拖鞋掉下来的时候。徐明薇还以为自己会失望,会难过,会心痛……但在那一刻,她只是麻木地什么都感觉不到,还能笑着对傅恒说道,“既然你满意她,那就是她了罢。既然是抬了妾,也不好再跟樱桃一个院子住着。婉容,你带了人,去把朝南的屋子收拾一间出来。事情来得急,只好委屈一下青梅妹妹,酒席就不大办了,叫铁头去喊两桌席面回来,要好的丫头婆子凑一起吃个热闹,图个喜庆便好。”
后头这一句却是对着青梅说的。青梅不想这样的好事会忽然落到自己身上,一时喜出望外,竟有些呆了。徐明薇没嫁过来之前,青梅还能近几次傅恒的身。但自从她过了门,不要说傅恒了,就是连徐明薇她们都没能见上一次。绿珠红珠擅闯主院是什么下场,几个通房都还记得那天二珠的惨叫声。没有主母召见,谁敢越雷池一步?原本几人都以为自己就这样慢慢老死与傅家后院,谁能料到山回路转,竟还有这样的机缘!也难怪青梅听到自己被点中抬为妾室,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一旁的姚岚和璃虹又羡又妒地转头看向她,唯有樱桃脸上神色淡淡的,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别人或许不清楚,她可是看得分明。两个主子这会儿也就是在斗气,谁也不肯软了身段罢了。樱桃忍不住又想起傅恒之前那几回来她屋里,把青梅给暗地里恨的,明着都给了她好几个白眼。
可青梅却是想错了。傅恒来她屋里不是为了睡觉,而是来问徐明薇的事情的。樱桃那时候还想着能多争一分宠爱都是好的,为了能多留傅恒在自己屋里一会儿,把她能听到的关于徐明薇的芝麻绿豆小事都给说尽了。其实以她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近了徐明薇的身,也不过是贺兰氏要送她和青梅到傅家前,才领着徐明薇来看过她们一次罢了。
就是这样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傅恒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嘴角勾着的笑容,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放松。那一瞬间,樱桃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不是没有心的,只不过是早已经放在了别人身上而已。
那一刻樱桃无比嫉恨徐明薇,她的未来主母。投胎投得好,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命;模样也生得好,只轻轻一眼,便教人生出无限自鄙来;偏偏还嫁得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肯掏心窝子宠着她,护着她……可除了嫉恨,她又能怎么样呢?伤不着徐明薇一分一毫,或许她连后院里头还有樱桃这么一号人物都不记得了。
看着青梅这会儿喜形于色的轻狂模样,樱桃心下暗笑,还有不知死心为何物的,也只能蠢得与人做棋子,厮杀博弈罢了。她自己心死过一回,早知道要在傅家生存,靠着男人的爱怜是没有出路的,更何况男人的心也根本不在她身上。真要选个人来靠,也只能往主母徐明薇身边靠过去。好歹她也是贺兰氏挑出来的人,在徐明薇跟前还有一分香火情,总要比旁人好些。
樱桃这边暗自下这决心,姚岚趁着徐明薇不注意,偷偷抬了手腕往傅恒那边送了几记媚眼,盼着他能瞧见自己这一身冰肌雪骨。不想傅恒这会儿谁也不瞧,只死死盯着了徐明薇的反应,一双眼睛几欲冒出火来。偏偏徐明薇仿佛无知无觉,交代完纳妾要添的物事,便招了碧桃搀着自己往里屋去了。
眼看着主母都不在了,除了樱桃,其他三个都明着暗着往傅恒这边看来,又是摸头发,又是抚脸挺胸的。威宝在一旁冷眼看着,从鼻孔喷了一声冷哼,轻蔑地看来傅恒一眼,竟也跟着徐明薇往屋里去了。
婉柔这时从外头进来,脸上无悲无喜,做了个礼,只温声说道,“爷,青姨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婉容姐姐让奴来问您一声,要不要过去瞧一眼,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还有,外头叫进来的席面到时候是摆在青姨娘院子里,您是在那头吃,还是回来吃?”
傅恒冷笑一声,“你也别做出这份脸来给我瞧,你正经主子在屋里待着呢,想着也是眼不见为净!我也不是那样不知好的,就不在这里惹了你们的眼,晚饭不必留我的,我去你青姨娘屋里吃!”
婉柔教他说得脸上一白。她这会儿的确是为了徐明薇而心有不平,但要说给傅恒脸色瞧,却真是冤枉她了。毕竟都是在人手底下混饭吃的,她哪有那个胆子作践起主子爷来。抬眼正要辩白,倒被傅恒脸上要吃人一般的表情给吓着了,连一句多话都不敢说,匆匆扔下一句,“奴这就去后头跟厨房说。”
转眼跑得飞快,竟不见了人影。
第二卷 第191章 纵使举案齐眉
青梅心里得意,自忖着傅恒能从四个丫头中独独挑中了她,必定是念着往日旧情,对她存了念想的。便娇滴滴地迈了碎步,一手轻轻扶住了傅恒的手臂,嗲声道,“爷,便随了妾去咱们的新院子瞧瞧,怕底下人毛手毛脚的,万一落了爷的东西,晚上睡觉不好应付,又要来扰了奶奶的清净,倒是妾的不是了。”
傅恒忍着拂开她手的冲动,见老赖家的还在一旁看着,便做出一副温柔模样来,低声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便去瞧瞧吧。”
青梅一时心里更是不胜欢喜,得意道,长得貌若天仙又如何?男人都是贪恋新鲜的东西,再美的人儿,捧在手里久了,也就是尊泥塑的。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徐明薇时的情景,冷冷淡淡的一个眼神,便教她生出对方是天上云,自己是地底泥的自鄙来。可如今呢?那样好看的人儿,不照样输在了自己手里,输在了一个被她视作蝼蚁的贱民手里!
青梅忍不住快意,连着傅恒脸上渐渐露出的不耐都没留心,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尤其是当她看见即将属于自己的独立院子,两进的屋子,前头还带了个小花园,当中还有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一脸敬畏地朝自己做礼……这些都是她的,不用再和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伺候的婆子也不再敢露出嘲讽的脸色!属于她的日子,终于来了!
“爷,您对我真好!”青梅满心欢喜,竟不顾还有下人们在场,扶着傅恒的手臂踮着脚儿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傅恒原本也没这么容易被她亲到了,青梅之前说的那一个“我”字,莫名惹得他心烦。这个院子里,够资格能在他跟前说一个“我”字的,也只有他的正妻徐明薇,青梅又是个什么东西,敢用了这个字眼?!这会儿被她偷袭到,傅恒险些没忍住,顾忌着脸面才没当场发作了,却是皱眉不快道,“这些都是为妾的份例,家里的规矩一向如此。你要谢,谢的也是你家奶奶,没教人克扣了你罢了。还有,下次说话记得要守了规矩,‘我’字不该是你用的。”
青梅脸上一白,这才收了轻狂,乖顺道,“妾一时没有留意,往后不敢了。”
傅恒脸上仍然不好看,舍了一院子的下人不管,兀自抬脚往里头走去。青梅深深吸了口气,心里虽然拿不住傅恒为何忽然冷了脸,但想着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不管谁来,这个男人今天晚上也都是属于她的,自己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了。她们这些被挑选出来做通房的,身子本来就比正室柔软,许多正室不肯做了的,她们也只笑着张口接了而已。
教她们的嬷嬷说过,男人嘛,都是一个样,只要底下的硬了,心就软了。女人就该用好自己的本钱,手段好,什么样的好日子是挣不来的?
青梅如此一想,心里又添了几分底气,扬着笑脸跟着傅恒进了屋。却见他正站在窗前往外头看,长身玉立,一张侧脸英俊地叫人呼吸都喘不上来,青梅便有些脚底发软。这样好看的男人,她原本也是拥有过的,只是当时不知道深浅,没趁着能尝的时候尝尽了滋味。如今隔了一年光景,才晓得人生当中遇上这样一个男人,是有多么幸运了。
她原本想着要慢慢来,听着话音再一步一步勾了傅恒的。不想忽地被他触动了心底的念想,竟忘记了他前头的冷脸,一时痴痴地望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全身曲线都贴到了傅恒的背上。
傅恒看着园里的一枝腊梅正出神,冷不丁教人从后头抱住。他一时没回过神来,习惯性地以为是徐明薇,但一摸到青梅的手,瞬间想起前事来,忍不住与自己置气!她都不稀罕自己,自己又巴巴地为着她做什么?!
第二卷 第192章 纵使举案齐眉
青梅见傅恒没立刻推开自己,心里越发笃定,故意拿胸碾了他的背,娇声道,“爷,开着窗冷,不如关了,与妾喝一盏热茶罢?”
傅恒自徐明薇怀孕以来,一直素着,这会儿被她一揉一抱的,真激起几分心火来。他嗯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掰开青梅的手,自己往炕上坐了,也不管茶壶里的水是热的还是冷的,倒了一杯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