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节

  “你对我有信心,我当然会胜。”
  长孙浅雪极为罕见的笑了起来。
  她一贯高贵清冷,然而此时的笑容里,却绽放着狂热的味道!
  早在许多年前,她便是不甘,便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郑袖。
  然而王惊梦已然接受郑袖,她便是比剑胜出,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骄傲的她便飘然远去,独自离开长陵。
  公孙家灭,她以为出自王惊梦之手,便由爱转恨,无法原谅王惊梦。
  然而王惊梦在长陵战死,她便回长陵。
  在长陵潜修,她不想其它,所想的,便是能和郑袖有交手的机会,然后杀死郑袖!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这甚至是她生命的唯一意义。
  ……
  黑色的天空里,骤然亮起了许多星光。
  因为这里距离天空极近,所以这一颗颗星辰便显得非常的大,非常的妖异。
  在这一刹那最为明亮的星辰都显得异常的苍白。
  然后这些似乎伸手便可触及的星辰便如同燃烧了起来,而一缕缕火焰分外的沉重,飘落下来。
  一股本命气息从白启的身前缓释而出。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真正的本命剑。
  这柄剑狭长而透明,不见任何符文,就像寻常的极为纯净的白水晶,但却天生带着一种冷漠的杀意。
  当白启横剑于胸,这柄剑就像是变成了一面镜子。
  苍白色的星火落下无数束,便落在他这柄剑上。
  “每一次都是这样……利用这么多人,真的好么?”
  丁宁想到了顾淮,想到了更多人,他冷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白启很平静的往前推出这柄剑。
  这一刹那他显得极为轻松。
  因为这不是属于他的剑意,他所要做的,只是做一面镜子,将这剑意折射出去。
  他相信皇宫深处那名女主人也已经感受到九幽冥王剑的气息,所以这次落到他剑上的星火,也是冷酷却分外的炽烈!
  无数束苍白星火落在镜面般的剑上,在剑锋的边缘如瀑布般流淌下来,形成薄薄一层,平行于这冰封的湖面,朝着长孙浅雪切了过去!
  长孙浅雪的笑容骤然消失。
  就如一人的嘴唇越薄,便显得越为锋利,越为冷酷。
  无数束星火凝压成比雪片还要薄的一层,看似寻常的横切而至,却是带着无穷强大的意味。
  她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郑袖,但是此刻她明白丁宁之前对她说的是对的,这些年郑袖也远比以前可怕,全力出手时,甚至已经超越了她的想象。
  幽蓝的色泽在她的右手之中迅速的流淌,堆积。
  九幽冥王剑曾被人认为是天下最凶最寒的剑,此时力量在长孙浅雪的手中尽情的释放,那种深重的色泽不断不断的加深,便已经释放出震慑神魂的力量,然而在接下来一刹那,长孙浅雪却抛却许多公孙家的绝强秘剑,也抛去她这些年修行中所修到的一些最强的剑式,而是用出了并不算太过特别的一剑。
  她手中这柄最凶最寒的剑轻柔的往前画出,就像一枝眉笔画了一道,落在了这迎面而来的薄薄一层星火上。
  这一道剑式的名字,便是“画眉”。
  这一剑,便纠缠着无数长陵旧事,就是昔日王惊梦一剑划破陈国女公子纪青清的剑式。
  这一道剑式并不难领悟,对于长陵大多数剑师来说很普通。
  当年王惊梦用这样的一道普通剑式胜了纪青清,在纪青清的脸上划了一道,更多的自然是羞辱。
  而此刻长孙浅雪用这样一招,是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用这样的剑式在郑袖的脸上也划上这样一剑。
  要不要脸?
  这便是她的剑意。
  她积累了很多年的剑意,代表着她最深的执念。
  所以这一剑的剑意至为强大,在此时的丁宁眼中,都是无懈可击,完美而强大到了极致。
  “咔嚓”一声。
  薄薄的一层星火上骤然出线了一道蜘蛛丝般细小的晶裂。
  接着无数细微的晶裂便密布这层星火,蔓延到白启的剑上。
  白启的呼吸骤顿。
  他直觉自己的剑被无数的巨山硬生生的轰击了一记。
  一声野兽般的厉嚎自然的从他喉间迸发而出,他的左手都落在了剑柄上,右掌指间鲜血飞溅,才压制住这一剑,不让它脱手飞出。
  星火断裂。
  看上去反像朝着星空卷去。
  又像是一道道燃烧的白索在朝着天空烧去。
  长陵的皇宫里,响起噗的一声轻响。
  站立在灵泉前的郑袖身体往前微倾,一口鲜血从她的唇间涌出。
  灵泉之中的白色莲蓬上,星星点点淋洒了许多猩红的血珠,如露珠般滚动。
  第四十三章 用命
  她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似乎真是感觉到了剑意落在眉梢,然而不知为何,即便是出了胶东郡之后第一次受如此的伤,她的眼眸深处却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白启如野兽般嚎叫着,他的十指一息之间便不知震颤了多少下,强行控制住手中这柄本命剑的力量,并将体内更多的力量,疯狂的灌注了进去。
  方才那一剑是他败了,但那是来自于皇宫中女主人的力量,并非是他的力量。
  他自己毕竟也是刺了那近乎无敌的老僧一剑的强大修行者。
  长孙浅雪虽然一剑胜了皇宫中的女主人,但这星火之盛,就算是这名老僧全盛时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没有人能够战胜他和郑袖的联手。
  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支军队之前所有死在他前面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如那名副将一开始就说的。
  今天这里所有人会死,但他会活下去。
  他控制住手中这柄本命剑的力量,然后朝着前方的长孙浅雪划了出去。
  这是一道很薄的剑意。
  薄得似乎不存在,但给人的感觉却能切开一切东西,甚至这天地。
  长孙浅雪缓缓收剑。
  她的确无法阻挡这一剑。
  但是她知道她不会死,因为她很熟悉这一剑。
  在她收剑之时,她的身体后方伸过了一只手,接住了她这柄极凶极寒,甚至是此刻大刑剑未出世前,天下最强的一柄剑。
  然后这只手丝毫没有引起她这柄本命剑的抗拒,甚至带着她的本命力量,朝着前方刺出了一剑。
  带着世间最深幽色泽的九幽冥王剑嗡的一声震响,却是带出了一道异常明亮的剑光,将这一片晦暗的冰湖都照亮。
  白启的呼吸骤顿,九幽冥王剑是天下最凶最寒的剑,寻常的七境修行者都不可能驾驭这柄剑的力量,动用便会被寒气侵蚀,然而此时最让他惊悚的,却并非是丁宁如御使自己的本命剑一样,御使着这柄剑,最为关键的是,此时丁宁施出的这一道异常明亮的剑光轻易的破坏了他这一剑的剑意。
  他的身前飞起许多冰镜般的碎片,接着他听到自己的双腕间啪的一声爆响。
  这是他双腕的腕骨齐断。
  几乎同时,轰的一声爆鸣,他的身体狠狠倒撞在冰封的湖面上,犁地般往后滑行。
  在身体和碎裂的冰块的嘶哑摩擦声中,白启抬起头来,咽喉里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厚厚的面巾。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因为他十分清楚,对方那一剑若是要他死去,那他现在就早已死去。
  丁宁平静的收剑,将九幽冥王剑交回长孙浅雪的手中。
  他看着嵌在冰面之中但抬着头死死盯着他的白启,缓缓地说道:“你现在或许有兴趣向敌人倾述一下往事。”
  “原来你就是九死蚕的传人。”
  白启突然厉笑了起来,“我这一剑便是王惊梦的剑意,你能够这么轻易破解,便只有可能比我还懂这道剑意……原来令整个长陵疑神疑鬼,畏惧不安的九死蚕传人,竟然如此年轻。”
  丁宁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白启。
  白启止了笑声,他嘲讽的看着丁宁,道:“有意义么?”
  丁宁看着他,道:“不一定,但有可能有意义。”
  “有什么意义?”白启冷笑起来,“你们巴山剑场昔日大军过境时,又怎会在意你们的流矢之下多添几句无辜的尸体?”
  丁宁眉头微蹙,“无辜的尸体?”
  白启看着他,冷漠道:“你们巴山剑场率军攻城时,会在意城中寻常人的死活?”
  丁宁有些明白,微微抬头看着冰面上那些修行者的尸身,问道:“你们这支军队,全部都是因巴山剑场率军和三朝交战而成为战孤儿?”
  白启冷笑,却是不语。
  丁宁想了想,没有说话,长孙浅雪却是忍耐不住,也冷笑起来,“若是如此,那你们便应该去杀郑袖和元武,现在难道是巴山剑场得了天下?若按你的说法,巴山剑场也只不过是被郑袖和元武利用,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真正元凶应该是郑袖和元武,这帐你们却算在巴山剑场头上,你难道不觉得可笑?”
  “是么?”
  白启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冷漠的响起:“昔日长平之战,秦军有一支奇兵,绕汜水至长平郊野赵军后方伏击。途中遭遇一支由鲁中出发的商队,其中有些赵的修行者,为了避免走漏消息,秦军这支奇兵,便将这支商队三百余人,全部杀死灭口。那支奇兵,便是巴山剑场王惊梦领军,军师林煮酒。”
  长孙浅雪的面容骤然苍白起来。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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