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萧明川和顾渝是没有这样的福气的,不把孙子养到能给萧岭打下手的年龄,他们哪里走得开,可等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精力四处走动吗,此事只能想想,几乎没有实施的可能。
  萧岭的身体底子在那里摆着,再仔细调养恢复也是有限的,真要萧明川说,当个富贵王爷安闲度日是最适合萧岭的生活方式,可惜他是他的嫡长子,这条路走不通,他必须当太子当皇帝。
  夜色越来越深,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萧明川害怕顾渝着凉,说在后宫走走就好。
  顾渝却是兴致勃勃,略显兴奋地道:“二哥,我们去宫墙上看烟花如何?”元宵佳节,上京城内会燃放非常盛大华丽的烟火,而高高的宫墙,恰好就是最好的欣赏地点。
  萧明川原想拒绝顾渝的,宫墙上的风比地上更大,受了凉怎么办,可看到顾渝期待的眼神,再想起他们上次一起去宫墙上看烟花还是大婚之前的事了,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终,萧明川盯着顾渝加了件衣裳,又换了更厚实的大氅,带着他去了宫墙上。
  皇帝夫夫登高赏烟花,站得高看得远,又是心意相通心心相印,自是一番柔情蜜意在心头。
  与此同时,萧明楚和顾湘在内城,就是另外一番的景象了。
  戌初二刻,萧明楚在摘星楼亮了个相,算是代表皇室与民同乐。以往这个事情都是南阳王在做,也有几次是皇帝亲自来的,可晋阳王府的小世子,听起来却是一个有点陌生的称呼。
  毕竟,从老晋阳王那会儿算起,他们家好多年没在上京出现过了。可去南洋的人那么多,关于南洋的故事和传说也多,上京的老百姓对晋阳王府的兴趣还是非常浓厚的。
  听说小世子回京了,今日还会在摘星楼出现,好多人闻风而动,特意涌了过来。
  顾湘懒得上楼,就和萧明楚约好在楼下等他,结果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挤得七歪八倒。要不是顾湘从小习武,功夫还算不错,他能被挤得喘不过气。
  有必要这么热情吗?往年萧明川和南阳王出来,好像都没这么轰动。
  反正已经挤不出去了,顾湘一边看热闹一边默默地吐槽。
  顾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对上京的民众来讲,皇帝和南阳王是年年都能见到的人物,比较没有新鲜感,不像萧明楚,带着些许的神秘感。
  等到萧明楚出来,人群差点沸腾了,顾湘听到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我就知道,世子是大美人,有当年青阳王的风韵。”顾湘闻言差点喷了,敢情这些人这么激动,就是为了看美人,要是被萧明楚听到了,会不会气得想吐血。
  “说得好像你见过青阳王似的……”有人对刚才那人的话不屑一顾。
  那人不服气,拍着胸膛大声道:“我当然见过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跟我娘上山拜菩萨,路上我娘崴了脚,还是青阳王派人送我们回家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见到神仙下凡了。”
  顾湘小时候也是见过青阳王的,那时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可每个见到他的人,还是会为他的美貌惊叹。
  顾湘想起自己的祖父曾经说过,青阳王幸好是生在了皇家,不然那样的长相绝对是祸事。
  萧明楚长得颇有几分像青阳王,不过他是晋阳王的世子,是未来的铁帽子王,长相什么的之于他,应该不会成为太大的困扰,顾湘已经听到有人在说萧明楚未来的媳妇会有多难做了。
  “世子长得那么好看,将来谁家姑娘嫁过去,还不得郁闷死……”
  “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人家是铁帽子王的世子,要娶媳妇也是娶世家大族的姑娘,你还替人操心上了。”不知怎地,顾湘听到这个话题心里有点不爽,萧明楚娶谁关这些人什么事。
  顾湘有点不想再听了,无奈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萧明楚的长相上,他又挤不出去,真是想避都避不开。更要命的是,他还在心里想了想,上京都有哪些人家的姑娘适合萧明楚,越想越心塞。
  顾湘之所以了解这些,全是拜顾二太太和顾渝所赐,他们给他找媳妇真是太尽心尽力了,差不多人家的姑娘画像他都见过,长相性情也略有了解,可他觉得那些人,都有点配不上萧明楚。
  顾湘被顾二太太烦到不行,提出了超高条件的要求,顾二太太才暂时消停了。
  事后回想起来,顾湘发现自己当时说的,都是以“楚楚”作为了模板。可是萧明楚是男儿身,还是晋阳王的独生子,顾湘刚刚冒出点小火花的感情,很快就熄灭了,他从来不想不可能的事。
  萧明楚只在人前出现了不到一刻钟,等他回了屋,摘星楼下面的人群很快就散开了。
  不多时,顾湘发现有人在背后拍自己的肩膀,回头却是看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宫装少女。
  “楚楚,你这是?”顾湘看得很仔细,终于发现那是萧明楚乔装打扮的。
  萧明楚手上拿着帷帽,无奈道:“刚才那么多人看到我,我不换个打扮今晚还能逛灯会吗?”看灯当然要边走边看,还要隔壁喜欢的人一起,一个人待在楼上有什么意思,萧明楚可不乐意。
  见顾湘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萧明楚又道:“二哥,你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顾湘醒过神,片刻方道:“我们走吧。”元宵夜没有宵禁,少年少女们也可以公开约会,他和萧明楚这样走在一起,保准被人当成一对,还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程度的那种。
  可是……
  顾湘隐隐感觉这样有些不妥,可萧明楚的理由太充分了,他又无从反驳。
  “快走啦,我们先去放河灯,再去走百病,我还答应了小岭儿,给他带盏漂亮的走马灯回去。”萧明楚说着拉起顾湘的手,兴冲冲地随着人流往前走着。
  顾湘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有摆脱萧明楚的手,跟着他走了。
  萧明川和顾渝说过不会插手萧明楚和顾湘的事,自然不会去过问,反正他们在宫墙上看烟火是看过瘾了的,下来还被顾太后骂了顿,说他们不懂事,任性起来比小岭儿都不如。
  可有个人是不能不过问的,那就是殷明颖,他对事情的进展关注得很。
  那日,萧明楚高高兴兴出了门,回来却是闷闷不乐的。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跟他说,一个劲儿地找理由搪塞。
  殷明颖不到二十岁就中了状元,还最终爬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眼力岂非常人能及,萧明楚心里在想什么,他就是不说,他也能猜到七八分。
  这件事肯定和顾家那个小子有关,殷明颖都没派人去查,直接认定了罪魁祸首。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怎么舍得看他不高兴呢,殷明颖想了想,派人送了两张帖子出去。
  当天晚些时候,南阳王和凤相拜访了殷府,两人来时的神情都显得有些严肃。
  待到殷明颖说完请他们前来的目的,凤寒池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泡好的茶都没有管就跑了过来,结果却是小儿女的那点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我就说养孩子是个麻烦事情,操心完了儿子还得操心孙子,你也不嫌累得慌?”凤寒池一脸的幸灾乐祸,反正他是没有这个麻烦的,这个时候看看热闹就好了。
  南阳王则是微微眯起了眸子,沉声道:“我说四姐夫,你要把三哥的宝贝孙子嫁出去,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萧明楚不但是殷明颖的外孙,他还是萧秋宸的孙子,他的婚事非常复杂。
  第94章 转念
  “闭嘴!我找你过来是一起商量想办法的,可不是想听你说风凉话。”两人都是状元出身,殷明颖比凤寒池还早了六年,师兄的架子一向摆得足得很,当下就是锐利的一眼瞪了回去。
  凤寒池也不生气,就是轻轻摇了摇头,端起茶盏细细品味。当年,端敬皇后不许他和南阳王在一起,他们答应了,也做到了不娶不嫁,可私底下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还是纠缠了大半辈子。
  后来,皇帝表兄看不下去了,说他们想在一起就成全他们,日后到了地下,端敬皇后怪罪下来,他替他们担着。凤寒池真心感谢景和皇帝,就没比他更好的皇帝哥哥了,对弟弟们如此爱护。
  不过凤寒池和南阳王还是维持了现状,他没嫁入南阳王府,南阳王也没像他的兄长们那样下降。没办法,两个都是热衷于江山社稷的人,谁也不肯退下来,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抱负和才华。
  景和皇帝见状倒也没有勉强他们,只是私下暗示过,他们是不是也要考虑下子嗣的问题,要么自己生,要么纳个侍妾,不成亲也就算了,不能连个儿子都没有,否则日后没有人侍奉香火。
  凤寒池闻言很犹豫,他能说自己还没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么,他有弟弟有侄儿,凤家的血脉不会断在他的手上。至于自己的孩子,他其实不是很在意,养儿子好麻烦的,他舍不得花时间。
  就是不知道萧秋禛怎么想,他还有王位要传承的,估计会想要儿子。凤寒池自己不想生,也舍不得南阳王生,可把萧秋禛推给侍妾,他心里又很不爽,明明是自己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沾染。
  就在凤寒池陷入纠结的时候,萧秋禛说了,他是萧家的王爷,日后还能没有祭祀,孩子什么的,他无所谓。见弟弟和表弟一拍即合,对子嗣都不怎么在意,景和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长陵给他们留下了相邻的陪葬地,又在驾崩前留下遗旨,允许萧秋禛和凤寒池日后配享太庙。
  皇帝哥哥如此贴心,就连身后事都给他们考虑到了,萧秋禛和凤寒池就乐得没有要孩子,因此对殷明颖这种把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的行为,凤寒池是真心不能理解。
  养孩子不是从小让他吃饱穿暖,再教他读书习武,把他培养成才就可以了吗?便是要操心婚嫁大事,也只用关心自家儿女,媳妇娶进门女儿嫁出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连孙子的婚事也要管。
  再说凤寒池理解的关心,主要是在家世和品性上把关,免得小朋友不懂事被人骗了,至于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这是当长辈的该插手的吗?他家师兄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瞪了凤寒池,见他不说话了,殷明颖转而对南阳王道:“三哥的态度不是问题,只要楚楚高兴,他肯定不会反对的,问题是老顾家的那个小子,他竟然看不上我们家楚楚,真是太过分了。”
  虽说南阳王和老晋阳王是同母兄弟,可由于年龄关系,青阳王和老晋阳王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好到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那种,连带着殷明颖对萧秋宸的性格都很了解。
  “那你该把老顾找出来,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只要他没意见,这桩婚事就成了。”南阳王想了想,觉得自家三哥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不在细节上纠结了,专心给老朋友出起主意来。
  殷明颖摆摆手,急道:“我哪敢问顾兄,要是他点头了,他家小朋友却是真不愿意,强扭的瓜儿也不甜,我家楚楚要吃苦的。”殷明颖和顾毓亚太熟了,只要他出面,萧明楚没有嫁不过去的。
  可是……
  重点是顾湘的态度,殷明颖急于搞清楚,他对萧明楚是个什么想法。若是也有情,只是其他方面有所顾忌,他当然要在背后推一把,要是他对萧明楚没意思,他就得劝楚楚斩断情丝了。
  “既然如此,你直接问顾家那个小子,他叫什么来着,是顾湘吗?”南阳王对顾家的人颇有了解,除了宫里那位皇后,都是心思弯弯绕绕的,和他们绕弯子,那是大家都累,不如看门见山。
  萧明楚咬紧牙关不肯说,殷明颖也觉得除了顾湘本人,他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便道:“那就这么着,过了春闱我就问,要是打搅了那小子考试,楚楚还得把账记到我头上。”
  凤寒池强忍笑意不作声,从长泰年间到现在,他就没见过殷明颖对谁这么小心的。
  南阳王挑了挑眉,轻笑道:“四姐夫想方设法成全楚楚,是铁了心要把他留在上京吧?”萧明楚要是嫁了顾湘,肯定是长留上京不走了,否则的话,他早晚要回南洋继承王位的。
  “不可以么?我儿子被拐走二十多年,我孙子活到二十岁才第一次回到上京,我还就跟三哥抢人了。”殷明颖说得振振有词,反正萧秋宸夫夫不在,他就先把话放在这里了。
  南阳王哑然失笑,没有纠正殷明颖话里的错处,萧明楚明明是他外孙来着。
  凤寒池略加思忖,直白道:“四姐夫,我们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真有把握三哥不会介意,楚楚是世子,也是他唯一的孙子。”萧明楚若是嫁了,晋阳王府的传承就有问题了。
  殷明颖敛起笑意,正色道:“你们不也没有生个儿子继承王位?”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凤寒池闻言愣住,还能这样类比,可晋阳王是铁帽子王,又是南洋十三郡不可或缺的存在,萧明楚若是不能继位,日后就得皇子出继。
  凤寒池话没说完就顿住了,迟疑道:“所以说,这也是三哥的意思了?”
  实权亲王不可怕,皇帝也是要人帮忙的,宗室都是只吃饭不做事的庸人,谁在龙椅上也得累死;铁帽子王同样不可怕,另外四家都存在两百多年了,预计还能继续存活,和大周王朝同生共死。
  但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还是封疆裂土的那种,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南洋十三郡和中原隔得太远,没有皇室成员镇着不行,可同一家人镇得太久了,也是有隐患的。凤寒池和南阳王去过南洋,那边的人普遍是只知道晋阳王,不知道皇帝的。
  前两代晋阳王和皇室的关系如此亲密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再过两代,两边的血缘越来越疏远,要么是皇帝不甘心,想把南洋十三郡拿回来,那么就是晋阳王不甘心,想要独立成国。
  如今,一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萧明楚心甘情愿把自己嫁了,日后皇子出继,南洋十三郡和中原的关系重新拉紧,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难怪殷明颖一点不担心萧秋宸的态度。
  “行了,我明白了,现在帮你摸底去,争取今年双喜临门。”要不怎么说他师兄是老狐狸呢,明明是他急着嫁孙子,非把他们也给掺和进来,还是不帮忙就不行的状况,凤寒池暗自无语。
  转眼到了二月,三年一度的春闱开考,这是顶顶要紧的大事,萧明川听说萧睿回了小青山的白云寺都抽不出空去见他。可让萧明川想不通的是,他没空顾太后有空啊,他为什么也不过去。
  要是顾渝没有怀孕,萧明川倒是可以让他出去一趟,可惜这个计划也是行不通的。
  不过顾渝虽然不能去小青山,他在二月初还是出了回宫,顾渝让萧明楚陪他去了花大夫那里。当花大夫好奇的目光落在萧明楚身上时,顾渝小声解释了句,那是家中弟弟。
  花大夫没说什么,也没给顾渝开药,只说胎儿发育良好,他现在也没什么反应了,是药三分毒,少吃为妙。而且他胃口好,睡眠也好,一定要增加活动,不然孩子长得太大,生的时候不容易。
  顾渝被花大夫的话说得红了脸,他点头应了是,心里暗喜不已。萧岭生下来小小一只,看着可怜得很,这个孩子养得好,他心里成就感十足,同时也对萧岭有着不可磨灭的歉意。
  萧明楚对顾渝微微凸起的腹部有点好奇,盯着看了好半晌,直到顾渝发现,才把视线挪开了。
  顾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萧明楚这是在做什么,预想自己以后怀孕的时候什么样子?
  顾渝出宫之前,萧明川在他耳边一阵唠叨,顾渝不想让萧明川担心,从花大夫的医馆出来就直接回家了。他不可能去别的地方闲逛,带着萧明楚也不好回家,除了回宫根本没得选择。
  会试一考就是九天,早春二月的天气也是凉意十足,中途不乏体力不足不能支持的学子被人抬出来。
  顾湘自幼文武双修,身体远比普通人好,倒是不会有这样的问题,顺顺利利就考过来了。
  会试成绩出来之前,顾太后派人跟萧明川说了声,他要去枯禅寺烧柱香。
  萧明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在纳闷,顾太后去枯禅寺做什么,他不该去白云寺吗。
  顾渝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说不定母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萧睿都回小青山了,顾太后还没动静,他在旁边看了特别着急,又碍于晚辈身份不好多说,如今总算是等到结果了。
  第95章 萧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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