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迟晟连忙投降,我是在想,无论我有没有感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看,现在科学院那边连蓝金刚的传染途径都不知道,更加没有治疗方案,连感染症状也是在摸索中。
  迟晟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无论我怎么小心翼翼,该来的始终逃不掉,还不如把心态放平。
  季遐年皱眉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你真这么想就好了。
  迟晟一僵,接着尴尬笑了笑,大爷,人要乐观,懂吗?
  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早在第一场蓝雨后,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躲不过感染的命运。
  他也曾在夜里不甘过,就像得知自己的腿再无法支撑他留在部队的那段日子一样。
  可又能怎样呢?
  除了乐观,他还能怎样呢?
  季遐年没答话,也没告诉迟晟他可以改变感染状态的事情。一是他还不确定自己的能力;二是不安全。
  怀璧其罪的事情,季遐年上辈子看过太多了。
  第三天,季遐年终于可以再次看了。
  他先去田里看了下之前标记出的苗木。
  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心脏果然分为三类,很多形态不定的苗木也已经固定了形状,并且心脏的部分在往苗木根部藏。
  季遐年记录完后,又去看他改变过的几组。
  他一共弄了7组对照组,但他改变过的7株苗木里,只有1株成功被改变成了圆润的心脏,余下的形态都还在流动。
  但让季遐年奇怪的是,它们的对照组的心脏却都已经完全定型了。
  季遐年想,他的改变还是对它们有影响的。
  就算不能一次性改变它们的形态,但也有效延缓了感染的速度。
  所以他的能力是有效的。
  季遐年心中一喜,拿起电话给迟晟打了过去。
  迟晟正在后山跟苗小草放牛羊,接到电话后又回了四合院。
  怎么了?
  迟晟一裤腿的泥点子,站在客厅门口换鞋挽裤脚,不忘跟季遐年申请福利,我说你也给我弄套工作服啊,我带过来的衣裳就只剩一套干净的了。
  季遐年白他一眼,你少跟苗小草满山霍霍不就行了。
  迟晟弄好进了屋,一边露出一个逐渐草化的笑容,我这不是为家里干活嘛~
  你咋不干脆跟着苗小草叫我爸呢?
  季遐年懒得回话,指了指沙发,我今天眼睛好了,你坐下让我看看腿。
  迟晟一听是这事,表情微微变化。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很快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次他坐的是长沙发,自觉撩起裤腿后把腿横在了沙发上,然后转头盯着季遐年,看吧。
  季遐年盯着迟晟满是伤痕的腿,先是一愣,接着眉心逐渐皱了起来。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表情,心里那个早已确定九分的猜测落了地,苦笑一声道:感染了,对吗?
  季遐年看了迟晟一眼,点头,对。
  迟晟终究没忍住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忽然很想抽烟,手指无意识搓了两下后又松开。
  感染程度严重吗?
  迟晟扯了个抱枕抵在身后,浑身放松靠在那里。
  季遐年能体会迟晟的心情,但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没看过其他感染的人,不太清楚严不严重。
  迟晟垂目看向自己的左腿。
  感染后会有淤青出现,你说那淤青会不会就跟感染植物一样,最后长出蓝锈?季遐年没说话。
  迟晟也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说,如果现在截肢,能阻止感染蔓延吗?
  季遐年猛地一惊,看向迟晟。
  别这样看我,虽然现在还没对外公布,但感染会导致死亡这件事,科学院跟各地发现的案例已经证实了。很快国家就会启动一级响应
  迟晟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仰起头用手捂住眼睛,牙关紧紧咬出清晰的轮廓,像是咽下了狠狠的咒骂。
  季遐年的心口莫名被什么东西牵扯,有些难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对自己也太狠了。万一截肢也没用,那不是白受罪?
  迟晟放下手,偏头冲季遐年扯了扯嘴角,大爷的建议是享受现在?
  季遐年走到长沙发边坐下,伸手按在迟晟的膝盖上。
  我的建议是,让我试试。
  24、第二十四章
  我的建议是,让我试试。
  迟晟有一瞬的时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季遐年把手放到他的腿上,隐匿的期待才撞破那层不敢置信的安全层,膨胀起来。
  他看着季遐年,问:大爷,你是什么意思?
  季遐年的手还放在迟晟的膝盖上,他抬头直视着迟晟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真诚。
  如果我说我或许可以改变你的感染状态,你信吗?
  !
  迟晟的惊愕不加掩饰,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无声轰鸣。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回答,我信。
  季遐年像是料到了他会这样回答,倏然笑了起来,回答这么快?就不怕我拿你做实验?
  迟晟看着季遐年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翘起了嘴角,你不会的。倒是你,不怕我把你可以治愈感染的秘密说给我爸妈?科学院可是真的会做实验的。
  季遐年的笑容微敛了几分,我的确这样担心过,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放心。
  迟晟的眸中飞快闪过某种情绪,哦?那你还敢让我知道?
  季遐年看着迟晟,沉默了足足四五秒,才开口。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的音量比之前要轻,但却像是四块大石砰地砸进了迟晟那名为一汪春水的池塘里。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脑海里烟花炸响的噼里啪啦声。
  季遐年又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之后要跟你爸妈告密,把我抓去做实验的话。就当我眼瞎吧。
  迟晟从烟花声里回过神,恨不能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不会的,除非你自己愿意,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季遐年挑眉,就算我的能力可以治愈感染?
  迟晟无缝回答:你的能力又不是量产疫苗,就算能治愈、一秒能治好一个人,你不眠不休也得向天再借一百年。
  季遐年一时哑然,片刻后才笑了一下,嘀咕道:心算还挺快的。
  迟晟没漏过季遐年的这句嘀咕,那一瞬间他心中莫名的展示欲忽然就突破了理智的防线。他宛如一只求偶期的绿孔雀,迫不及待地对季遐年开了屏。那当然,要进金狮大队可不止得能打。我会两门外语,有两个不同专业的博士学位,名下有三套房,存款八位数吧,具体记不清楚了,身高191,体重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了,都哪儿跟哪儿啊。
  季遐年打断迟晟,一脸的哭笑不得,说正事,我的这种能力也是才发现的,不是治愈感染,只是改变心脏的形状。
  季遐年解释了心脏的三种形态,以及对应的变化。
  但是这些都是在植物上的结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感染的人,也是我第一次在人身上尝试去改变心脏的形状。所以,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迟晟听季遐年事无巨细跟他解释这么多,只觉得心口想装了一个热水袋,熨烫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了。
  没事,来吧。
  迟晟重新在沙发扶手上靠好,全然没了之前那一副生死有命的决然,还好奇地跟季遐年唠嗑,那我腿里的形状是什么样的?还没定型吗?
  季遐年听到这个问题,眉头又皱起来了。
  不,都不一样。
  迟晟的腿很奇怪。
  在季遐年眼里,他跟苗小草都是发光;但是迟晟的腿里却是跟那些植物一样的蓝色心脏。然而又跟那些植物不一样植物里是一滴流动的宝石,迟晟的腿里则是一把散沙。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每一颗砂砾都像是雪花一样,张牙舞爪地露出一圈尖刺。
  迟晟听完季遐年的描述也有些懵,那我这算是定型了还是没定型?
  季遐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只能试试。我先试着把单独的一颗的刺给抹平吧,如果期间你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出声打断我,知道吗?
  迟晟听出季遐年有些紧张,于是也认真点头,嗯,我会的,别怕。
  该怕的是你才对吧。
  季遐年一边嘀咕,一边已经沉静下来。
  他像之前对待苗木一样去改变迟晟腿里的心脏的形状。但却困难很多。
  如果把这种能力比作和面,那植物那种就是半凝固的面汤,季遐年不用劲就能随意揉捏它;而迟晟腿里的,大概是一团半硬的钢铁,季遐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只能使它出现一点的变化。
  很快,季遐年就满头大汗。
  汗水在他的下颌、鼻尖上汇聚,最终不堪重负地坠落下来,在迟晟的腿上啪嗒碎开。
  迟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犹豫几秒后又重新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开始放松的姿态变得有些拘谨,眼神找不到位置一样不知该往哪儿放。
  季遐年这一治疗就用了近十分钟。
  万分艰难的,终于把一粒雪花砂的棱角抹平,形成了一个相对圆润的形状。
  好了。
  季遐年的声音有些哑,他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喝。但他还只是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就感觉两条腿绵软得像线一样,紧接着身体也软成了一片,让他触不及防地栽倒下去。
  怎么回事?
  季遐年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
  他感到身体被人翻了个面,然后他看到了迟晟的脸。迟晟一脸仓惶和焦急,低头大声在喊他的名字。
  季遐年不解地看着迟晟,疲惫地断断续续问,怎么了我,我好困怎么这么黑?
  迟晟紧着牙把季遐年抱在怀里,只觉得怀里的身体一会凉一会烫,浑然不像人的体温。
  没事,没事。嘘,睡吧,睡一觉就好。
  季遐年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意识坠入黑暗中的那一瞬他想。
  哦,又使用过度了。
  季遐年这次晕的声势浩大,但只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就醒了。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迟晟就守在床边。
  醒了。
  迟晟第一时间发现了季遐年醒来,交握的手终于松开,两只手上都残留着因为过于用力而留下的指甲印。
  有哪儿不舒服吗?
  季遐年坐起来,迟晟忙拿过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季遐年才说,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个黑色眼镜盒,你把那个拿给我一下。
  迟晟心里一沉,拿了眼镜盒打开,里边果然是那副酒瓶底的眼镜。
  迟晟把眼镜放在季遐年的手心里,等季遐年戴上后才问,还是看不清?
  模糊的色块细化成了具体的事物,季遐年轻轻吁出口气,点点头。
  嗯,这次消耗的比我想的厉害,恐怕视力得过两天才能缓过来。我妈还没回来吧?你没跟她说吧?
  没跟她说,苗小草也不知道。张姨在我小姨那里,说中午在那边吃。
  季遐年松了口气,那你送我去镇上配副眼镜吧,我怕我妈看到我又戴着这个得担心。我现在头还有些晕,大概不能开车。
  迟晟自然没有推辞,好。但你的度数镇上能配吗?
  季遐年穿好外套下床,一边答道:配个五百多度的就行了,就是临时过渡用一下,打个掩护。对了,你腿有什么感觉吗?
  其实没什么感觉的,但迟晟撒谎了。
  没之前那么疼了。
  季遐年拉拉链的手一顿,你之前一直在疼?
  嗯。其实现在也还在疼。
  季遐年难得生出几分佩服,那你可真能忍。
  迟晟笑了笑,站起来,我先下去开车,你收拾好下来就行。
  好。
  季遐年在镇上的眼镜行配了两副眼镜,金丝边的大镜框,一副有度数,一副没度数。
  他本身就长的漂亮,气质又冷;这金边眼镜一戴,整个人就从高岭之花变成高不可攀了。
  迟晟看的直抽气,你这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果第一次见面你是这副样子,我估计就让你直接倒地上了。
  季遐年没听明白,不好看?
  迟晟摇头,不是,就是不像正经人。
  季遐年:
  这话也轮得到你来说?
  季遐年没理他,付了账后又顺便去买了一些菜,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车还在路上,季遐年就接到了张银珠的电话,问他们上哪儿了。
  季遐年有些意外,去镇上买菜了,你怎么回来了?
  张银珠说:哦,我回来给素素拿点蒜蓉酱,顺便跟你说事儿,结果没找着你。
  什么事?
  就是素素的男朋友呀,说是三天后就过来了。我寻摸着那天咱们就去素素家做顿接风宴,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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