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24节
虞度秋的情绪似乎被这只快乐小狗感染了,绷着的神经莫名放松许多,靠在他身旁,肩膀挨着肩膀,感慨道:“半小时前还在枪林弹雨中提心吊胆,现在却在这儿晒太阳看松鼠,还是活着有意思。”
柏朝回头:“你提心吊胆了吗?”
“当然,我又不是刀枪不入。”
“我以为你不怕死。”
“怕是不怕,但要看怎么死。”虞度秋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起了自己的死法,“七八十岁在床上玩小帅哥,突发心肌梗塞而死,就挺不错;视察公司实验室的时候突发爆炸而死,也算为科学事业做贡献,留个美名;但在异国他乡的小小停车场被人狙杀而死,跟我这一生辉煌的履历相比,这样的人物词条结尾实在太憋屈了。你不觉得吗?”
柏朝眼中的鄙夷无语清晰可见,虞度秋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开口嘲讽自己,他却转过了头,望着茂密的树林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总比一个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强。”
“你说的好像很乐意跟我死在一块儿似的。”虞度秋弯腰捡起一块路边的小碎石,突然扬手,朝松鼠活动的那棵树砸去——
“哒!”一声轻响后,松鼠受惊,迅速蹿进了树林深处,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度秋拍了拍手上的灰,有些意外:“你不骂我欺负小动物?”
柏朝已经坐回了车里:“你是担心它跳到路上被车撞到吧?”
虞度秋绕到副驾驶位边上,撑着高高扬起的车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小柏眼狼,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好像挺了解我?”
柏朝抬眼:“我从哪儿来的你不是早就调查过了吗?而且你很难了解吗?养狗又养马,一看就知道喜欢动物。”
“我在别人眼里可没你说的这么好懂。”虞度秋逗狗似地挠了挠他的下巴,看了眼他脚踝上被血浸透的绑带,“不过,你这会儿的心思我也了解——脚疼了?站不住了?”
“怎么,少爷要给我揉揉吗?”
“说过不会给你跪下,自己没手么?”
这时,一阵震动传来,虞度秋摸出手机看了眼:“这么快就搞定了,办事效率挺高啊。”
黑卡的服务人员汇报了别墅的大体位置,并发来定位,按地图路线看,再开一刻钟便到了。
“好的,谢了,顺便派几个人,把这三天的日用品采购好送过来,再买点止血祛疤的药和包扎用的纱布。”虞度秋吩咐完,挂了电话,接着关上副驾驶的车门,自己也坐进了驾驶位,发动车,按照导航的指示往前开。
“你把别墅定位发给保国,让他带着纪凛、卢晴和斐华过来,除此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哦对,让他们三个别带车里拿的枪,车也别开,自己想办法过来,别恋战,别想着抓人,听我的。”
柏朝依言照做,发到一半,问:“老刘也不能告诉?他不是你妈的人吗。”
虞度秋摇头:“所有能接触到车上手枪的人都有出卖我的嫌疑,是我妈的人又怎样?董师傅还是跟了我十多年的厨子呢。所有员工里我最不信任司机,他们最了解我会经过哪里、去往哪里,掌控的不是方向盘,而是我的生死命运,有时可能会带我开上死路,所以我的私人司机通常一年一换,每换一个,都会改变日常行车路线。”
柏朝安静片刻,冷不防地问:“从你被绑架之后开始这样的吗?”
虞度秋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的?”
“洪伯。”
“他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最近总是泄漏我的家丑,上次在君悦也是。”虞度秋无奈道,“你猜的没错,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你看,我有那么多供我驱使的人,但关键时刻,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我自己。”
“要给你个拥抱安慰下你么?”
“哈哈,你今天是打开了幽默开关吗?”
“我是认真的。”
“那你最好收起这份认真,别让我感觉到你在同情我。”虞度秋脚上缓缓施力,踩下油门,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同情说得好听点儿是善心,本质不过是高姿态的怜悯,你有同情我的资格吗?以为今天保护了我一次,就能跟我平起平坐、甚至骑到我头上去了?”
柏朝不动声色地抓住扶手,抵抗着强烈的推背感:“……你以为我的目的是这个?”
虞度秋笑得更大声,油门踩到底,跑车的轰鸣骤然响起,惊动了树林里几只鸟雀,慌张地振翅飞向高空。
“不然呢?只要钱到位,多的是愿意为我出生入死的人。小柏眼狼,我是挺喜欢你,也乐意哄着你,但你在我心里,真算不上什么东西,别以为我那么好骗。”
柏朝却笑了声,重复了遍:“我在你心里?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虞度秋莫名:“什么?”
“没什么。”柏朝仰起头,目光遥远不知落在何处,不明所以地勾起嘴角,“等你自己想起来比较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小虞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第23章
娄保国一行人费劲周折到达郊区别墅时,落日余晖在他们身后的树林间拉出了歪七扭八的影子。
“他娘的……总算到了……就是这儿吧?看见少爷的太阳神阿波罗了。”娄保国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背后一片汗湿。
纪凛凌乱的头发上挂着几片树叶,整一个纯天然原生态鸟窝,防晒也脱光了,肤色至少晒黑了两个度,俊俏小刑警的形象岌岌可危,喘气中夹杂着被骄奢淫逸虞大少抛下的滔天怒气:“老子真想……砸了他的车……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地铁都没有……”
平义市的交通网络四通八达,去哪儿都方便,谁料夏洛特这座高度现代化的工商业城市,居然只有一条轻轨!为了甩掉追踪者,他们先打车,然后坐轻轨,再骑自行车,最后钻入树林东躲西藏,暴走五公里,确保无人跟踪后,终于来到这栋定位中的别墅周围。
“这车当年落地价一千多万呢……全球限量几十台,你三思啊纪警官。”赵斐华扶着树干休息,眼镜歪歪斜斜,从塌鼻梁上滑下一截也顾不得扶,手指向他脚下,“还有……不是鸟不拉屎,应该是鸟乱拉屎。”
纪凛低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跳起来逃出树林,在马路上疯狂踢腿抖屎,像在跳某种独创的踢踏舞。
“你当心别撞着车。”卢晴跟着跑出去,随手捋了把毛躁的马尾辫,鼻翼翕动,敏锐地闻到了一丝不对劲:“嗯?这什么气味?像……烧焦的尸体!”
娄保国一个激灵:“卧槽?大妹子你别吓我!难道我们来迟了?”他一个箭步冲进别墅区,没按门铃,谨慎地绕着外侧围栏走,先观察内部的情况。
纪凛见状,来不及抖屎了,急忙跟上去,低声问:“枪都没拿,万一遇上绑匪或者那几个杀手,怎么办?”
娄保国壮实但灵活,贼头贼脑地前进:“还能怎么办,只能给虞董打电话了。”
“虞董是谁?虞度秋他爸?”
“少爷他妈,他们家女方强势,跟妈姓,我们一般叫虞董。她会派直升机来营救的。”
纪凛奇怪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联系虞度秋他妈?让她送我们过来?”
娄保国呵呵道:“你以为虞董很闲啊?找我们当少爷的保镖就是为了让她省心,如果我还要麻烦她,铁定被炒了!不过今天停车场这么一闹,虞董马上就会得到消息了,我估计要收拾包袱回老家了……”
卢晴回头安慰:“怎么会呢,你今天指挥得很好啊,不仅保护了我们,还搬来了救兵,把那群蝙蝠侠吓得落荒而逃。”
娄保国二十八年的人生中被异性夸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过年回家他姥姥夸他饭量大。一听这话,大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应该的。”
赵斐华无情地泼冷水:“那是他吓跑的吗?是对面看见目标跑了,抓不住了,才打道回府的,跟你们仨对枪又没意义,浪费子弹。”
娄保国回身扬起拳头:“赵斐华你少废话!忘了刚才走不动谁背你的了?”
“嘘!”卢晴紧张地说,“气味越来越浓了,我好像还听见火烧木头的声音。”
众人神经一绷,急忙加快脚步,蹑手蹑脚地绕到别墅后方的庭院,空气中漂浮的烧焦味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木头爆裂的噼啪声逐渐清晰,直到绕过一个拐角,四人终于看清了气味与声音的来源——果然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已经半面漆黑,死状惨烈,无法辨认生前究竟……是鸡还是鸭。
“你会不会烤啊?”虞度秋躺在露天沙发上,头枕着扶手,沐浴后换了一身宽松的t恤和居家裤,惬意得很,“这么大人了,烤只鸡都不会。”
柏朝站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架前,脸被熏得跟不锈钢烤网下的木炭一样黑,但还是比烤网上的烤鸡白点儿。
“你连做盘沙拉都不会。”
“谁说的?你不是吃完了?”
“…………”柏朝叉起无法挽救的烤鸡,扔进垃圾桶,“我再去拿一只。”
他脚踝上缠了纱布,血是止住了,但走路仍有些蹒跚。
虞度秋目光一转,打了个哈欠:“算了,你过来坐吧。”
柏朝闻言转身:“不吃晚饭了?”
“等保国他们来吧。”
“他会做饭?”
虞度秋想了想:“唔,他好像不会,平时都跟我一块儿吃。斐华应酬饭局多,总在外边吃,应该也不会。总不能让卢晴一个小姑娘给我们几个大男人做饭……纪凛应该会吧?他对象都没有,一个人独居,工资又低不可能天天出去吃,自己不做饭不就饿死了?”
“…………虞、度、秋!”
庭院里的二人同时转头,只见不远处的围栏外,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其中一双尤为愤恨哀怨。
纪凛双手抓着铁栏杆,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狂犬,龇起牙怒吼:“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卢晴难得站他这边,叉腰高声道:“虞先生,我们队长不需要做饭!局里有食堂,免费的!他天天从食堂打包晚饭!节约得很!”
纪凛:“…………”
赵斐华推正了眼镜,叹息:“刚平外敌,又起内战……”
好在这场内战没能吵起来,正处于一触即发之际,终是由柏朝主动担起了掌勺大任,并在一个半小时后,将像模像样的的四菜一汤端上了餐厅的饭桌。
“厉害啊大哥。”体能消耗过多还饿了大半天的娄保国拇指大动,夹起一块椒盐小土豆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还没咽下去就开夸,“哎呀妈呀太香了!我感觉我重新活过来了!咱大哥这厨艺,一看就是个居家好男人!”
虞度秋笑道:“他又没有家,哪儿来的居家?”
“你这人能别总戳别人的痛处吗?”纪凛对他这种恶劣行为鄙视至极,刚才拉满的怒气值尚未完全消下去,本着秉公办事的信念,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吃饭,“有空挖苦别人,不如想想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多人要害你?一天之内都三波了。”
虞度秋不以为意地耸肩:“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纪队。打击犯罪的频率高不好吗?回去你就能邀功了啊。”
“还要在这儿待三天呢,有没有命回去邀功都不知道。我后悔带这小丫头片子来了,原本以为就是保护你出国旅游,不会太危险,结果害她还没嫁出去就命悬一线了。”
卢晴的筷子敲了敲桌子:“纪哥,你这就瞧不起我了,虽然我刚转正,但我的目标是老彭的位置,男人哪儿比得上理想和事业?再说了,万一找个像你这样的,岂不是这辈子都毁了?”
“……再多嘴一句把你头摁汤里。”
“听听!这就是你母胎solo的原因!”
“屁,我是因为工作忙!”纪凛跟她斗嘴是常态,没一会儿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对虞度秋道:“我们之前就怀疑过,那三起案子可能不是一个凶手所为,今天看来,或许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这背后有好几拨势力,你的出现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从国内一路追杀到国外。”
赵斐华边吃菜边问:“你怎么知道是国内追过来的?不瞒你说,咱虞少牛逼得很,五大洲都有他的敌人。”
“以往都是些商业竞争,到买凶杀人这种地步的可不多。”虞度秋吃着自己面前单独装盘的饭菜,“况且我在美国定居这么多年不来暗杀我,等我回国发展了才来?不应该谢天谢地终于少了个对手瓜分市场么?还是说……买凶者怕我回国做出巨大贡献,致使中国威胁到美国的国际地位?真有爱国情怀。”
“……不愧是你,自恋起来都是普通人想象不出的高度。”纪凛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如果是外国仇敌,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而且是在你全副武装、前呼后拥的时候来袭击你,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虞度秋很给面子地鼓掌:“不错,纪队的头脑很活络,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们来复盘一下。”工作狂纪凛对食物的兴趣不浓,只要饿不死就行,三两口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饭菜,便将碗筷推到一边,拿出纸笔摊开在餐桌上。
虞度秋夹肉的筷子一顿:“你这原始的记录方式,也是穆浩教的?”
纪凛咳嗽了声:“都说了穆哥是我偶像,向偶像学习怎么了。”
“那他喜欢晒成小麦色,你怎么不跟着晒?”
“要你管。”纪凛瞪他一眼,自顾自地复盘起来,“我们先来看最早发生的雨巷案——目前已知凶器为双刃利器,尚未找到,凶手作案风格残忍迅猛,犯罪团伙中除了刘少杰之外,应当还有一名青壮年男子,就是怡情酒吧巷口监控里那位。”
娄保国满嘴油光地插嘴道:“跟今天埋伏的那几个杀手恐怕有点儿关系。”
纪凛点头:“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人,准备也很充足,要不是乱入了一群蝙蝠搅局,他们甚至可能已经得手了。”
虞度秋不认同:“我雇那么多保镖,就是为了在下车的时候形成无死角的肉盾,想一击狙杀我,没那么容易——对了,斐华,国内的通稿新闻标题可以这么起:‘惊!百亿富豪在美遭人暗杀,竟毫发无伤!’这样显得我非常幸运,打破那些迷信的魔咒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