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改不掉的

  任梨和任清秋是怎样的默契。
  任梨曾打趣过他们俩要是去当间谍,交换一半情报然后终止交易都能猜出对方想说的所有内容,绝对的好拍档。
  只不过生活不是谍战片,没必要话不说完故意让对方填个空,这次例外。
  “刚从医院回来,手术结果是最坏的那种,但不是因为伤心才不想让你碰,只是身上淋了点雨,知道你不喜欢潮湿的感觉。”
  “我可不管什么原因,要是……要是你不拉手的话那我就宣布,从现在起不讨厌下雨了。”
  这个城市下了一场浇灌希望之种的雨,光是用鼻子闻闻雨后的空气就仿佛能看得到几天后绿油油的小苗儿,几十天后翠生生的嫩枝儿,几十年后茂腾腾的树荫儿。
  任梨解开了很久以来的心结 ,不管这结什么时候系上的,她只知道今天过后不再会因为雨天而难过了。
  当下的她可有很多事要做。
  吃掉饼干、洗热水澡、和任清秋互道晚安……还有最重要的——备战高考。
  任梨坐在床边看最近的重要新闻,任清秋在背后帮她吹头发,听她讲这些素材怎样融入进作文里。
  任清秋的动作很仔细,用手托起她的一撮头发搭在手上,把吹风机放到较远的地方轻轻的摇晃着吹,风量和温度都在合适的范围内,声音也不会太吵。
  他从幼儿园就开始帮任梨做这些了,任清秋一开始下手没轻重,总会扯的烫的任梨呲牙咧嘴要逃跑,说头发不干也没事嘛,可总顺着任梨的他把她抓回来用腿圈住,面对面的认真警告她。
  “会感冒的,感冒了会很难受的。”
  “可是现在就很难受哇……”
  “那我轻轻的,疼的话小梨就和我讲。”
  任梨赌气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摇的的像个拨浪鼓,可即使她乱动任清秋也没再弄疼她。伴随着吹风机的嗡嗡声,任梨舒服的睡过去了。
  这事他一做就是十几年,任梨不爱去理发店,他就给她修剪一下发梢,现在她的头发已经快要长到腰间了,但还是顺滑无比。
  “哥哥,”任梨往后倒去,靠在了任清秋的胸膛上,声音软的像只求撸的猫咪,“今晚陪我睡觉好吗?”
  任清秋的身体想在她贴近的一瞬间抱住她的,可大脑还是清醒的,于是把伸出的手撑在了床上。
  他们这个年纪,坐在一张床上、靠的这么近就已经算越距了,他不能再做过了线的事。
  不过任梨一向粘他。
  虽然从小学毕业后就不一起睡了,但是刚分床那会儿她总会赤着脚跑过来,趴在门框上一遍遍跟他讲我真的睡了哦?我真的真的睡了哦?
  明明是个问句,可话里眼神里都是在陈述着我睡不着,想留在这里。
  任清秋觉得他是大鸟,有一个把任梨这只小鸟叼出窝里让她自己飞的责任,她来一次他就顺着她说一次那晚安了,因为他俩不可能永远睡在一起,从现在戒掉最好。
  不过折腾几次任梨就困了,跑进去拉着任清秋的手要他把她送回房间睡,最后折中任清秋坐在她书桌前守着她,等她睡熟了再回去。
  这种情况一直到初三。
  某天任梨说了一次晚安后就回卧室睡觉了,任清秋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过来。
  这是他一开始想要的效果,可那晚他反而失眠了,胡思乱想了一夜她为什么不来。
  第二天任梨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他问了问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不开心之类的,任梨摇了摇头说没有。
  任清秋很确定在路上和在家里她都是安全的,他俩总一起行动,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
  但任梨在学校那段时间是他不够了解的。
  两个人在不同的班级,她们班有几个老师总拖堂,刚开学那会儿任梨想找他,结果前脚刚出教室预备铃就响了,后来干脆一坐就坐到放学再和他回家。
  直觉告诉他任梨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可他该怎么办呢?任梨亲口说的她没事,也依旧活力四射的绕着他转,不一样的只有她晚上会自己安静入睡了而已。
  任清秋斟酌着接下来怎么做才能让任梨和之前一样,却猛然发现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明明是他告诉任梨长大了就不可以和男生单独待在同一个卧室了,连哥哥也不行。她也终于听进去了,那他怎么会那么焦虑,那么……不习惯。
  “小梨刚才不会看到报纸上有什么刑事案件害怕了吧?”
  任清秋转移了话题,任梨听出了他的不自然,偷偷的笑了。
  反正他歪头了根本看不到。
  你越是回避可就越明显哦,笨蛋哥哥。
  “没有啦,逗你玩的,”任梨起身把头发束了起来,“差点忘说了,我们班主任让我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饭,哥哥你去吗?”
  任清秋从来不主动和老师打交道,这样的场合他实在应付不来:“我不去了,小梨要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老师说你不去的话就让我住她家,明早再把我捎学校去,”任梨有些可惜的说,“哥哥第一次一个人在家睡觉不害怕吗?”
  “小梨怎么把哥哥当孩子了,我们可都是成年了,当然不怕,”任清秋站起来把吹风机收到她的抽屉里,“不过小梨一定要注意安全,晚安。”
  “嗯,晚安。”
  任梨把任清秋推出了房间门,然后咚的一下关上了门,上了反锁。
  “晚安哥哥!”隔着门任梨又说了一声,看看他会不会傻傻的呆在门口怀疑人生。
  “晚安小梨,”任清秋的声音特别近,可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他确实没反应过来任梨的意思,不由得问出了心里话,“怎么突然把我推出来了?”
  “难道哥哥刚才口是心非,其实想和我睡觉吗?不过我刚把睡衣脱下来了诶,没事没事,我这就开门。”
  说完任梨就解开了锁,看见同手同脚往卧室走的任清秋,笑的更开心了。
  “别、别着凉小梨!晚上得穿睡衣、睡、睡觉。”任清秋不敢回头,连她穿着整齐都没看到,结结巴巴的叮嘱她。
  才不穿呢。
  关灯后任梨换下了睡衣,嗅着留在衣服上面的他的味道,那种感觉很像是他怀里入睡。
  “其实,哥哥早就知道了吧?”
  “我可不止想和你睡觉。”
  任清秋通常每天早晨五点起床给任梨做早饭,这个周一也是这样。
  对于高中生而言周一和周末的区别可能只有课表顺序不一样,所以昨天还算过的轻松了,往常任梨有空就当着小老师给他补习,他的成绩才能一直保持优异。
  不过任清秋都是乐在其中的,和任梨一起做什么都很轻松,更何况他也想足够优秀,这样才能考上和任梨一样的大学,可以随时在她身边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上了大学,任梨应该会交男朋友吧?
  任清秋打蛋的手顿了一下,差点捏碎蛋壳。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现在该考虑的是成绩……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他可真会联想。
  也还是初三那时,任清秋有了下课去他们教室后门蹲守的习惯。想看看任梨在班级有没有被欺负什么的。
  任梨的后座很快就进了他的视线。
  那男生会趁老师拖堂时把中性笔放在她马尾辫的末端扫来扫去,等老师走后看着被惹急的任梨又嬉皮笑脸的伸过脸让她打。
  任梨不打,她同桌的女生帮她打。
  他记得任梨讲过她的同桌是她的好朋友,可从来没提过她的后桌是个这样的男生。
  向来对别人长相没兴趣的任清秋把那个人的模样记下了,然后在督导课间操时找任梨时也顺带找到了他。
  任梨相对来说长的比较高,就在跑操队伍的后几排,而那个男生就在她旁边一边跑一边侧头和她讲话。
  人一旦有了偏见就会怎么看这个人都不顺眼,任清秋脸色阴沉的可怕,旁边的同学看他一直盯着一个班不放就叫了他下。
  “同学,你觉得六班得扣分?”
  “他们班跑的挺整齐的。”
  “那你怎么老看他们。”
  “哦,我妹妹在那个班。”
  “原来你是妹控啊。”
  什么叫妹控?他回家后查了查电脑,不接触二次元的他觉得这个定义太模糊了,喜欢妹妹类型的,单纯宠爱自己妹妹的,想和妹妹发展恋爱关系的都算。
  他是这种人吗?任清秋认真的思考着。
  他似乎从没叫过任梨妹妹,一直都叫的是她小名。只有和别人介绍身份时会说这是我妹妹。
  但任梨一直叫他哥哥。
  有人告诉她该改口叫任清秋哥,这样比较合规矩,任梨不听。她反驳叫顺口了很难改,而且听着就疏远,任清秋永远是她最亲近的人。
  最后外人只能作罢,说再长长就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现在的说法丢人。
  他真是妹控吗?喜欢妹妹依赖着他,陪着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看到妹妹和其他男性靠近会不舒服,正常的兄妹……是这样吧?
  “哥——哥!肠焦了!”任梨冲过来把煤气关了,接过了走神很久的任清秋手里的鸡蛋。
  “啊?”任清秋回过神来先看了任梨后看了锅,“对不起小梨我没注意。”
  “没事,哥哥先去洗洗手吧,我来煎蛋。”
  任清秋做饭好吃但是慢啊,任梨五点半起床的,要是等他再做一份上学就要迟到了。
  “好,辛苦……妹妹了。”就短短几个字跟绕口令似的让任清秋舌头打结。
  任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是不是又发烧了?快让我摸摸。”
  额头上的小手微凉,任清秋好像明白了。
  他好像也改不掉呢。
  放学后任梨跟着王老师车走,路过一班发现任清秋他们还亮着灯,她停了停脚步。
  “怎么了任梨?”王老师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语气也和缓了下来。任梨成绩好,学习又刻苦,没有老师不喜欢。就是前两天找她谈话发现她太尊重老师了,说话放不开。
  所以王老师就让她跟着她回家吃顿饭谈谈心,就当说说家常般的提一提那件事。
  “老师,平时我都和我哥哥一块回家,他前天还发烧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坐公交。”
  “那你把他叫出来,咱们顺路把他送回去。”
  任梨有种强行把她和任清秋切割的感觉,但其实王老师说的也正常,大多数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很强的独立意识,更愿意被当做一个个体而不是谁的什么。她和任清秋这样的太少见了。
  她慢慢的走向任清秋,大家都在低头学习,偶尔有同学伸懒腰看见她就朝她伸手无声的打个招呼,任梨也笑着点头回应。
  他们学校谁不知道任梨,每次考试英雄榜上贴七张她照片,六张单科的一张总分的,关键还长的甜,那画风就和别人不一样。有人想趁换榜偷偷拿回去张,结果教导主任直接说任梨这几张就不用动了,成绩一直很稳定。
  可不稳定吗,次次第一。
  这学习不怕人聪明,就怕聪明还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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