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究竟何时夺嫡 第146节

  没多久,在太监的带领下,陈太师与魏平光联袂走了进来。
  两人正要行礼,被嘉佑帝拦住:
  “好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两人也没坚持,分别虚坐下来,面色肃穆地等待上首的嘉佑帝发话。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嘉佑帝大半夜叫他们进宫,绝对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变故。
  果然,嘉佑帝面色凝重地开口道:
  “刚才北疆送来消息,慎郡王所率大军在蒙焕城已经停驻三日有余。”
  他心中真是恨极了李洵那逆子,竟然如此戏弄他们。明知道京城等着他救急,竟然停在半道不走了。
  陈太师微眯起浑浊的眼睛:
  “以老臣之见,慎郡王不是想隔岸观火,就是要坐地起价。”
  嘉佑帝也是这么想的。
  魏平光却道:
  “陛下,如今更要紧的是,若戎族联军得知此事,和谈的条件恐怕又要狮子大开口了。不如咱们赶快派人去问问慎郡王,到底意欲何为。”
  在场三人都知道,不只是他们在关注着慎郡王行军的动向,戎族联军更是如此。
  嘉佑帝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以往有人提起李洵,说向李洵求助,他尚且可以用君权君威镇压,可如今,哪怕大臣觉得他只能依靠李洵破局,他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他要么答应李洵野心勃勃的条件,换得他真心相助,要么就只能向戎族联军屈服,答应割让给他们城池领土,还要赔偿大量财物。
  两害相权取其轻。
  向戎族屈服,那便将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如今竟然怎么看,都是向李洵低头更划算。
  想想当初李洵卑微跪在他面前,恳求他不要将七公主送去和亲的样子,如今才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两人的地位竟是完全调换了位置!
  铺天盖地的屈辱感,甚至比向异国投降还要强烈。
  可京城百姓与朝中部分大臣,本就对和谈十分抗拒,若真的向戎族联军退让太多,哪怕他这个皇帝,也难逃悠悠众口的讨伐。
  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第113章
  朝廷的使者飞速赶往了蒙焕城, 嘉佑帝让人给李洵带了话,只要他开的条件不过分,他都可以答应。要谈条件也可以, 但他必须立刻开拔,边走边谈。
  而事情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没过两天,得知李洵的军队停在了蒙焕城,戎族联军一改开始好说话好商量的态度, 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条件上, 且催他们必须七天内给答复,不然绝不给他们下一次机会,而是会直接开战, 直到攻破他们的京城。
  嘉佑帝别无他法, 只能一边让城防备战, 一边等待着蒙焕城传回来的消息。
  “陛下,柔妃娘娘求见!”
  勤政殿的小太监前来禀报道, “说是您不见她, 她就长跪在雪地里不起来。”
  嘉佑帝闻言眉头微皱,这些天他忧虑国事,一直未曾踏足后宫,这已经是柔妃这些天第四次求见他了。
  她向来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哪怕以往那些年他对她一直诸多冷落,她也几乎从不主动献媚邀宠。
  唯一的一次, 就是为了六公主和亲之事。
  这一次, 如此急切甚至失态, 恐怕还是为了这事。
  想着六公主惹下的祸事, 以及如今西戎坚决的态度, 心情焦躁的嘉佑帝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恼火。
  连他这九五之尊为了江山社稷都要向李洵低头了,难不成六公主身为公主,还不能尽一尽自己应尽的义务吗?
  柔妃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他对这个女儿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狠心说不见,可转念想到柔妃身体不好,经不起外头的天寒地冻,嘉佑帝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去请七皇子立刻进宫。”
  他吩咐道,又让人带柔妃去偏殿等候。
  过了一个时辰,听说七皇子已经到了,嘉佑帝先把七皇子叫了进来。
  他深知儿子的心性,绝非是儿女情长之辈,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道:
  “京城如今的形势你都知道,戎族联军兵临城下,西戎点名要让你六姐和亲,可你母妃始终舍不下你姐姐,你去劝劝她。”
  他相信这个儿子会明白该怎么做。
  七皇子年纪虽小,却深知父皇对自己的厚望,从小便极有野心。
  闻言道: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好生劝慰母妃。”
  说完,便躬身倒退离开了勤政殿,去偏殿找自己的母妃。
  柔妃冻得唇色发紫,即使在室内缓了这么久,脸色也还是有些苍白,此时正捧着一杯热茶暖手,目光不断向门口张望。
  见到儿子,她有些惊讶:
  “皇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七皇子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神色冰冷:
  “儿子也想问,母妃来做什么。”
  柔妃头一次见儿子如此冷峻的神色,有些无措。
  她来做什么?
  自然是听说了陛下一直有心与戎族联军和谈,而西戎又一再坚持让月儿去和亲,她担心夜长梦多,便不想再等月儿与右相之子的婚期,想让陛下这两天就赶紧把月儿嫁出去。
  可陛下一直坚持不见她,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是怎么都不想让自己娇宠万千的女儿嫁到西戎去受苦的,看到儿子,下意识想让他一起想办法向嘉佑帝求情。
  七皇子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屏退了左右,严肃地望着她道:
  “母妃可知,我从五岁起,为了读好书写好策论得到父皇一句赞赏,每日入睡便不超过三个时辰?”
  “母妃可知,我从五岁起,为了对外藏拙,任由其余皇弟皇兄欺压使唤?”
  “母妃可知,我作为一个光头皇子出府,要得力的母族没有母族,要父皇的宠爱没有宠爱,样样都要靠自己有多艰难?”
  “我这么多年孤心苦役费尽心血,为的是什么,母妃你知道的。与我一样努力的皇子有很多,我为何独得父皇青眼,你也应该明白。”
  “如今大皇兄手握重兵,在北疆战功赫赫,在民间美名远扬,三皇兄和四皇兄也有得力的外祖父在西疆与江南作为后盾。而我呢,只有一个屡次闯下滔天大祸,让文臣武将都视为祸害的姐姐!”
  他每说一句,柔妃的面色便惨白一分。
  七皇子猛然跪倒在地,抬起头来凄惶哀怨地望着她,“母妃,你是姐姐的母妃,难道就不是我的母妃了吗?”
  柔妃被他的目光逼得倒退了几步,竟是一时间不敢与他对视。
  她心中也明白,这样一再仗着陛下对她的偏爱让他为难,会消耗他们之间的情分。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保护你姐姐,却没想到你的感受……”
  她并不是愚笨之人,只是儿子一直以来都聪慧内敛又懂事,女儿反而冒冒失失一直让人担心,她便一心扑到女儿身上了。
  如今儿子这一说,她也冷静下来,想到了此行的后果。
  若陛下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不过是白惹厌烦。即使陛下答应,也必然引起朝中大臣们的不满。
  大臣们当中的清流还有京城的许多读书人本就反对和谈,而六公主作为西戎坚持不肯松口的和谈条件,若是更改,大启就必须在别的方面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朝中本就有许多大臣对月儿不满,如此一来,哪怕她保下月儿,月儿作为公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却无疑会让七皇子的夺嫡之路更加艰难。
  如此,她是真的对不起儿子。
  七皇子见她已经动摇,又再接再厉:
  “以如今的形势,姐姐未必会去和亲,您何必早早就惹了父皇厌烦。再者……”他压低了些声音道:
  “只要我以后能得父皇重用,只要父皇对您的宠爱依旧,哪怕姐姐嫁去西戎,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且,那彦图台吉这么久依旧念着姐姐,可见对她情根深种,只要姐姐服个软,他又岂会对她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柔妃也只得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嘉佑帝听说柔妃回去了,暗自松了口气。
  只觉得身心俱疲。
  在他此生最煎熬的难关里,他心爱的女子不但不能像往日一样给他提供一个宁静的港湾,反而让他如此为难,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失望。
  可终归是他对不起她,让她委屈了十几年,至今也没能给她皇贵妃之位。
  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单纯地疼爱女儿而已。
  想起那个没分寸的女儿,嘉佑帝不想再生事端,又吩咐下去,让人把她所在的安乐堂看严实,不准任何人前去看望,也不准任何向她透露前线的消息。
  *
  此时,乌力罕也收到了自己的探子从王庭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一瞬间,他几乎有些魂不守舍。
  王庭破灭,大汗与诸多王公贵族都被俘了!
  永远像山岳一样威严凛冽的父汗,就这么被俘虏了,而他一直想掌控的强大汗国,也将会因为父汗的被俘成为一盘散沙。有慎郡王那样的强敌在,北戎汗国恐怕很快就将不复存在。
  他心心念念追求了很久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了。
  这完全就像是一场噩梦,那么不真实,又让人那么无法回避。
  独自一人坐了大半夜,乌力罕的眼中终于重新有了焦距。
  汗国完了,但他乌力罕不能跟着完蛋!
  事实上,先前他在得知慎郡王沿着气候更冷的北疆发兵,而并非从肃城南边的银泰郡往京城走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有些担心,慎郡王会不会别有所图,也考虑过,若汗国真的发生剧变,他又该如何应对。
  作为联军谈判的主导者,一直以来,他对大启提的条件,就是银钱比较多,要的地比较少。
  而最后一次向对方提出条件时,他也特意延长了大启的考虑时间,为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更多来自王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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