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惟希自一六一室出来,走廊上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尽,有两个老阿姨朝着惟希指指点点,想上前来打听又不敢的样子。惟希没有停留,面无表情地乘电梯下楼。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身上,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点暖意,只有深深的疲惫。
  惟希打电话给唐心:“我下午就不进办公室了,有什么事你酌情处理,不用向我汇报。”
  唐心在电话那头欢快地应了一声:“保证完成任务!希姐你就放心地翘班去罢!”
  心情沉重如惟希,闻言也不由得轻哂,“别喊这么大声,当心被大当家听见。”
  那头的唐心嘻嘻哈哈地搪塞两句,率先挂断电话。
  惟希取了自己的小甲壳虫,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茫然四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偌大一座城市她竟无处可去。呆坐在驾驶室良久,她才想起自己答应了父亲要去医院探望“生病”的母亲,酝酿了片刻,惟希将满身疲惫、满腹惆怅收拾妥当,驱车前往医院。
  惟希拎着在医院前的超市买的中老年营养核桃乳礼盒与几样点心找到内科住院部,先向住院部的护士问明了王女士的楼层床号,这才往王女士的病房去。
  内科住院病房六人一间,王女士的病床靠窗,惟希在走廊上一眼就看见了她。正午已过,阳光斜射,王女士将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把床摇得半高,正穿着病号服斜躺在床上看电视。
  王女士并未注意到走廊上的惟希,直至惟希走进病房,来到她的床边。她先是一愣,打算撇过头去不理睬惟希,倏忽又想起来儿子和她的遭遇,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来,伸长手臂,不管不顾地往惟希身上乱拍,嘴里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起来。
  “你还晓得来?!你阿弟因为你脚骨都被人敲断了,我拦都拦不住那些人,你倒像没事人一样,过了这么多天才晓得来?!”
  惟希哪容得王女士的巴掌招呼到自己身上,退开半步距离,将手里的核桃乳礼盒朝王女士手里一塞。王女士下意识想推开,然而一看是精美的礼盒,手势立刻由推改抓,一把将核桃乳礼盒拽过去,嘴里仍不住地责骂:“现在来献殷勤有什么用?!”
  王女士嗓音之洪亮,完全不似一个病人。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的视线全都被她这一嗓子吸引了过来。王女士仿佛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手朝着病房里划了一圈,“你让大家评评理!有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对自己的姆妈阿弟这么凉薄!”
  隔壁床的病友家属不了解内情,只当她是被女儿给气着了,在一旁帮起腔来。
  “你这个小姑娘做得是不对,你妈妈生病住院这么多天,你才来看她。她自己生着病呢,还要每天去外科住院部照顾你弟弟,辛苦得不得了。”
  其他床的病人家属也应声附和,并一致谴责惟希。
  惟希并不辩解,反正她只是答应了父亲走这一趟,要按她的本心,连这一趟都不必走。观众们见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很是无趣,也就失去继续围观的兴致。
  王女士还在絮絮叨叨地嘀咕女儿小时候她对她有多好,买最时髦的料子给她做外套,过年过节带她到南京路四川路吃好吃的。惟希拉过椅子坐在病床边上默默听了一会儿,仿佛这一切确实曾经发生过,却又在记忆中遥远得无迹可寻,而她的脑海里,只有被中午处置的事情勾起的深沉而黑暗的回忆。
  惟希伸手,为王女士将踢在床尾的被子拉上来,轻轻盖到她的腰腹处,用手压紧了,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淡淡问:“如果我当年索性如了姆妈的愿,掉进水井里淹死了,姆妈今朝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王女士原本气势如虹,恨不能整个住院部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女儿有多不孝,闻得惟希的话,先是一愣,望向惟希暗沉无边的眼,猛地脸色一变,整个人几不可察地一抖,更多的埋怨责骂悉数卡在喉头,彻底老实了。
  惟希微笑,“生病的人不要想太多,生气对身体不好。”
  王女士如同被掐住喉咙的鹌鹑,既无法说什么,又不能动弹,只得大力点头。
  惟希这才拍拍被子,站起身来,“姆妈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阿弟。”
  王女士神色略显惊惶,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惟希走出病房,随后发现她已经汗透衣衫。
  惟希来到走廊,恰好碰见前来查房的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询问。
  中年女医生看了惟希一眼,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们年轻人不要光顾着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也要关心一下父母长辈。令堂这次还算幸运,在医院里晕倒,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万一是在家里无人的情况下晕倒昏迷,后果不堪设想。令堂心血管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以后要定时定量服药控制血压,还要定期到医院复查。血糖也偏高……”
  医生瞥见病房里王女士床上的核桃乳礼盒,“这些含糖的饮料、点心尽量要少吃不吃。要能管住嘴迈开腿,不要总呆在家里看电视或者总是坐着搓麻将。”
  惟希点头,医生这才放过她,进病房去了。
  惟希越过医生的肩膀,遥遥回望在病床上装可怜的王女士,心里却如何都升不起一丝丝的同情。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岁那年的夏天,王女士肚子里怀着还未出生的徐惟宗,把她视作累赘,为了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致使家里不是处于冷战状态,就是处于争吵当中。王女士甚至为了能不算肚子里的是二胎,升起过要把惟希送走的念头。父亲当然是不同意的,哪怕为此失去了升职的机会,他也没有松口答应这荒唐的提议。
  惟希想,王女士大抵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恨她吧?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她,恨她怎么就不生一场大病干脆死了算了呢?这样的念头日夜吞噬着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一点良知,最终趁一个静寂的午后,阿爷阿娘在屋里午睡,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玩得热了想从井里汲一点水上来喝的时候,在一旁伺机良久的王女士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小小的她一头栽进井里。
  王女士还是害怕的,所以并没有留在现场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淹死了,而是匆匆离开了院子,将她一个人,留在幽深的水井里,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吊水桶的麻绳,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身地力气慢慢向上爬。
  惟希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才从井里爬出来,她只记得从井底到井口,那漫长得仿佛毫无尽头的一段距离,中午垂直照进井里的阳光,如何也温暖不了她惊恐又哀凉的内心,以及她爬上来后麻木到失去痛觉的血淋淋的手掌。父亲下班回来后,看到她皮开肉绽的手心,什么也没说,默默替她上药包扎,将她带在身边好几天。王女士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地无视了她,不关心她,也不关心父亲,最终和他们父女渐成陌路,无事不登门,有事就无理取闹。
  惟希转身离开。她对王女士母爱的最后一点希冀,早就在五岁时被她亲手扼杀,她不在乎王女士的感受,一如王女士也并不在乎她的。
  她离开内科住院部,根据医院楼层示意图,找到骨科住院部,很快就查到徐惟宗住的病房。惟希还未走进病房,在走廊上已听见徐惟宗的大嗓门,在和同病房的病友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
  “……我当时以一敌三,真是要多惊险有多惊险……”
  惟希走入病房,刚才还精神得不得了的徐惟宗一见,话音戛然而止,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老实了。
  “姐……”
  惟希垂头看着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固定在牵引架上的青年,伸出左手,在石膏上敲了敲,引得徐惟宗“嗷”一嗓子,活跳虾般弹起来,“阿姐,轻点!轻点!”
  “你现在晓得痛了?!那你决定借高利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产生这种结果?”惟希淡淡地问惟宗。
  惟宗见姐姐脸色不善,只把一句“我当时肯定投资回报率很高才去借的”含在嘴里,没敢大声说出来。他已见识过亲姐发威,再不想凭自己战五渣的三脚猫本事撩拨她发火。
  惟希微笑,伸手替青年将没拉好的病号服领子扯平整,然后用手压在他肩膀上,用力扣住他的锁骨,“你乖乖养伤,也趁机和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罢。等你伤养好了,看看街道里安排刑.满释.放人员就业的定点单位培训计划里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你老老实实地上班去!”
  徐惟宗只觉得肩膀上的手重逾千钧,锁骨都快要被捏碎了,疼得呲牙咧嘴,却唯唯诺诺地,不敢说一个“不”字。
  惟希这才满意地放开手,一拍青年养得白白胖胖的脸,“乖。”
  她离开病房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问徐惟宗:“那是你姐姐?长得满漂亮嘛,有没有男朋友啊?”而徐惟宗只是干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chapter 19绿豆百合汤3
  卫傥走出电梯,眼角余光扫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和黑色短发走进隔壁电梯,电梯门缓缓阖拢,电梯下行。他笑一笑,真是有缘,走到哪里都碰得到。旋即把这点意外抛开,走向病房。
  病房里与徐惟宗的病床相隔一个病友的床位上,一位七旬老者正在和对面的病友家属劈情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见卫傥走进病房,老者颇惊喜,“卫先生!您怎么来了?!”
  卫傥大步走到病床跟前,与老者握手,“听说您病了,来看看。”
  老人是他公司资深员工的父亲,稍早诊断出关节问题,因为到底还不算老迈,还想和老妻能出门游山玩水,再三考虑,决定到医院做关节置换手术。现在正住院进行术前的一系列检查。卫傥得知此事,决定过来探望。一方面好教员工能安心工作,一方面也看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
  老人哈哈笑,“就是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结果下田伤了筋骨,到老就开始还以颜色,没什么大碍。医生检查下来,说我的内脏器官比很多小伙子都健康!”
  “您安心手术,一切费用由公司负责。”卫傥闻言微笑。
  “这怎么可以?我有医保的,哪里好叫您破费?”老人连连摆手,“不可以的!”
  卫傥安抚老人,“这是公司的老员工福利,蔡大哥在公司里任职七年了,为公司创造了财富,公司才有能力照顾他的家人。您不用担心。”
  “是这样啊……那我不和你客气了!节省下来的费用等我病好了和老太婆去旅游!”老先生大声说。
  卫傥又与老先生寒暄两句,叮嘱他别吝惜补充必要的营养,也不用担心护工的护理费用,好好休养为重,这才告辞。他并不打算告诉老先生,这家医院的保安正好由他的公司负责,院长已与骨科主任打过招呼,务必由顶尖的外科大夫为蔡老先生做关节置换手术,人工关节也选择材质最先进的进口关节,使用寿命能达到二十年,以保证老先生术后的生活质量。
  病房里的病友和家属纷纷对老先生报以羡慕的注视。
  “老蔡侬有福气的,儿子在这么好的公司上班,老板真体贴。”
  “蔡伯伯你儿子在哪家公司上班,我也想去!”徐惟宗嘻嘻哈哈地扬声说。
  卫傥恰好经过他的病床,扫了一眼床尾挂着的名牌:徐惟宗。
  徐惟宗?卫傥锐眼往他脸上望去,徐惟宗觉得自己好像被猎豹盯上的羊羔,无处遁形,吓得一缩脖子。
  卫傥微微眯眼,试图在这白胖圆脸青年的五官中找到熟悉的特征,却只看到一脸的瑟缩。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脑海里却浮现出在钟放的新百乐门夜.总.会走廊里,遇见惟希的事。断了腿的徐姓青年,和徐惟希……
  卫傥若有所思。
  惟希驱车回家途径菜场,却实在提不起一点精神停下来买菜,只想快点进门鞋脱袜甩一头倒在床上,昏天黑地不知日月长睡不醒。也无怪乎保险从业人员以高达百分之三十的离职率位列高离职率职能领域前茅,任何一个从业者,总是面对她今天面对的类似情形,天长日久,内心不够强大的,难免萌生退意。
  惟希在楼下停了车,慢吞吞上楼。楼道里飘来不知谁家的饭菜香,等待归人。惟希有少少的向往,向往推开门的时候,有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个人,等着她。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惟希摸出钥匙,推门而入。
  夏日傍晚,关了一天的房间里有一股蒸腾的热气,挟裹着空气中漂浮的颗粒,扑面而来,考验着她的意志力。惟希的脑海里,那间不见阳光、暗无天日、比死亡还叫人绝望的客厅挥之不去,她倏忽失去力气,在玄关缓缓坐下来,背靠墙壁,双手环膝,将头脸一股脑儿埋进臂弯里。
  “小徐,晚饭吃过了伐?要是没吃,先喝一碗我烧的……”蓦地,一管温柔祥和的声音响起,“哎呀,小徐,侬哪能啦?是勿是中暑啦?”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惟希的手臂上,试图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覅坐在地上,地上凉,来,阿婆搀侬到矮凳上坐。”
  惟希从臂弯里抬起头,看见一楼楼组长家的曹阿婆正担心地望着她,忙对眼前的银发老人勉力一笑,“阿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说罢趁势站起身来,“阿婆进来坐,我先去洗个手。”
  老人挥手,“侬去,侬去!”又自管自替惟希把空调打开,“噶热的天,不开空调吃不消的。”
  等惟希洗完手出来,室内已是凉意习习,老人从自带的保温壶里倒出一碗冰镇绿豆百合汤,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示意惟希,“来尝尝阿婆自己做的绿豆百合汤,下午刚烧好,放了梨汁冰糖和桂花,消暑解渴,味道老嗲的!”
  惟希在曹阿婆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绿豆百合汤,冰镇过又稍稍回温的甜汤,沁凉又不至于太寒凉,清甜中带着一缕甜丝丝的桂花香,顺着喉咙滑下肚去,顿时将身上残留的暑意消解了大半。惟希朝阿婆挑起大拇指,“好喝!”
  曹阿婆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满意地点头,“看你辛苦了一天,干脆不要烧饭了,走,到阿婆家吃晚饭!”
  惟希倒有些不好意思打扰老人家。她刚搬进来不久时,恰遇见曹阿婆在小花园里被一伙所谓卖“地虫草”的骗子纠缠,几个本市口音的撬边模子搓哄阿婆一个,让她买几十元一两的“地虫草”,说什么强身补肾,搓一天麻将都不绝的累。
  惟希正好自一旁路过瞥了一眼。她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地虫草”,冷眼看过去,小贩竭力推销的白花花的东西,也不像虫草,赶紧上前去在阿婆付款前的刹那握住她的手腕,叫了声“外婆”。
  当时阿婆的眼神有点点意外,惟希只管朝老人家笑,“外婆,好回家吃饭了。”说着将老人慢慢带离几个撬边模子。那群人眼看惟希挽着老太太越走越远,知道生意做不成,瞬间散了个干净。
  事后曹阿婆回过神来,连连感谢惟希,说自己当时像着了魔一样,就是特别想买“地虫草”,几百元钱都已经拿在手里要付款了,要不是惟希及时阻止她,很可能就上当受骗了。惟希以为只是举手之劳,可曹阿婆却从此就当她是自家人了,有什么好吃的总惦记着给独居的惟希送一份来。
  “今天就不去打扰您了……”惟希婉拒,“再说阿姨爷叔忙了一天……”
  惟希与老人家熟起来后,断断续续从与阿婆的交谈中得知她老人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年轻时上山下乡去了云南,在当地结婚生子,文.革结束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想方设法地返城,而是在云南当地落户扎根,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女儿都已经当上外婆了。退休后也不打算回来,就在云南景区经营一家民宿,生意好得脚不点地。虽然女儿几次提出接阿婆去云南,但曹阿婆舍不得儿子孙子。阿婆的儿子媳妇与阿婆同住,两人都在居委会工作,孙子是学霸一个,先是保送进了本城最好的大学,后来到美国留学。用阿婆的话说,“正在美国读什么爬山虎名校”。
  惟希当时听了笑得半死,“阿婆,是常春藤名校。”
  楼组长夫妻很以这个儿子为荣,言语中常常带出一种优越感,惟希虽然搬进来两年从未见过这个常春藤学霸,但对他的事迹却略有耳闻:法国女同学寒假请他到瑞士滑雪,英国校友暑假请他去希腊游船……
  曹阿婆总想将惟希介绍给她的的孙子,奈何楼组长两夫妻很是看不上动辄就闹上门来的王超英女士,连带着对惟希也仅仅保持上面子上的客气,内心里大抵是颇有点嫌弃的。
  惟希哪里会看不出呢?
  “不打扰,不打扰!大弟一家出去旅游了,就我一个人在家,老厌气的。走走走,阿婆请你吃晚饭,你陪阿婆说说话!”曹阿婆说完,拖了惟希的手出门。盛情难却,惟希只好顺手关上门,随她下楼。
  “……今朝做了开洋葱油拌面,番茄冬瓜汤,等下再给你煎一块大排,年轻人还是吃得胖一点好,太瘦了没力气上班……”
  白发苍苍的曹阿婆微微佝偻着背走在前头唠叨,小小的个子却精力旺盛,手心温暖又温柔,令惟希想起自己的祖母。纵然发生了那么多事,祖母却始终是最疼爱她的人。过年的时候在以示公平地给她和徐惟宗一人一个五百元的红包后,每次都会偷偷再给她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悄悄示意她不要声张,“给你买点心吃。”
  惟希随着曹阿婆走进门,身后的万丈红尘都被隔绝在飘着饭菜香的客厅之外,连同内心寒冷黑暗的冰封,也渐渐消融。
  chapter 20蟹粉狮子头1
  国庆长假,惟希睡了个舒服的懒觉,醒来神清气爽,那一点点不愉快也随之烟消云散。洗漱完毕,一边吃曹阿婆给她带回来的麻酱冷馄饨,一边摸过手机,果见社交软件上有数个信息提醒,多数是唐心发的动态,也有师傅老白提醒她中午到他家集合一起出发参加自驾活动的私信。
  惟希吃罢早午餐,将厨房收拾干净,依次关好所有窗户,最后拎着自己的双肩包出门落锁,驱车去师傅老白住的小区集合。
  老白住在市中心一处老式公房里,周围有不少被列为历史保护建筑的老洋房,该区块的房价已经涨到让人咋舌的程度,惟希笑称这里的一套公寓,脱手后能在中环、外环买别墅了。师傅闻言送她呵呵一笑,“教育资源天差地别!这边能被市重点录取的中考成绩在那一区,只能上普通高中。”
  惟希汗笑不已,事关教育,从容淡定如师傅老白这样的人物,也无法免俗地计较起来。
  惟希远远望见老白的迷彩吉普车停在小区门口,老白和师母大抵坐在驾驶座上,只有两人的儿子身高腿长的少年戴一顶压得低低的棒球帽,穿一件臂侧两条黑色袖缝的白色棒球夹克,下着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限量款自带灯光效果的跑鞋,单手勾着背包靠在吉普车车身上。
  待她的车驶到吉普车旁,老白自车窗里朝惟希苦笑,“麻烦你载白琨一程。”
  惟希挑眉:为什么?
  老白做口型:他嫌我们啰嗦。
  惟希摇头失笑,解除中控,示意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的少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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