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娱乐圈 第232节

  看梁超美点头,就让她去喊化妆师来补妆。梁超美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小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似乎是胡芳芳的声音,陆蔓君就坐在房间门外边,忍着疼往门口挪了下,想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里面传来急促的人声,吵杂混乱声音交接在一起。
  “天哪!”
  “oh my god!”急促几声,似乎有人跑上台。随后大门“砰”地推开,胡芳芳被扶着出来,腿似乎受了伤。
  边上的人喊:“慢点!慢点!”
  陆蔓君看见胡芳芳一言不发,不住地捂住腹部,似乎疼得厉害。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听见有工作人员议论说:“差点就摔下来了,扭到脚还算好的。身体不舒服就别逞强了,干嘛这么拼命啊?”
  陆蔓君看得心惊肉跳,感觉像是看到下一个自己。
  如果自己进去,是不是也会因为疼,站不稳直接扭到脚?
  梁超美带着化妆师过来时,刚好看见胡芳芳一群人路过,回头多看了几眼:“她怎么了?”
  陆蔓君心情特别沉重,“差点就从台上摔下来了。现在只是扭到脚……应该没事吧?”
  梁超美“啊”了一声,忙劝她说:“你别去了!胡芳芳那是运气好,万一你真摔下来怎么办?以后都不能演戏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陆蔓君指着自己的脸,对化妆师说:“来,帮我补下妆。”又对梁超美说:“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量力而行。真的,现在一点也不痛了,好多了。”
  罗薇从里面推门出来,“蔓君,轮到你了!”
  梁超美沉默着不说话,化妆师正在补妆。
  罗薇看她们脸色沉重,有点奇怪:“你们怎么了?不就是演戏唱歌跳舞吗?搞得像上战场一样。”又叮嘱陆蔓君说:“你台词都背熟了吧?歌词没忘吧?还有老师教你的那个动作没忘吧?肚子还疼吗?”
  陆蔓君觉得心里挺暖的,笑着握了下她的手:“好了,你快比徐小田还唠叨了!”
  她走进那个八十平米的房间,评委这么多人!远远望去,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从右边的小楼梯走上去,光全打在她脸上,刺得她抬手挡了一下。
  底下首席一排坐着的,全是大老板。诸如邵氏六叔,邵氏几个高层,还有新联的老板,还有些不认识的。不过她认得其中几个是唱片公司的老板。
  什么人都来了。
  邵六叔说:“蔓君,地板滑,你可得小心一点。刚才胡芳芳出了一点小意外,不过她的表现还是非常出色,你可要更努力才行。”
  陆蔓君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站在台中央,底下全是黑压压的人。除了拿影后奖那一天,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不知道别人表现怎么样,她顾不得了,灯光暗下时,她满脑子的念头就是做好自己。
  第一个角色是抑郁得了情伤的女主角,是一段独唱。
  她早练过几百次的场面,早就烂熟于胸。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她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她努力忽略那一点痛感,深入去感受那低沉的背景音乐,努力入戏,终于有了一点感觉。
  夜幕下,斜光照入窗户,照得背影寂寥。她眼睫毛垂着,手里撕着玫瑰花,一片片花瓣落下,百无聊赖地踢着腿。
  音乐响,她开始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飘着,低低的,柔和的,那感觉应该对了。
  “等你好久了
  你知道吗?”
  唱到一半,忽然那痛感来得更厉害了,全身上下都在发疼,在抗议。她借着昏暗的光线,暗地里咬了一下牙齿,指甲掐入自己的掌心,借着一点痛感,竭力保持清醒。
  嗓音趋于平稳,她隐约还听见台下鼓掌声,这一段表演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了。
  音乐霎时间变幻,她退回后台,这次要演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很受男生欢迎。
  伴舞哗啦一下全涌上来,灯光打到舞台中央。时下流行英文歌响起,节奏明快,唱得有几分摇滚风格。
  “holly holly holly,baby baby baby!”
  这一段不是最难的舞,但是她现在疼得想死了,好像绞肉机在腹中疯狂加速,刺痛直冲脑部。偏偏光线全打在她的脸色,她知道镜头正对准着她的脸,投射在大屏幕上。她的表情一点都不能错。
  她心想自己现在就是个特务,一切痛感都要忍着!她忍住了,完美地控制了肌肉走向和微表情,
  随着乐器声奏响,她踩准了拍子,哼唱着走到台中央。
  七八只手伸了过来。她笑着,把手搭在上面,又转开,身形旋转、舞动。没有枉费她练了这么长时间!
  旋转落地时很稳,干脆利落。
  “啦啦啦——”穿花衬衫的男生们聚拢过来,又纷纷散开。仿佛眼前就是阳光海滩草帽,她一下子融入到当时的气氛里,脚上跟着欢乐的节拍,拿着麦克风唱:“我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呀——你偏不信~”
  黑发随着她跃动。歌声清脆,透着毫不畏惧的骄傲自信。
  伴舞如影随形,她又伸长着腿,轻快地踩在舞台上,不时回头冲他们笑。她一边跳,一边露出笑容。青春、年轻的笑容,如同夏日最灿烂的阳光,还透着鲜活的灵气。
  明明痛苦万分,还得笑得如沐春风,再没比这个更难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那更浓烈的痛感让她清醒。嗓音和舞步一点也没有乱,压得很稳。
  她感觉每一分钟都是折磨,时时担心下一秒就压不住,幸而下一秒实实在在稳住了。
  然而就算是表情控制住了,唱着唱着,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汗。
  这一段顺利熬过,音乐转瞬间变了。她退回后台时,立刻擦掉了额头上的汗。这一次是历经千辛万苦,寻找自己丈夫的女人。
  这是最难的部分,无声又高难度的舞蹈,还有悲伤绝望的演绎。她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流眼泪,却能体现出最深层的绝望。前面两段,她有把握跟胡芳芳差不多,但是最后这一段,要一边表演还要一边跳舞,真的非常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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