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怀抱憧憬踏进偌大的皇宫,踏进永巷。一个个脸上均是自信与野心勃勃的神色。
一大清早,阿娇就在百灵的服侍下换上皇后礼服,厚重的衣裳层层叠叠的堆在身上,即便已是初秋,亦让人觉得闷热。
从她提出选秀,到如今新人入宫,皇帝只在例行的初一十五来她的椒房殿用膳,并未留宿。见了面,也不过淡淡的客套,阿娇虽不耐烦敷衍,却也颇觉心酸。有时候跳出自己构筑的爱来看待所爱的人,真的会让人心碎。
百灵见皇后愣神,以为她是为了有新人入宫而难过,亦不知如何宽慰。皇后身份贵重,却也要顾着‘贤惠’二字做本不愿做的事。似那沉重繁复的头饰,一切皆做给别人看,实则自己累的头痛颈酸。
“殿下,吉时已到,家人子们都在正殿候着呢。”百灵不得不出言提醒。
阿娇晃过神,扶了扶鬓边开的正好的牡丹,扶着百灵的手,仪态万千的往正殿去。
正殿内二十位家人子身着统一宫装,小声说着话。更有那相熟的,兴高采烈的攀谈起来。拐角处一名家人子绾着团髻,中等之姿,胜在清新秀美,她垂着眸,孤孤单单的独个呆着,不言不语,很是好欺辱的模样。
当你一脸任人宰割的模样,自然就有那起子喜欢欺凌旁人的上前踩上一脚。
热闹的说话间,忽听有人轻轻低呼一声。
那独个呆着的家人子正满面紫胀,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边上躺着倒了的香炉,炉里的香尚未燃尽,将地上铺就的地毯烫出个洞。
“哟!这是怎么说的?”离她较近的一名生的极美的家人子似惊恐不已,“姐姐在椒房殿竟这般轻狂?!”
那家人子诺诺开口,“不……不是我。”
她再老实巴交,也能感受到之前那股强大的推力,脚步一乱,才撞到了香炉子。
又一个家人子捂帕子一笑:“这不是你,还有谁?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看的真真儿的!”
那家人子不敢再说,闯出的大祸已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兀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愈发显得柔弱可怜。
这点落在其他家人子眼里,非但没有同情之意,倒有些厌恶。接二连三有人上前不冷不热的指责,其他人站在一旁看热闹,无人上前解围。
逢着只略低百灵一等的大宫女凝香入内,最初咋呼的那个家人子忙的拽住她,道:“姐姐姐姐,那个人惹了好大的事故。”
凝香在椒房殿的地位虽说不如百灵,却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的体面宫人,这家人子张狂,伸手便拉她,一点规矩也无。
不动声色的推开,凝香含着几分薄薄的笑意,“各位家人子都是精选细选来的,见过皇后殿下之后,便可望得见天颜。这里是椒房殿,不是你们家里的小门小院,闹成这样,似乎不太好呢。”
这些话实则是说那失礼的家人子。可没曾想,人家根本没听出凝香的话,而是直冲冲的拽住躲在人群后头的姑娘,硬拉到凝香面前,“姐姐说的是,都是她作死。”
凝香一个眼色,身后跟着的宫人迅速的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她也不欲和这帮家人子周旋,索性冷了脸道:“皇后殿下就要来了,你们可别再闹了罢!”
那家人子唬了一跳,不敢再说。那姑娘胆子更小,恨不得缩着脖子不语。这事便也罢了。
不多时,就听得大长秋常宜清清朗朗一嗓子。
“皇后殿下驾到。”
一众家人子站的整整齐齐,垂眉敛目,恭敬的等候。
粗粗一扫,那些二八年华的姑娘家,不消说容貌是娟秀的,就那眼神中不自觉流露的渴盼,像极了等待新婚的自己。当年,自己何尝不是期盼着赶快嫁进太子府,成为挚爱人的正妻,为他生儿育女。
可惜,如今心境竟如此苍凉。
收拾起失落的情绪,皇后就是皇后,容不得半分的失仪。
家人子们肃容敛目,在大长秋的唱和下,行了大礼后丝毫不敢怠慢,规矩的立着。
阿娇绽开完美的笑容,音色柔和。“各位远道而来,可真是辛苦了。”
那位傲慢的家人子此刻尽去张狂之色,满脸恭顺的说:“殿下折煞臣女们了。在座各位姐妹大多来自都城,并无远道之说。若论辛苦,整个永巷,却说殿下最是辛苦。”
第8章 殿选之日
“尹大人果然好家教。”阿娇温和的笑,抚了抚纯金镶钻护甲。
尹氏一听皇后竟然早知她的家世,更是喜不自胜。初入宫闱就得皇后赏识,这等福分,旁人求也求不得。到底年轻,喜色露出十足十,忙的又是一揖到底,“臣女得皇后殿下青眼有加,实乃荣幸之至。”
此言一出,不但众家人子皆为纳罕。连阿娇亦颇觉好笑。不过随口夸赞一句,竟成了青眼有加?这是向自己这个皇后讨好,还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呢?刚进宫就得皇后喜爱,可是谁也惹不起了。
阿娇没理她,一个眼波过去,看向众人,“今次听说有好些家人子都是朝中重臣之亲眷,甚至是亲女。有幸侍奉圣上,皆是你们的福气。孤也听说此次进宫亦有德才兼备的平家女。既入了永巷,那便是姐妹了,不要叫孤听见有人仗着家世好欺凌旁人就是了。”
皇后神情郑重,众人一凛,皆应诺。只那尹氏因有些尴尬,面色不愉,朝那胆小的家人子处狠狠一瞥。那家人子更是害怕至极,缩了缩脖子。
众人见了礼说了话,大长秋常宜对阿娇耳语几句。阿娇点点头,便着人起驾建章宫正殿。正殿太皇太后端坐正中,边上窦太主、王皇太后随侍一旁,皇帝侧坐含笑陪皇祖母说话,一派和乐融融之景。
皇后带着众家人子入殿,太皇太后旁的不说,率先伸出手去,笑道:“娇儿,快来皇祖母这里坐。”
阿娇带着得体的笑容,依次给行了礼后,亲昵的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指着下面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笑说:“皇祖母且听听这些可人儿娇声俏语。日后可就不疼娇儿了。”
太皇太后有眼疾,阿娇从来不在她面前说看一看什么的,太皇太后很是受用,拍拍她的手背,又是嗔怪道:“你呀你,身为一国之母不说,也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了。还这么爱和祖母撒娇撒痴。”
窦太主笑道:“娇儿日日里念叨皇祖母,自闺阁起便如此。冷不丁这么多家人子进宫,娇儿当然怕失了太皇太后的宠爱。”
比起太皇太后的宠爱,窦太主更怕的是失了皇帝的宠爱。太皇太后看着皇后长大,疼爱是心坎儿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再怎么伶俐,也比不过血缘亲情。可皇帝不同,皇帝只喜欢年轻漂亮的面孔,那份青梅竹马之情,还不知能剩下几分。
阿娇自然懂得母亲所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王皇太后向来是个和事佬,闻言温吞吞的说:“太皇太后疼惜娇儿在心坎儿里,怎会被他人抢夺。”
窦太主眉峰一挑,显得盛气凌人:“那是自然。我不过担心,随便一说罢了。”
太皇太后笑意不减,像是未曾听见两人争执,一心和阿娇说说笑笑。阿娇也大致说了殿上家人子的家世和容貌。
刘彻枯坐半晌,那些美貌女子固然有让他眼前一亮的,却也有在他看来姿色平平的。不过,一直令其悬心的,就是皇后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巴巴儿给他选了新人进宫。心中冷笑,妒妇成了贤后,怎么的都让人觉得假情假意。
又有窦太主和王皇太后的争执,他便嗤笑道:“皇后若是好的,谁也分不去她的宠爱。若是个骄横跋扈的,即便没有这些人,也无用。”
一言既出,上座几人谈话悄然停下,太皇太后依然笑着不语,性急的窦太主当即驳斥道:“怎么?我家娇儿哪里不如皇帝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