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的软肋,被他拿捏到了。

  崔雨凝甚少了解政事,但她自小在云州长大,也依稀记得,五年前,西戎与澧朝的关系更为紧张,图鲁也不是如今这般自由贸易不受两国关系影响的状态,双方时常有摩擦,而两国边境的百姓,深受其害。
  宋玠生母曾是西戎国主最疼爱的小公主,嫁到宋家之后,维系了两国短暂的数十年和平,但自她离世之后,西戎国主便再无顾忌,野心勃勃地屡次来犯,而随着如今国主垂暮,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便放出话给自己几个儿子,若是谁能收回曾经属于西戎的领土,便将王位传给谁。
  云州是西戎入侵中原的要塞,所有人都瞄准了这块宝地。
  岱钦也不例外,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布防图的渴望,也就不与宋玠兜兜转转地绕圈子,次日清早,宋玠推开房门,就见岱钦的身影站在院子里。
  他身上沾着晨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听见身后的动静,岱钦转过身,一双湛蓝的眼眸里是说不出的复杂:“表兄,昨夜睡得可好?”
  “唔。”宋玠怕吵醒崔雨凝,将门带上了之后,走了出来。
  他对崔雨凝毫不避讳的在意看在岱钦的眼中,竟是五味陈杂,原本他应该觉得很高兴的,不是吗?
  宋玠的软肋,被他拿捏到了。
  但是现在为何高兴不起来?
  岱钦不去理会心中复杂的情绪,对着宋玠重复了昨日的那番话:“表兄,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合作?”
  宋玠脸上波澜不惊,将手负于身后:“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表兄身上有一半西戎王族的血液,若是肯将云州的布防图交给我,事成之后,我封你做大相国。”
  宋玠忽然笑了:“我身上也有一半澧朝世家的血,如今我官拜西泷大行台尚书令,执掌整个西北部军政大权,已是无官可封了,再下去,也就只能封个异姓王了。”
  他顿了顿:“我何苦为了一个大相国的官职去叛国?”
  岱钦却不慌,也微微一笑:“表兄自然是位高权重,但我听闻澧朝皇帝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好,他的太子即位之后,还会给你这样的无上风光吗?”
  说到这里,宋玠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岱钦能够朝崔雨凝下手,必然是收到了太子与皇后的讯息。
  他对岱钦的话不置可否,看来太子已经暗中下手,想要瓦解他的势力了。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宋家这基业非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与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联系也已恒固多年,岂是扳倒他一个宋玠能够瓦解干净的。
  宋玠摇摇头,愈发觉得太子不堪当国之重任,看来这官是卸任对了,陛下若是驾崩之后,他再无想要辅佐的国君,不如带着崔雨凝远居边境,逍遥半生。
  见宋玠沉默着不继续说话,岱钦只当他在思考,便又继续怂恿:“西戎族不比中原人那么虚伪,重义大于利,表兄此番若是肯相助我,大相国的官职,你若看不上也无妨,待我将澧朝收归了之后,设成澧州,交由你管辖便是了!”
  没想到岱钦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野心,还想吞并中原,宋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么说的话,我倒不如与你大哥合作更靠谱些。”
  大王子骁勇善战,且是正宫王后所出,在西戎族内声望很高,是角逐王位的强势力量,反观岱钦,生母出身卑微,又因与年轻武士淫乱宫廷而被西戎国主赐死,方方面面,他都不占优势。
  纵然知道宋玠说的都是实话,岱钦却也不气馁,十分沉稳地回道:“大王子已经拥有一众支持者,虽然表兄的实力很强,但他不需要完全依靠你。而我则不一样,你我都很清楚,我在王室内只有很少的支援者,若是角逐王位成功之后,我自然懂得是靠着谁的势力坐上去的。”
  一番话语虽是诚挚,但暗藏着熊熊野心,宋玠不置可否,只是浅笑:“那么,岱钦小王子的诚意,就是绑架了我的未婚妻子,胁迫我交出布防图吗?”
  岱钦猜不透宋玠的真实想法,他似乎给了他希望,但又什么承诺也没有。
  “表兄不肯见我,请崔雨凝过来,也是无奈之举。”岱钦深深凝望着他,“我想,过了一晚上,你应该考虑好了吧。”
  “安排人手,送我和她去云州。”宋玠的手搭在岱钦的肩膀上,“我总得先看到你的诚意吧。”
  岱钦对着他,做出一个西戎武士许诺的动作,将自己的右手按在左肩上,微微屈膝:“我将亲自护送你们前去,以表诚意。”
  小王子有勇有谋,心机颇深。
  宋玠挑眉,如何不知道他这是亲自监视,顺道看看能不能跟着取走布防图罢了。
  然而他也不予戳穿,聪明人之间的交谈,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宋玠点点头:“我家小姑娘娇气得很,劳烦准备一辆马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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