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天山离昆仑山很远,不过善缘是一种擅长飞翔的鸟类,他很快就带肖何飞到天山,善缘问肖何来天山做什么。
  “找一个千年冰洞。”
  善缘皱起眉:“但是天山的千年冰洞很多,你要找哪个?”
  肖何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一个一个找吧……我爸妈的遗体在里面。”
  善缘一下子眉开眼笑:“要找人啊,那我擅长。”
  善缘很快找到几处埋尸体的地方,有的是爬山的冒险家不慎掉下去摔死了,有的是早就变成化石的白骨,后来又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安放肖白嗣和何培卿遗体的山洞。肖何见到他们的面之后,才明白凤琷为什么死活不让他来看。
  肖何平生见过不少遗体,一见这两具,却陡然掉下泪来。
  善缘在一旁看得分明,着急地抱着肖何的腿乱转:“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肖何用手背抹掉眼泪把善缘抱起来,放在山洞外面:“你先在这等我,我想单独跟我爸妈待一会儿。”
  善缘迟疑着点点头,在山洞外边默默杵着等。
  肖何的爸妈被冻在一块寒冰里,又安放进一块冰棺。
  肖何看着看着,慢慢爬到冰棺上,手在冰面轻轻抚摸,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被处理得非常细致,他们身体虽然破烂,遗容却还算整洁,也没有沾到血污。
  肖何被冻得直哆嗦,仍然趴在上面,总觉得这世间与他最亲密的东西都被抱住了。
  他哆嗦着想,凤琷为他做这些事,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是因为闲的吗?他算计了他……就这么令他讨厌?他甚至想杀了他!
  还是他……潜意识里就嫌弃他是个凡人?如今只是表现出来了而已?
  肖何心绪很乱,他想不明白,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自己的错……不该对他耍心眼,是个人都不希望自己被算计,但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肖何突然伏在父母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凤琷!!!你个混账!!”
  他骂完之后哭声立刻低下去,肖何把脸埋在冰面上,哀泣呜咽着,隐忍着压在喉咙里。
  “我怎么喜欢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喜欢你?”
  第109章
  109.
  善缘小小一只站在洞口, 肃着脸等在那里,肖何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除了眼睛红了一圈没别的变化。
  善缘仰起头看向肖何, 后者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能帮我把爸妈的尸体从冰块里拿出来吗?我想带他们回家安葬。”
  肖何说完又补充道:“这是我们凡人的规矩。”
  善缘遗憾地摇摇头:“这上面有法力,是霓霄神君的,我打不开。”
  霓霄神君, 又是霓霄神君……
  肖何又问:“那我们把它直接搬回凡间?用热水慢慢化开好了。”
  善缘也算只神鸟, 这点事难不住他,于是点头说好。他变成大白鸟驼起棺材, 肖何犹豫了一下,没急着上去,他想起善缘变成童子时候的模样, 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背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沉了点。
  善缘回头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他:“快上来啊,发什么呆?”
  “哦……可是,你不压得慌?”
  善缘眨巴眨巴眼睛说:“那有什么办法, 谁让你是我小妾呢。”
  肖何听到小妾俩字嘴角一抽:“我没答应你,小孩子要什么小妾。”
  善缘拍拍翅膀:“别啰嗦,快点上来,你善缘老爷我法力无边,背几个凡人绰绰有余。”
  肖何迟疑着爬上善缘的背,后者一扇翅膀飞上天空:“还有,你不答应也没用,你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总之你现在也没人要,跟着我还能委屈你吗?”
  肖何想起来在昆仑山上貌似真的亲过他一口,但是那不过是太激动了……而且亲小朋友一口有什么关系?肖何跟他掰扯不清楚,感觉胸中被憋了一口闷气:“你懂什么叫小妾啊!”
  “我当然懂……啧。”
  善缘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凡人一般见识,转移话题道:“你要去哪儿啊,回昆仑山?”
  “z国s市……我要回凡间。”
  善缘警惕地问:“你不回昆仑山?”
  肖何长吟半晌,骗他说:“暂时不回去,等我安葬了父母的遗体再做打算。”
  他当然不打算再回去了,也许他今生都不会再与凤琷见面。
  善缘没再多问,驮着他们很快飞回肖何的家。
  时隔多日再回到凡间,再看见熟悉的街道,肖何心里颇多感慨,只不过不是好的感慨,他难过的要死。
  善缘变成小包子的模样,只是他还穿着纯白小袍子,肩上扛着一口冰棺材,在大街上还是很显眼的。
  肖何提醒道:“你会不会隐身,这样太张扬了,会吓到普通凡人。”
  善缘往四周看了一圈,疑惑地歪头问他:“哪儿有凡人?”
  “……”
  肖何这才发现今天的街道是有些不寻常,他住的地方比较安静,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不但没人,街上居然也没有灯光。肖何疑惑了一阵,最终说:“算了,先回去再说。”
  肖何的家外面有双层防盗,保险措施做的也很好,但是如今……怎么跟台风过境似的,院子里、草坪上都乱七八糟,丢着一些碎石和旧家具的残肢,肖何赶忙跑去查看大门,好在大门的锁是好好的,他把手指放上去验证指纹后,门就开了,就是他开门的声有些不对劲,肖何嘟囔一句:“看来快没电了。”
  屋里的摆设如故,除了落上一层灰尘之外没多大变化,肖何见善缘还扛着棺材,让他赶紧放下:“放在地上就行,你随便坐吧。”
  善缘乖乖点点头,放下棺材爬到沙发上坐下来,他人小腿短,脚沾不到地上,吊着小短腿在那晃悠。肖何把家具简单地擦了擦,然后准备做点饭。
  到厨房之后,肖何才想起来这里的东西都被凤琷搬空了,想做饭也做不了,他只好从床头柜翻出一盒糖果来吃。
  肖何吃了几颗糖果之后,发现善缘正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肖何就把糖果盒塞给他让他尝尝。他像照顾一般小朋友一样照顾善缘,给他吃着糖然后打开电视机,想调动画片给他看。
  但是电视没有信号,肖何只能调出碟片,dv机里是猫和老鼠,凤琷在他家时,他特地买来给他看的。
  肖何插腰在电视前面站着,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对善缘说:“你先看电视吧,我有点事要做。”
  ——这个家里到处都有凤琷的痕迹。
  “你要做什么?”
  善缘不挑食,平日里也不难伺候,现在完全被动画片吸引去了注意力,边看动画片边坐在沙发上吃糖。
  糖是甜味的,不过他更喜欢吃虫子。
  世上所有的鸟都吃虫子,除了凤凰。
  肖何准备先泡个澡,睡一觉……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要洗澡,你洗吗?”
  善缘比凤凰还讨厌水,摇头拒绝:“羽毛湿了飞不动,不洗。”
  肖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自己一人去浴室。
  他把自己浸在热水里,之前在天山冻得冰冷的身体总算恢复过一点来,他脖子上挂着的翎羽浮在水面,散发出浅浅的金色。肖何闭上眼,屏息沉入水中——什么都不想管,就这样睡一觉好了。
  霓霄宫内。
  “哐——!!”
  “哗啦!!”
  琉璃屏风被狠狠摔在门上,散了一地七彩的粉末,紧随其后的是两盏五色玉九龙杯,因为太结实,砸在门上又反弹回来。
  那两只杯子是凤琷以前最喜欢的,他从小就经常收集一些天材地宝,珠光宝气的东西,尤其喜欢亮晶晶,五颜六色的那种。当年他为了得到这九龙杯,在北冥星君那里生生磨了半个月,说要送给父神做生辰礼物,这才磨过来。应颉听说后感动得要死要活,然而等到生辰这天,凤琷送他两筐昆仑山上摘的无花果,九龙杯?他连提也没提。
  如今竟叫他当垃圾砸出来。
  屋内更如狂风过境,各种摆设东倒西歪,凤琷用力一扫,桌上的东西都被他扫在地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他满脸狰狞,黑色的藤蔓花纹爬满脸颊:“肖何在哪!!他到底在哪?!!谁允许他离开昆仑山的!!!”
  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次,突然冲到门边抬脚就踹,雕花的红木门被他踹得咣咣直响,表面看上去却纹丝不动,凤琷手心搓出一个火球,狠狠摔在门上,火舌舔着木头门,一点都没有要烧起来的迹象。
  凤琷气急败坏地扔掉火球,用自己整个鸟身体去撞:“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回应,凤琷跃到高高的屋顶上企图把房顶拆穿,但是房顶也跟门一个样子,纹丝不动,结实得像加了十层结界。
  “你轻点折腾吧,父神的结界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开。”
  应麟坐在他身后桌子上,听到凤琷的话冷冷哼了一声:“再说了,那个凡人不离开,等你发疯把他烧成灰吗?”
  凤琷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我怎么会伤害肖何!”
  应麟掀掀眼皮:“你不会吗?你之前不是想杀他么?”
  凤琷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
  “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身上的伤好全了,父神自然会放你出去。”
  凤琷皱着眉狠狠坐在凳子上:“我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应麟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身上魔气那么重,又是被仙家武器所伤,怎么可能好,就连伤口都不一定愈合。”
  “不用你管!!”
  应麟看着凤琷的样子,不由皱起眉:“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在这里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找揍?”
  应麟继续说:“你对那凡人言辞那般绝情,难道不是在赶他走吗?”
  凤琷顿时息下声气,叹息着用双手撑着额头,仿佛也在揣度自己的心思。过了许久,他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要他走,当时要不是那群混账神仙挡住我,我根本不会让他走出霓霄宫的门。”
  被应麟“请”到昆仑山作客的仙官们当时见凤琷情绪不对,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凤琷没防备,被各色武器在身上捅了好几个洞,肖何就是在那时走的。
  神仙们速度够快,肖何那时精神又有些恍惚,凤琷在他身后被怎么样了,他丝毫没注意。凤琷眼见着肖何离开,在后面大声喊他他却听不到,凤琷身体里又插了几根武器,半步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他本想着总之肖何出不去昆仑山,大不了他收拾完这些人再去找他,谁知道等他腾出手来找人时,竟然找不到了!凤琷又惊又怒,他担心肖何是又被抓走了,努力回想自己还有哪几个仇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暗暗发誓,等找到那个带走肖何的人,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对肖何说了那样的话,却受不了对方离开。凤琷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他之前听从血魔的劝说,觉得肖何并不喜欢自己,但是又完全不想放开他。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肖何手段了得,让他无法忘记?他想让他爱上他,然后离开他,让他痛苦……借此报复?
  凤琷心想,那你现在成功了……
  不行!不能让肖何得逞!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凤琷当时跟个被捅破的血包似的,咕咚咕咚一直流血,如今被包成粽子,应颉勒令他待在屋里养伤。应颉在门上设了禁制,别人都能进出这间屋子,唯独凤琷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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