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二章 明亮的幻景
“变成和‘死城’里的人一样”，这种形容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一想到两次进入“死城”探险的经历，见到的那些或干枯、或腐败的可怖尸骸，独自犯险的龙云就一阵阵的心头发寒。
此时此刻，倚靠在应急通道的水泥墙壁上，他分明能够感觉到，那栅栏门之后的空间里，无影无形飘荡的意念感应是何等强大，简直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洋；和这漫无边际、起伏不定的精神感应相比，之前在现实世界里与恋人之间的一点点意念感应，简直就像是平静湖面上的一抹涟漪而已。
从“黑墙”到这里，也不知道才前进了多少距离，感应到的神秘力量就已经强烈到这种地步；如果再往前走，即使是有莫可名状的超能力作为凭借，以他相比之下如此渺小的意念活动，又可以坚持到什么程度？
如果一旦发觉不妙、察觉到“罗马总局”的老探员伊万*扎卡耶夫形容的那种痛楚，即使他立即转身奔逃，又能不能来得及脱出神秘力量的魔爪呢。
这个问题，很显然，任凭年轻人在黑暗中如何想破脑袋，也根本就无从回答。
意识到“死城”的真正秘密就在前方，同时也意味着莫大的危险，据枪不动的龙云就几乎想要放弃，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维克托*雷泽诺夫真的在杳无人迹的废弃基地里死于非命，接下来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不仅如此，平行世界里的“死亡”，对现实世界的“龙云”到底又有什么影响，他是会一觉醒来、再也不会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是和维克托*雷泽诺夫的躯体一样永远被尘封在大地之下？
事情一旦关乎生与死，那什么样的假设，对当事人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面对未知的危险，几乎都能嗅到死亡的冰冷气息，龙云机械的屏住呼吸、探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过滤盒来替换。
对死亡的恐惧，深深植根于任何一种生物的意识深处，即使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例外，甚至这种本能还会更加强烈。可是现在，真的面对未可知的神秘力量，龙云却逐渐察觉到另一种感受，四下里鼓荡的意念感应，虽然强烈，却并不让他感到恐惧；刚才的一番心理波动，与其说是被神秘力量所左右，还不如说是被自己“看”到的幻觉给吓了一跳。
仔细分辨这种感应，龙云不得不承认，这里面似乎并没有一丝威胁的意味，反而……他带着几分畏惧的想到，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这意识感应里居然还有一点似曾相识、或者说熟悉的意味呢？
是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死城”，曾经感受过这种意念波动吗，似乎又不是这样。
不知不觉，沉浸在四下飘荡的莫名波动之中，情绪逐渐从目击“幻觉”的紧张中平复下来，龙云就做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他慢慢整理好装备、把背包挂上肩头，悄无声息的提着喷灯和aks74走到栅栏门前，用剪钳切断了挂锁。
“吱拗——”一声，栅栏门被推开，他谨慎的迈出脚步，向黑暗笼罩的前方走去。
短暂停留之后，继续提着乙炔喷灯搜索，龙云接下来的行动步伐既沉稳又迅速，他干脆把喷灯提把挂在了aks74短突击步枪的护木上，就好像在使用一盏笨重的战术灯那样举枪前行。一路走过地面平整、顶部呈穹窿状的宽阔隧道，背向身后的巨大升降机出入口，他就这样沿着隧道一直向前行进。
一下子就离开了停留地，龙云的理由，其实简单到自己都不太相信。
在刚才的垂直通道尽头停留，遭遇一场“幻觉”后就迟疑不前，他已经在空间狭小的地方停留很久，手腕上的机械表倒在一直尽职工作，告诉他时间已接近午夜。
在通风设备完全失效、气密效果却依然保持的地下空间里，他手上提着的乙炔喷灯可没有自备氧化剂，如果就这样放任它一直燃烧、让烟囱一样的应急通道里充满废气，那对返程来说可就有一点致命，毕竟他现在只有一小瓶应急氧气，戴着的也不是氧气面罩、而是防毒面具，攀爬时缺氧的话是有窒息昏迷的可能。
完全封闭了十多年的建筑空间里，虽然到目前为止呼吸还一切正常、大概空气里还是有足够的氧浓度，但是在这种地方，一切行动都要万分谨慎，与其在通道口耽误时间，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行动。
当然，据枪走在回声空旷的地下隧道里，真正促使龙云放下顾虑一路向前的，其实还是他的所谓“直觉”。
就在刚才，沉下心来感应这种莫名的意念力量，完全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却始终无从觉察威胁的存在，这和上次进入“死城”、站在“黑墙”外的时候颇为相似；虽然现在他还不确定，这感觉是不是一定靠谱，但是直觉却在告诉他，前面等待着他一窥真容、探寻究竟的，不管那是什么，对他都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
置身于可能决定生死的一线，却凭借“直觉”行动，这听起来似乎是很不可思议。
然而对此时的龙云来说，深入到“罗马”基地的核心区域，所见所闻正变得越来越诡异，虽然他自己还一无察觉，其实意识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渗透；做出“继续前进”的决定，虽然是经过了一番所谓的缜密思考，但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他自己的理性抉择、又有多少是被无形的意念波动催生，就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黑暗无光的地下建筑中，一步步接近深藏在基地内的诡秘存在，行进中，龙云不时打量周围，只见到一片片略有裂缝的水泥地面和隧道侧壁，间或有一些附属设备安装其上。
就他的粗略观察，这条一路倾斜向下的隧道，足可以并排开进两辆重型卡车，一端连接到大型升降机入口，另一端则不知道去往哪里；沿着隧道往前行走，其间还发现一辆撞在侧壁上的载重车辆、驾驶室里有两具遗骸，让龙云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对了方向，而且很显然，这条不断弯曲的盘旋隧道，并不是一直在地下径直延伸、远远离开“罗马”基地区域，而是基本上构成一种螺旋结构，差不多就是像螺杆那样往下延伸。
靠两条腿步行，一直走出了约莫数百米，也不知道这样螺旋向下了多远，路上龙云却又有一次犯起了迷糊、等到清醒过来时就已经躺在地上。
和上次的“幻觉”遭遇类似，爬起来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年轻人就拍一拍尘土继续端枪往前走，一边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这条不知道有多长、景象一成不变的蜿蜒隧道，会不会就和刚才的应急通道那样，是自己经历过的又一种幻觉呢？
慢慢接近神秘力量的源头，其实意识已经不知不觉被渗透，却仍然自认为是在独立思考、行动的龙云就逐渐接近了隧道尽头，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地下多少米的地方，只是很疑惑的睁大眼睛看向前面。
就在刚才，手上的乙炔喷灯正好要燃烧将尽，他才掏出防风打火机、准备点起来照亮以便添加电石；喷灯火焰熄灭之后，周遭自然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然而就在他要擦着打火机时，却逐渐感觉前方隐隐现出一丝暗淡光亮，这一下可让人讶异非常，手上也忘记了动作。
深入地下的“罗马”基地内部，电子设备完全损坏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一抹亮光？
喷灯早已熄灭，瞳孔在黑暗环境中渐渐放大，适应了完全黑暗的龙云才发觉了隧道前方透过来的微弱光线；这种光亮，已经无从分辨是不是一种“幻觉”，让他完全的无法形容，压根就说不出那是什么颜色。
见到光亮，却说不出那光的颜色，其实事实只有一个，显然这并非客观真实、而是凭空出现的某种“幻象”。
置身于光怪陆离的地下建筑里，因为见到“光亮”而收起了手上的打火机，就连放在地上的喷灯也忘了拿，龙云几乎已经进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两眼愣愣的直视前方，只是下意识的抓着手中的枪，黑漆漆而不见一丝光亮的空间里，脚步迟缓、动作僵硬的年轻人，一步步向隧道尽头走去，视线里的“光亮”也逐渐变得更加明亮，等到终于走过了漫长的一段距离，站在视线豁然开朗的隧道出口处，仍然带有几分自主意识的龙云，两眼一眨不眨的看向眼前的奇妙景象。
他此生以来，不，地球上的所有人，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的奇景，现在就如此突兀的呈现于眼前。
被弥漫的“光亮”吸引了全副精神，站立不动的龙云，感觉自己的思绪在变得越来越迟缓，就好像一大片正在凝固成型的灰泥砂浆，他现在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占据了全部脑海的，只剩下一副似曾相识、却分明是不及眼前景象之万一的记忆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