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之下 第801节

  这时,在消散的黑炎里,半人蛇整个摔了下来,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走向死亡,片片蛇鳞逐渐脱落,血肉腐化,死亡的过程在它身上加速了好几倍。
  不过,它的生命力确实顽强,即便承受了‘黑色荣光’的黑炎冲击,却还没有立刻死去。并且,从它的脖子后面,垂散下一条条发光有须带,它们让半人蛇身体里那些正在腐烂的部位闪烁微光,死亡的过程立刻缓慢了下来。
  天阳讶然地看着那些须带,轻呼出来:“这是神孽?”
  “不对。”
  “我不是怪物。”
  “我叫素娜,我是伺奉蛇神的圣女……”
  此时,从半人蛇的嘴里,再次吐出了人言。
  天阳朝那张女性脸孔看去,看到她眼中有了别的神采,仿佛在回忆辉煌的往昔:“我曾经是蛇神最喜爱的人类,它总是在我的安抚中入睡,它总是回应我的请求,帮助我们击退那些来犯的神孽……”
  “可是有一天,灾难出现了,我们陷入了地底,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中,我的同胞为了生存,他们互相攻击对方,他们拼命寻找能够吃的东西,他们甚至食用神孽的尸体,他们最终变成了怪物……”
  “就连蛇神,就连蛇神也无力改变这一切,它只能盘踞在这座神殿,只能保护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坚持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寻找拯救同胞的办法。”
  “蛇神说它有办法,但必须把我献祭给它,我接受了,它温柔地卷起我的身体,送到自己的嘴里。”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消失在黑暗,但是没有,我重新苏醒了过来。我发现自己拥有更强大,更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和蛇神合为一体了。”
  “原来这就是蛇神说的办法,它让我得到重生,它让我拥有能够在这个黑暗世界生存下去的力量,它给了我寻找希望的机会。”
  那自称‘素娜’的半人蛇,眼中滴出了混浊的眼泪:“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拼命寻找一切可能拯救大家的办法,但是我找不到,找不到。”
  “我只能把他们束缚在地底下,不让他们离开,以免为害地面上的生灵。我忘记自己坚持了多少岁月,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可我快撑不住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我知道,我快死了。当我死了后,蛇神将以某种方式重生,可我就永远没有机会拯救自己的同胞了。”
  “所以,我得活下去,得活下去……”
  天阳沉声道:“所以你散播了‘失元症’,你在吸收其它人的生命力,用他们来维持你自身的生命?”
  “是。”
  那张女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并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做,我会死。而我死了后,我那些同胞会离开地底,他们会为地表带去灾难。”
  “事实上,他们已经这么做了。我坚持到这几天,已经无法再控制他们。他们已经开始离开地底,前往地表,很快地面上就会迎来一场新的灾难。”
  天阳脑海中灵光闪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原本在古城深处徘徊的怪物,会出现在边缘处。为什么应该扎堆出现在中央地带的怪物,则一只也没有碰到。
  原来它们已经在‘迁徙’,要从地底,迁往地面!
  “如果你能活下去,就可以重新束缚他们,你刚才说我很香,是食物的香气。难道说,人类的血肉能够让你活下去?”
  素娜轻轻地摇下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已经饿得失去理智,只是觉得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但我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后,就没有进食,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那就先试试,我们可以用排除法,但要快。”天阳走了过去,来到半人蛇那巨大的脸庞旁边,“把嘴张开。”
  素娜依言张开了嘴巴,天阳用长剑在自己手指上来回划动了好几次,才割开自己的皮肤,让伤口涌出血珠。
  他把血珠滴到了素娜的嘴里,并警惕对方突然凶性大发,但半人蛇似乎恢复了理智,没有动手。
  在吸收了天阳几滴血液后,半人蛇摇头:“不,不是你的血。原来这是血的味道,太难吃了。”
  “不是人类的血肉吗?”
  天阳皱眉,如果不是这个,那它闻到的香气,到底是什么。
  “你等等。”
  天阳将自己身上的护甲、衣物、武器、包括遗留物,一件又一件地取下来,然后放到地上:“你还能动吗?闻闻看,香气是否来自于这些东西。”
  半人蛇勉强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凑到这种种事物前面,一件又一件地嗅了嗅。
  当它来到‘尖嚎铜哨’附近的时候,半人蛇突然张开双眼,那眼瞳猛地缩成一条线,宛若蛇晴。
  “是它!”
  “让我吃了它!”
  它仿佛再次失控,张嘴就朝‘尖嚎铜哨’咬去,但天阳早有准备。素娜一动,脸上立时有银色火球炸裂,星蕴子弹的冲击让已经颇为虚弱的它摔向一边。
  受到这记冲击,半人蛇的眼瞳重新改变形状,它转头看向天阳:“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对它感兴趣。”
  “这是夹缝物品。”
  天阳拿起‘尖嚎铜哨’,再次看向素娜:“你居然对夹缝物品有兴趣,不,这应该是出于神孽的本能。”
  “神孽是由异神的细胞造就,异神来自纹墓,所以神孽在本能上亲近夹缝物品。并且能够在其中,提取到有利于自己的力量?”
  再次看向半人蛇:“我可以把它给你,甚至以后,我还可以提供类似这样的‘食物’。如此一来,你就可以继续生存下去,但你必须为我服务,你意下如何?”
  半人蛇勉强撑起身体:“只要让我活下去,只要你不干涉我拯救同胞的事,其它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我不会干涉你,但你必须保证,拯救同胞的事情里,不包括进攻地面的人类,不包括继续散播‘失元症’,并且立刻解除你对那些病人的控制。”
  素娜用力点头:“我答应你,如果我还能活下去,我根本不用那么做。”
  “那么,它是你的了。”
  天阳把‘尖嚎铜哨’丢向半人蛇,素娜立刻张开嘴巴,吐出蛇信,一下子把铜哨卷了进去,直接咽下。
  天阳已经使用‘尖嚎铜哨’多次,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这件遗留物的负面影响正在加剧。哪怕再留着,也使用不了几次,倒不如直接喂了眼前这个生物。
  这时,素娜闭上眼睛,它的体表有丝丝缕缕的红光在流动。那些红光非常微弱,但天阳还是把它们认了出来。
  果然,素娜能够从夹缝物品中提取出‘源’,这点和黑曜原炉很接近,获得了铜哨里的‘源’,半人蛇那些腐烂的伤口重新长出血肉组织,已经脱落的鳞片重新生成,就连背后那几乎快掉光的翅膀,也在长出一根根新的羽毛。
  它获得了新生!
  第925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已经是傍晚。
  一个老妇,从某栋半塌的楼房里走了出来,她将今天所有的收获都装在了个打满补丁的背囊里。劳作了一天,再加上年纪大了,她早无力背起这一袋‘战利品’,于是将背囊放到了一辆自己组装的手推车里。
  一条狗屁颠屁颠地从屋子里奔了出来,汪汪汪叫了几声,绕着老妇一个劲地转着圈,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
  “好,好,等会回去啊,就给你弄吃的。我一半,你一半,虽然不够填肚子,但至少饿不死。”老妇那满脸皱纹的脸,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向天空。
  天空的云朵被夕阳照出火焰似的颜色,红色的火烧云堆满了天际,预示着明天又会是一个大晴天。
  “又是晴天啊。”
  “已经多少天没下雨了。”
  “也不知道那口水井还能够支持多久。”
  老妇人推着车,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着,不时因为辗到碎石而跳起来,让这辆手推车猛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一样。
  那条狗一会在石堆旁撒尿,一会又冲到前面去,回头对着老女人‘汪汪’叫,像是在催促她快一点。
  老妇人呵呵笑着,拖动着疲累的步伐,一点点地往聚居地的方向走。
  突然,那条狗抬起头,鼻孔瓮动,仿佛在嗅着什么。
  跟着它就吠了起来。
  “汪汪汪汪~”
  它吠得很凶,并且露出了牙齿,凶态毕露。
  老妇人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子,不由回头看了几眼,可日渐混浊的眼睛,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因此,老妇人并没有看到,一条灰白的影从,从后面不远处一个窗户里钻了出来。
  它穿得像一个淘金者,甚至还戴着头盔,可无论是装备还是衣物,其它它本身,都是灰白且半透明。
  那狗继续在吠着,却退后了两步。而这时,那个东西它抬头朝狗的方向看去,但它脸上非常平坦,没有五官,又拿什么去看着狗儿?
  狗儿不知道,却给吓到了,发出一声‘呜呜’的叫声,夹起尾巴跑了。
  “别跑那么快啊,我跟不上你……”
  老妇叹了口气:“老了就是不中用,连狗都嫌弃,哎。”
  她继续推着车,手推车依旧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人和车缓缓地行走在这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在他们的影子里,那个灰白色的东西冒了出来,它人立而起,几乎贴着老妇人而行。
  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上,从中间那一部分开始裂开,从里面舒卷出一根根发光的须带,这些须带蠕动着,向老妇人缠去。
  就在这时。
  这个东西僵顿了下,然后回头看往来处,跟着一点点退后,发光的须带又缩了回去,脸上重新恢复原状,然后它嗖一声爬进了旁边楼房的窗口里。
  老妇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回头看了眼,一脸疑惑,摇摇头,继续赶路。
  ……
  地底古城。
  蛇神殿。
  “好了,我已经让它们都回来,但我只能把它们束缚在地面、城市中心地带和地下水道里,即便这样,我也无法看住所有,它们
  偶尔会出现在城市的边缘。”
  眼瞳圆润,鳞色青郁的素娜正盘着长尾,为了照顾天阳她尽量放低了身体,否则的话,天阳和她说话就得仰望。
  虽然现在,天阳也得抬高头才能看到半人蛇。
  “没关系,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我也会告诫聚居地的人,尽量不要到中央地带来,不过他们也很少这么做。”
  天阳看着广场和坍塌的神殿:“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把‘失元症’散播到丰收堡的,虽然那座城堡就在附近,可距离这里也不近啊。”
  素娜微微一笑:“我是靠那些来地底探索的人帮忙,大概是一年前,我就开始感觉到,自己即将走到尽头。”
  “好几百年没有进食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延续生命的本能,让我从蛇处处获得了一些‘知识’。”
  素娜抖了下头发,其中一根掉了下来,落到地上的瞬间化成千百条细小的黑蛇,它们四面八方地扩散开去,游走一圈后重新回到素娜旁边,又变回了一根蛇发。
  “这些是我的分身,我让它们分散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寄生到每个经过的探索者上,借由他们离开了地底。”
  “这些分身都具备着我的气息,无论多远,我都能够感应和操控它们。它们寄生后会化成无形之物,深深扎根在人体内。”
  “我可以透过这些分身抽取宿主的生命元气,借由分身和我的无形联系,反哺给我,让我延缓死亡的过程。”
  “另外,宿主死亡后,分身会重新寻找新的目标。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有一天,我的分身出现在了丰收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