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第33节

  别看本县的中学教育不怎么样,在外面寄读的学子不老少,能做县状元已经是千里挑一。
  本来嘛,宋知音对成绩也特别满意,就是后来游街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该少做对一道选择题。
  她道:“好得太社死,还专门给我办了个表彰大会。”
  老宋家宗祠的门大开,都说她是祖宗好几代里最光宗耀銥嬅祖的人,光拱门就摆整条路。
  她挂着个横幅,恨不得一脖子把自己勒死,但兜里揣着两万块钱奖学金,想想忍下来。
  赵旭宁当时就看过照片,喜蛋倒是一口气吃好几个。
  他道:“我妈去看了。”
  又唱戏,又有歌舞团表演的,整得特别隆重。
  宋知音一拍额头道:“反正办这种事,大家都很积极。”
  那些她不认识的亲戚,比她的父母好像更与有荣焉,倒不出来说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了。
  老家俗事多,今天修庙明天修路的,好像已经成习惯,赵旭宁道:“都这样。”
  就是他们这代人,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好像也未能免除。
  宋知音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忽然好奇道:“你当时怎么会回来?”
  她以为他会在更广阔的地方飞翔。
  赵旭宁难得的双手一摊,说:“我姨给我拉了十几个学生,班就这么开起来。”
  万事朝好的方向发展,就很难再说放弃。
  俗气也很有趣,宋知音噗嗤笑出声,垂着头惨叫一声,猛地往后退。
  赵旭宁吓得不轻,被她一肘子击中,撑着墙说:“怎么了?”
  宋知音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惊魂未定道:“差点踩到了。”
  她声音很轻,赵旭宁还是听见了。
  他啧一声,看着被压扁的死老鼠说:“绕一下吧。”
  本来就是抄近路,再绕过去又要花时间,估计要迟到了。
  宋知音确实害怕,但还是能克服的,挨着墙说:“不至于。”
  话很硬气,但要有本事,她估计都想飞檐走壁了,眼睛还不敢睁大。
  赵旭宁下意识手一伸出,虚虚挡住她半张脸道:“不介意的话,我拽你一下。”
  又不是碰一下就要嫁人的年代,宋知音平常其实也很随性。
  她的那点子微不足道的脆弱,在此刻有了依靠,轻轻地嗯一声。
  两个人往前走几步,路也变开阔,间隔明明可以拉开,反而挨得更近了。
  赵旭宁好像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生怕哪句话打破此刻的气氛。
  然而一辆摩托按着喇叭出现,看架势是要从他们中间挤过去。
  他贴着墙微微叹口气。
  宋知音是松口气,她怀揣着无法言明的一切,连一点点靠近都变叫人七上八下,短暂地得到一点冷静。
  这种转变,赵旭宁不意外。
  他甚至摸索出一点变化的规律,说:“快迟到了。”
  什么都比不上赶时间,宋知音加快脚步,走出六亲不认的气势来。
  她的头发微微飘动,呼吸变得快起来,额角沁出一点薄汗,坐在放映厅里还在调整。
  已经是片头部分,赵旭宁不好跟她搭话,只是心思全不在剧情上。
  宋知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意识飘来飘去,脑袋里有七八个人在各抒己见,到散场都没有统一答案,整个人像神游太空。
  赵旭宁以为她是沉浸在电影里,心想这么烂的情节居然能入眼,颇有些不可思议,手在她面前挥挥。
  宋知音的眼珠子动动,一脸恍然道:“播完了。”
  她什么都没记住,撑着扶手站起来说:“走吧。”
  观众拥挤成一团,前后左右都有人,宋知音不知道被踩一脚。
  疼痛和清醒挂钩。
  她不断给自己灌鸡汤,心想人到七老八十也有追求真爱的权利,古人还讲事不过三。
  如今她不过区区在十几岁的时候失败过一次,捏紧拳头还是能接着上。
  然而鼓励容易,被鼓舞却很麻烦,成年人就是会缺少一往无前的勇气。
  宋知音咬咬牙道:“赵旭宁。”
  开个口却没下文,赵旭宁还以为她要去洗手间,伸出手说:“去吧,包给我。”
  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宋知音嘴角抽抽道:“是别的话。”
  入场和退场的观众们擦肩而过,他们的过往和将来也交织于此刻。
  赵旭宁好像意识到什么,一颗心砰砰跳。
  宋知音却不着急了,毕竟现在不是合适的场合。
  她甚至慢条斯理买了份爆米花,站在街边扭过头道:“赵旭宁,为什么找我看电影?”
  赵旭宁愿意诚实,掐自己一下说:“我喜欢你。”
  好像是答数学题,因为后面有个所以。
  既是意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宋知音一时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来。
  但赵旭宁已经彻底豁出去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追求你。”
  他不敢以自己也被喜欢的前提思考,只能再谨慎一点。
  原来人真的会被小心翼翼地珍视,宋知音笑眯眯道:“好啊。”
  反正她大概能端着三天,就会马上同意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做了好多月饼,自我感觉已经是厨神了。明天见~
  第30章 追求
  追求这件事, 对赵旭宁来说等于明目张胆。
  不过他没什么经验,用的都是最老派的手段,其一就是送花。
  花艺师的审美很好, 洋牡丹自带风情,宋知音举着四处研究, 不知道摆在哪里最合适。
  礼物被珍视,才有赠予的意义。
  赵旭宁倚靠着吧台道:“喜欢吗?”
  明知故问,宋知音无端整理着包装纸道:“上一回收花还是毕业典礼的时候。”
  但那都是亲朋好友的祝福,和男女有关联的还是第一次,连其中的喜悦都像是做出区分来。
  她毕业那阵子, 在各个社交平台都尤为活跃, 平常不爱更新的微博也发得很勤快, 每条都是图片哗啦啦往上发。
  笑得很开心,身旁永远有人环绕。
  赵旭宁没有把仅有的单人照存下来, 后来再想看, 已经被删掉。
  那些他抓不住的人生, 今时今日都有了可以问出口的勇气, 说:“是什么样的?”
  宋知音心想他居然好奇这个,还是掏手机说:“我找找,应该还在。”
  她虽然说得不大确定,但知道肯定有的,因为她专门给大学生活建了电子相册,四年来的点滴一件不落,点进去就是她去报到时,一家四口在校门口拍的那张。
  赵旭宁道:“我们家也拍了个同款。”
  他考上的是师范大学, 又在省内, 父母已经顾不上从前对艺术生的挑剔, 堪称是心花怒放。
  其实这种相似太平常,上校园里随便拽个人,都数不胜数,然而在他们这儿,好像是全世界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
  宋知音道:“毕业的时候又拍了一张。”
  和四年前的变化很大,她的长发微卷,口红鲜艳,明媚又张扬,等工作一段时间才又灰扑扑起来,只想抓住所有时间休息。
  前后切换,谁都看得出区别,赵旭宁道:“怎么觉得还长高了。”
  能夸的地方明明那么多,宋知音好笑道:“我十六岁以后就没长过。”
  赵旭宁是怕夸变好看显得轻佻,又仿佛在说人家从前不好看,思量过后才憋出句话来。
  他不知怎么尴尬起来,说:“那我看错了。”
  怎么很抱歉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知音道:“大概站直了。”
  发育那几年,她养成缩着背走路的习惯,好像胸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恨不得校服越宽大越好。
  上大学后开始注意外貌才改过来的,就是没刻意绷着的话仍然是塌塌的。
  赵旭宁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说:“学跳舞也会有改善的。”
  宋知音还真想过,她没离职前深感自己的不健康,又被几个视频所蛊惑,巴巴去上过一次课,第二回 就因为加班赶项目和想回家睡觉等原因遥遥无期。
  她眨巴眼道:“你教我吗?”
  赵旭宁愣一下才郑重道:“好。”
  正儿八经的事,他这么一停顿,好像有别的意味,宋知音有点想反悔,犹豫说:“我可能没小孩子好教。”
  她还有点肢体不协调的毛病,别出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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