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接着。”
抬头看到两把东西朝自己甩来,他伸手握住,粗略一数,大约有个两三千。
“这……”
“压岁钱,小姐赏你的。”杏遥替她回答。
“大过年的,你不家去走亲戚么?”明霜看了看漏壶,“这才辰时呢,那么早?”
除夕春节这几日府上是轮班,明家门户开明,也特准下人回亲友家里吃年茶。
“属下正是来向小姐告假的。”他弯腰作揖,“今日有旧友造访,属下会出府半日。”
“好啊,你去。”她说完,又补充道,“赶得及晚上回来守岁么?我打算偷偷攒点羊肉,等老爷夫人睡了,我们在院子里涮着吃。”
“嗯……”江城略一琢磨,“我尽量。”
闻言杏遥眼前倒亮了一下,“要涮羊肉?真的吗?那我提早去借锅子,再从厨房里拿点菜,光吃肉可就太腻了。”怕晚了去厨子不给借,她转身就先到伙房里去了。
“对了。”见她走远,明霜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剑穗来,“我没事打络子的时候顺手给你编的。”
他看得一怔。
“我看你剑上没挂,不知道你要不要……”她带了些赧然拿手指刮耳根,“不过听说高手都不喜欢用剑穗的,嫌累赘。”
“我……也还好。”他伸手接过来,垂眸系在剑柄上,随后便拱手谢道:“多谢小姐,若无别的事,属下就告辞了。”
“行,你去吧。”
明霜歪在椅子上目送他离开,含笑着喃喃自语:“居然收下了,原来不是洁癖啊。”
午饭前,没看到杏遥回来,倒是把明绣给等来了。前一阵朝中的年轻将相争相上府里说媒提亲,又是给她送镯子又是给她送屏风,那场面别提多风光。
从前明锦在的时候她惯来喜欢过去显摆一下,这会子明锦出嫁了,又不好常去王府,于是便来找明霜闲谈聊天,语气里多有炫耀之意。
“这玉坠儿是宫里娘娘用的,我那儿都有好几个了,这个送给姐姐吧。”她端着盘果脯慢悠悠地吃。
明霜也不同她客气,使了个眼色命未晚收下,因笑道:“看绣儿满面春风的,想是有中意的人了?”
明绣把果脯咽下去,冷哼了一声:“就那些个银样镴枪头,我还瞧不上眼呢。不过是看在爹爹的份儿上勉强收点东西见一面罢了。”
听他口气不小,明霜心生好奇:“哟,我听说来的都是五六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那不知妹妹想嫁的,是怎样的高门大户?”
她把嘴里的果核“呸”在一旁,“哼,高门大户算什么?她明锦能嫁世子,我绝不能比她嫁得差,王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明绣仰着头得意道,“若能进宫里去,那才真正是皇亲贵族呢!”
第30章 【雪初停】
起初她以为明绣顶多想同明锦平起平坐,嫁进王府侯门,或是哪位名声不错的大将军,没料到她竟是打算进宫去,还真小看了她。
明霜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宫里三年一选,妹妹运气不佳,下次选秀可要等两年多,届时你就十八了,年纪可不小啊。”
“选秀是一回事,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办法进宫么?”明绣很鄙夷地看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进不进去,还不都凭官家一张嘴说了算。”
她不以为意地哼道:“我娘是个姨娘,我是庶出,从出生这两个字就烙下了,整整十五年了。明锦自小到大耀武扬威,我而今也要让她看看,庶出的姑娘能比她嫁的还好。”
明霜觉得她这人人傻胆大,发起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听说上回为了拦瑞康王世子的轿子,她愣是冲到街上故作崴了脚,叫苦连天的。别不是也想趁今上车驾出游的时候,故技重施吧?想到此处,她背脊便开始发凉,忙低头喝茶,没再开腔。
这边明绣还手舞足蹈的夸夸其谈,叶夫人却打发人来叫她俩去堂屋准备用饭。
“午时都不到,这就吃饭了?”
丫头颔首笑道:“二少夫人和大夫人过来了,还有好些女眷,夫人说先吃着茶,大家娘们在一块儿说会儿话,等饭点了再开席。”
一听说没有小孩子,明霜就失了一半的兴趣。大约是知道她想玩病遁,叶夫人还特地强调不准缺席,这下不能轻易搪塞,只得跟着去了。
*
雪是在半上午的时候落下的,漫天里细碎的飘着,京城很快便笼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江城在界身巷一处人家门前抬手轻叩,很快,高恕便给他开了门。
“大公子辛苦了,萧公子已在阁内等您多时。”
他嗯了一声,低头往里走。房中有炭火燃着,十分温暖,火上温着酒,旁边架了鸡正在烤。炉边坐有一人,身高背长,魁梧结实,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翠锦红袍,年纪要长他几岁。
江城取下斗笠和披风,拂去雪花放在一旁。
见他进屋,那人忙起身让坐,“可算来了,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这是三皇子跟前的心腹,名唤萧问,从前和他一处习武,情同手足。自打三皇子被遣回封地之后,两人也就只能在过年时才能小聚一回。
江城把佩剑放在桌上,撩袍坐下。萧问提壶给他倒酒,打趣道:“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到哪儿兵器都不离身的。”抬眼不经意瞅了瞅,忽然奇怪:“哟,怎么用上剑穗了?我记得你从来不挂这个的。”
他随口敷衍:“也没什么,就是街上看到了,顺手买的。”
“做得挺精致啊……”萧问把酒杯推过去,伸手撩起穗子来细看,“打哪儿买的?”
江城显然不欲和他谈论剑穗的事,于是拿话岔开:“三王爷怎么样?”
“身子挺好,常惦记着你呢。”说着,他一饮而尽,摇头叹道,“王爷知道你跟着严涛,直说可惜了。严涛生性自私,目光狭隘。像你这样的人,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城垂眸吃酒,“当初在安武坊,只有严涛肯出钱赎我,至少这些年我还得还他这个人情。”
“哎,说来说去,只怪陆朝这个小人!”萧问咬着牙冷哼,“风水轮流转,历代奸臣,无人能善终。他早就是众矢之的,只不过是缺那个点火的人罢了,别看现在得意,可朝堂上下哪个不记恨他?你瞧着吧,总有沉不住气的。”
上年年初宫里就传出今上龙体抱恙的事,眼下陆朝能一手遮天不过是仰仗官家,若圣上仙逝,他没了靠山,届时要对付他就易如反掌了。
两人对坐互相吃了一阵酒,等身上四肢血液回暖了,江城才问道:“江言这孩子可有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