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18节

  司马珂笑道:“前日蒙贵府厚礼相赠,愚弟家境贫寒,无以为报,故以此物赠与司徒公品尝,此乃愚弟亲手所做,还望勿嫌弃。”
  王悦脸上愈发感动,急声道:“此物不但乃绝世风物,且乃贤弟亲手烹饪,虽千金不易,愚兄代家君谢过贤弟。”
  将王悦送到府门口,再回到花厅内时,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谢安笑道:“贤兄果然人中龙凤,心思细腻。此番宴请王悦,王家必不再对羽林骑之事过于挂怀,对于贤兄日后朝中行事,大为有利。”
  谢安说得对,琅琊王氏根深蒂固,就是当年祖父贵为西阳王也难以撼动王家,自己就算有司马衍撑腰,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与王家直接硬碰硬的对抗,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纪笙此刻愈发不着调起来,跳到司马珂面前,嘻嘻一笑:“十盘,再来十盘什么翡翠豆芽豆腐,我尚未吃够。”
  司马珂苦笑道:“此为绝世风物,非大猪蹄,此般正好,过犹不及。”
  说完,又让陈金提来两个大食盒,对谢安道:“此物乃孝敬令尊,还望勿嫌弃。另纪府上一份,还请贤弟多跑一趟,代为亲手送给廷尉公。”
  纪笙一听,顿时蹦了起来:“为何我家君之礼,要让舅兄代为送之?”
  司马珂哈哈一笑:“愚兄怕你在路上全吃了,送两个空罐给廷尉公,岂不是要降罪于我?”
  谢安哈哈大笑,气得纪笙直跺脚。
  三人谈笑一番,谢安便告辞,走出花厅,却看到纪笙赖着不肯走,急忙又回头,凑在她耳朵边悄声说道:“你尚未出阁,留在此地必惹闲话。假以时日,整个府上都将奉你为主,岂不是想吃甚么就吃甚么,何必太急?”
  纪笙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满脸红彤彤的,含羞偷偷的看了司马珂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才跟着谢安一起告辞而去。
  司马珂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莫名其妙:“谢安这小子诡计多端,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几个空空的盘子,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
  咕~
  一个声音从他肚子里冒出来,司马珂这才感觉自己是真饿了,一盘豆腐加一盘豆芽,对于他的新陈代谢量来说,就像没吃一样。
  他转身对陈金吩咐道:“速把熟羊肉、酱猪蹄端两盘上来,本公子饿了!”
  .....
  乌衣巷,王导府,花厅。
  当朝第一权臣,司徒王导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案几后,面前放着一盘豆芽,一盘豆腐,一壶酒。
  “果然脆嫩爽口,司马珂称其为吴中第一风物,倒也不为过。”
  王导夹了一口豆芽嚼在嘴里,又饮了一小口酒,然后发出由衷的赞叹。
  紧接着又吃了一块豆腐,那香甜嫩滑的感觉,令他更加赞不绝口。
  侍立在一旁的王悦看到父亲这般表情,神情顿时放松起来,低声问道:“以父亲所见,司马珂其人如何?”
  王导嘴里嚼着豆腐,缓声道:“少年热血,壮志凌云,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只是根基太浅,恐难成大事……成龙成虫,且拭目以待。”
  “然则孩儿何以处之?”
  “若即若离,若远若近,不可太轻之,亦不可过于重视,琅琊王氏的大敌,终究是庾氏。”
  王悦松了一口气:“孩儿省得。”
  王导又问道:“庾亮那边,友军在做幕僚,可有消息?”
  王悦黯然道:“从兄一向并无消息,或许是因为叔父的原因罢……”
  王导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王羲之的父亲王旷,十五年前率三万大军与匈奴皇帝刘聪战于上党,全军覆没,王旷本人也下落不明。有人传王旷投降匈奴,也有说王旷战死的,但是从东晋朝廷并没有厚恤王羲之来看,王旷投降的可能性很大。只是琅琊王氏的族谱上绝不能有这样的记载。
  王导思索了一会,又想起一事,对王悦说道:“庾亮那厮,死盯着琅琊王氏不放,如今其兼任江西(扬州西部)都督,威压建康,为父甚为不安,你传书给袁耽,务必守好历阳郡,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传报于我,不得有误!”
  袁耽,历阳郡太守,王导铁杆亲信。
  第26章 看不起老夫?
  纪府,大厅。
  廷尉纪友,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白面有须,满脸威严之色,正怒气冲冲的坐在大厅之中。
  旁边的案几,跪坐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是纪友的长子纪敏,正低着头,静静的听着父亲的训斥。
  只听得纪友怒声道:“一个姑娘家,野得像寒门庶子,日日女扮男装,四处遛逛,成何体统?我吩咐你好生看管,为何又去了司马珂府上?”
  纪敏虽然低着头,嘴里却不服气:“青奴是跟着安舅弟去的,孩儿管不住。”
  纪友愈发大怒:“安儿跟青奴一般年纪,都不懂事,你已弱冠还不懂事?你空长五六岁,管不得她?”
  纪敏不再作声。
  纪友越想越气:“她擅作主张,代我给司马珂送礼也就罢了,那西极宝马,我几番周折,重金所求,竟然被她随意送人。如今又男扮女装,屡屡进出司马珂府上,岂不是被其他世家所笑话?”
  纪敏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训斥,不再回话,因为他知道回话只会招来一顿训斥。
  纪友骂了一阵,沉吟了一会,又恨恨的说道:“等得青奴回来,必罚她面壁三日,不识规矩,丢尽老夫脸面。”
  纪敏听到这句话,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话。
  “阿爷,阿爷……”
  大厅外飘来一阵黄鹂鸟一般清脆和欢快的声音。
  纪友一听到那声音,登时脸上阴转晴天,露出笑意,正要起身,突然看到跪着的纪敏,脸色又沉了下来。
  紧接着,纪笙像只小鸟一般欢快的飞了进来,奔到纪友面前,咯咯笑道:“阿爷,青奴回来了。”
  她那银铃般的笑容传到纪友耳中,纪友只觉心底什么东西要化掉了,强行板着脸,嗯了一声:“回来啦,这半日往何处去了?”
  纪笙嘿嘿一笑,跪到纪友的软塌边上,摸了摸纪友的长须,咯咯娇笑道:“孩儿随舅兄,去元谨兄长府上去了。”
  纪友被她这一摸胡须,差点破功,再次发力强行板脸,问道:“去元谨公子府上作甚?”
  纪笙满脸笑嘻嘻的,双手一摊,说道:“我跟舅兄应元谨公子之约,前往赴宴,元谨兄长府上的菜肴,可美味了,连王司徒家的大公子,都赞不绝口。”
  纪友一愣:“王长豫也去了?”
  纪笙笑靥如花:“是也,元谨兄长还给父亲送了绝味佳肴,连王司徒和舅舅也都送了。”
  说完,神气的一招手,一个僮仆立即将食盒提了上来。
  ……
  半炷香的功夫之后,纪府花厅。
  纪友端坐在案几之后,一边抿着酒,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品翡翠豆芽和蓬莱白玉豆腐,听着旁边的纪笙眉飞色舞的说着关于司马珂的事情,满脸慈爱的笑容。
  纪敏则跪坐在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奴,你说那元谨公子比潘安、卫玠还要俊美几倍,为父有点不信……不过此菜肴的确是绝世风物,既雅致,又美味。”
  纪笙顿时嘟着嘴,伸手又去摸纪友的胡须:“整个建康城都在传说,父亲为何不信?”
  纪友胡须一被摸,顿时慌了神,急忙道:“为父信了就是。”
  一旁的纪敏终于忍不住,默默的转过头去。
  纪友恰恰抬头去看纪敏,见到他这般神情,顿时恼羞成怒:“此间无事,你且退去罢。”
  纪敏急忙低头恭声退出。
  走出好远,才嘴里嘟哝了一句:“父亲把青奴都宠成霸王了,还指望孩儿去管,这不是为难孩儿吗?”
  ....
  建康宫,南掖门。
  司马珂策马而来,背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僮仆,紧紧的疾步跟随。到了宫门口,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两个僮仆,快步走入了宫门。
  验了腰牌,沿着宫道到了光禄勋官署。
  大堂之内,何充大袖翩翩,正端坐在正中,和边上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在交谈着,见到司马珂进来,都站起身来。
  司马珂向前一揖:“下官司马珂,拜见明公。”
  何充哈哈一笑,急忙还礼。
  接着边上那青年也向前来,对司马珂施礼道:“下官卞诞,拜见君侯。”
  卞诞,新晋羽林丞,司马珂的属官及副手,也是司马珂穿越以来第一个部属。
  司马珂还礼之后,打量了一下卞诞,此人倒也相貌堂堂,就是肤色有点偏黑,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明利落之人,又不失诚实之风,颇为低调,心头对此人已颇有好感。
  那卞诞见司马珂虽然年少,但是面相极其俊美,不失大晋第一美公子之称,但是彬彬有礼,毫无少年得志的骄气凌人,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三人一起开始讨论羽林骑的筹备事宜。
  南苑驻地营房,由卞诞负责监工,已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预计还有半个月完工。
  要在城外守军之内调遣四百辅兵,还有一切军用物资,这些都需要光禄勋来准备。谢安说得没错,司马衍叫司马珂领羽林骑容易,但是要组建羽林骑却是难上加难。
  羽林骑三百战兵还好说,司马珂能打能射,可以慢慢在军中树立威信,成为真正的羽林骑灵魂人物。但是那些辅兵和后勤的调遣和准备,却远远比领兵复杂不知多少倍。
  所以谢安推荐得没错,何充这人不但人脉广,而且为人正直,并没有把司马珂当凯子玩,而是真心实意的在筹建羽林骑。否则换上其他人,不是把司马珂当成空气,就是做甩手掌柜不管事让司马珂为难。就算心地纯正的,但是没有人脉资源,人力、物力、财力,勺碗盆瓢大铁镬,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这些事情,别人不买账你就没办法,不可能大小事情都去找皇帝。
  光说这三百骑战兵,城外军统领镇军将军周谟、司空郗鉴和征西将军庾亮若不帮忙,司马珂就得自己招兵买马,就算司马衍下旨强压,到时给你来一堆歪瓜裂枣老弱病残充数,你也没办法——就算小皇帝司马衍自己本人都没有办法。
  还有那些辅兵、杂兵等军队编制,司马珂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对这些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真正运作起来就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经过何充和卞诞两人的详细讲解,司马珂也逐渐了解个大概。
  三人讨论了近一个时辰,将羽林骑的大体规划达成一致意见。卞诞要去监看营房建造情况,便先行告辞而去。
  眼看着卞诞离开了官署,何充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元谨呐,本官待你也不薄,为何如此看低本官?”何充冷声道。
  司马珂脸色一变,急声问道:“下官一向尊敬明公,不知明公何出此言?”
  何充阴沉着脸,哼哼两声,却不说话。
  司马珂神色变得尴尬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何事唐突了明公,还请明示,以便下官改之。”
  何充这才冷声问道:“听闻你府上有两道风物,叫甚么翡翠豆芽、白玉豆腐,可有此事?”
  司马珂忙道:“确有此事。”
  何充的脸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你送给王司徒享用也就罢了,为何谢太常能享用,纪廷尉能享用,本官亦忝为九卿,做了你的上官,反而不能享用?莫不是看低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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