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嗯。”这称呼周煜不算陌生了,下意识地接道,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下意识地一顿,然后皱了皱眉头,一巴掌排在西瑞尔手臂上,“别囔囔,我做事呢,吵。”
  一旁的陈老冷俊不禁地看着这两个小青年。
  “阿煜---”又是一声。
  “哎。”周煜无奈地又应了一声,觉得这人怎么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似得呢一直叫一直叫,结果等身后的门传来被打开的声响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那声不是西瑞尔的声音,而是欧蕾夫人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骤然反应过来,周煜还是没稳住,一个手抖,手上的消毒水就翻出去了,他立刻下意识的倾身向前去捡---
  于是欧蕾夫人进屋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她儿子正躺在躺椅上,光着上身没穿衣服,她儿媳妇正在她儿子腹部的地方靠着头往下倾,而她家管家正在旁边,一脸吃惊地看着。
  “啊……”欧蕾夫人看着周煜后知后觉立正的身体,非常谅解地一笑,一只手覆在半张脸上,“阿煜,这种情况可以让我先回去的。陈老,小两口呢,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老立刻朝欧蕾的方向欠了欠身,脸上还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不,不是,夫人不是那样的,我,我给西瑞尔上药,陈老在旁边帮忙……”周煜脸有些红,一边拦住陈老,一边扭过头去冲西瑞尔使眼色,然而后者却躺在那坦荡荡地在那里装做没听见,而且似乎还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他会怎么解释?!
  呵呵,他算是看透这人了。
  “我明白的啦,一会儿弄完了之后,来楼上找下我好吗?西瑞尔知道我在哪个房间的。”欧蕾夫人说完,给了周煜一个俏皮的眼神之后,然后转身就走了。
  留下一脸求解释的周煜,然而门还是无情地关上了,末了周煜只能狠狠地瞪了西瑞尔一眼,然后蹲下身从地上把药捡起来。而陈老比他速度还快,他捡瓶子的功夫,陈老就已经把地上的水处理完了。
  周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妈误会了。”
  “你很介意?”西瑞尔看了他一眼。
  介意,他跟西瑞尔又没什么关系,他以后可是要私奔的人,万一让人以为他坏了西瑞尔的清白,要强行让他负责,那可怎么办。虽然他的的确确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
  不过周煜腹诽归腹诽,这些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把消毒水重新放好,就着他自己特制的棉签,沾了点另一边的药液,找到了西瑞尔身上比较小的一块开裂的伤口,一点点地沾了上去。
  那个伤口的位置还挺低的,所以无论是西瑞尔还是陈老能清楚地看见,周煜沾着药物的手在上面轻轻滑了一道之后,那个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了起来,到最后甚至连一丝疤痕都不剩了!两个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都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周煜。
  陈老一只手虚掩住嘴巴,差点叫出声来,然而那双眼睛还是充分表达了他的诧异。
  他知道西瑞尔大人的病能好和周煜有关之后,还以为周煜只是有一套解西瑞尔的毒的秘方而已,却完全没想到在这方面也有涉猎,甚至效果这么好!刚刚那就是发生在眨眼的事情!
  陈老活了这么大岁数,对帝国医学方面也有所了解,可他从未看过有这样的奇效,登时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夫人暗示他的时候,他也只以为这位小少爷有点神通而已,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程度,这要是治疗方法能够普及,那……
  躺椅上被治疗的西瑞尔心思也很复杂,周煜说要给他处理伤口,他也以为只是缓解一下而已,可能可以止血,但却完全没想过效果会如此奇佳,连伤疤都没有了。
  此前那么多年,帝国暗中进行了多少实验,就是为了找到一个能为战场上战士们治疗的方式,否则但凡受伤就下场,那帝国的战斗力就算再强也没有用,甚至有不少士兵因为一些轻微的伤口加上感染,就暴毙身亡,损失了多少战斗力?
  然而自从千年前那一场重大医疗事故之后,帝国穷尽一切,都再也没有找到治疗伤口的办法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整个星际联盟的情况,在这方面基本上都大同小异,除却一部分变形人有自己的治疗方案,以及有一个星系的人类一族不存在变异和进化的状态以外,其他任何哨兵向导类的星系对此都是毫无办法。
  直到今天。
  西瑞尔看着周煜的动作,把心底翻天倒海的巨浪给压了下去,张了张嘴想问问周煜这种药是怎么做的,可好半天硬是没能说出口来。
  越是了解这种医术对帝国的重要性,西瑞尔就越发的开不了口,他一方面不想去试探周煜,他知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责任,一条多艰巨的路,然而另外一方面却又为帝国下一场战争而挂心。
  倒是周煜开始愈合第二道伤口时,他自己突然冒出了一句,“天芝草加金匾的汁水,混合在一起,先捣天芝草,后捣金匾,要用最原始的捣药方法,最好不要见光,可以愈合皮外不算太严重的伤口。”
  说完,他指了指西瑞尔胸膛正中间一道深深的伤疤道,“这种伤及了骨头的,就不行,得再加一味药。”
  身后的陈老一听,立刻掏出小本子来一字一句认真地记下了。
  西瑞尔顿了顿,“你……”
  “干嘛?你不是想问这个?”周煜抬眼瞟了他一下,“想问就问嘛,我搬药的时候都没瞒着你们,这点东西就更没必要了,欧蕾夫人早就知道了吧?”
  周煜确实没想把这本书藏着捏着,他不至于大肆宣扬,但对克林顿家的人,也没打算刻意隐瞒。这本书是帝国的财富,他也知道对于一个医术缺乏的地方这书的重要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据为己有。
  周煜不想做英雄,但力所能及帮助别人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做的。
  好半天,西瑞尔的喉结才动了动,“……她认识奥尔夫人。”
  点点头,周煜道,“嗯,猜到了。”
  小白兔子腿好了,身为主人的欧蕾夫人不可能没有发现,却是迟迟没能找上来,要么就是不知道是他做的,这一点应该排除,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兔子腿突然好了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也应该天天派一个信任的人在克林顿宫蹲着守着看看怎么回事,可看看后来,克林顿宫除了他和西瑞尔,好几天都没有第三个人,不难猜到这明显是在给他留空间。
  那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欧蕾夫人知道是他,并且大致知道这种医术是从哪里来的,所以对此还算放心。
  想想看,书是奥尔夫人留的,原主这双眼睛能看见的东西的技能,不太可能是周成邦的血统,不然这家伙肯定拿出去卖钱换权了,所以十有八九就是奥尔夫人的血统了。
  看着周煜认真且似乎不太在意地模样,西瑞尔盯了好一会儿,像是想把这张脸映到心里去似得,好半天才收回目光,少年很有前途,一如当年的机甲之父、帝国之母林承之,然而他却已经不是那个如雷贯耳的上将了。
  冲向女王蜂的时候,西瑞尔把那一举看成了自己的终点,哪怕醒过来一无所有也在所不惜。然而在面对这个耀眼的少年时,心脏就像是被一个小爪子不停地挠着似得,这个时候,一无所有对他而言就像噩耗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想完,周煜一巴掌就排在了他手臂上,西瑞尔一愣,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了少年那双盈盈的眼睛。
  “想什么啊上将大人,”周煜拍了拍躺椅的扶手,冲他笑了笑道,“年轻人要开心乐观一点,人生才会有意思嘛。”
  这句话说得老气横秋的,弄得陈老都忍不住笑着往这边看了眼,突然觉得这个小少爷和他家大少爷不愧是主脑匹配下来的,大少爷这种闷闷的性格,就需要小少爷这种大大咧咧的来综合一下。
  而在西瑞尔眼里,那个笑容在阳光的折射下像是会发光一样,他就这么看着,然后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第033章
  处理完西瑞尔身上一小半伤口之后,周煜对自己的杰作还挺满意的。那人身上伤疤褪去了一些,矫健的肌肉又显了出来,就是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不太合适一天全部去掉,怕会影响体内的活毒,周煜就放了一部分稍微深一点没动,简单地处理之后,给他绑了绑带就过了。
  仔细看好他各种处理手法的陈老立刻联系人弄了一大堆这种绑带来,但周煜拿的这些毕竟太粗糙随意了些,所以他根据周煜的要求向克林顿名下的工厂下了一大批订单。
  之后周煜又研制了点药给西瑞尔喝下去,同时还记着欧蕾夫人的吩咐,从西瑞尔那拿到了欧蕾夫人房间就住在二楼的信息,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然而走到大厅,一转身就看见欧蕾夫人正站在窗口,那样子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似得,见他来了,微微一笑,说了个结束语之后,就挂断了通讯,“这么快就好了?”
  她用的是成像式通讯,所以周煜能看得到对方的脸,是一个一下巴胡茬子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一看就像个科学家,同样是中年男人,眼睛虽然没有早上的萨达好看,但脸却比他好看多了。
  见欧蕾夫人抬头,周煜立刻想起了刚刚的事情,连忙解释起来,顺带扭过头去朝走廊上的西瑞尔发了个眼刀,解释道:“夫人,我刚刚在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复发了不少。”
  欧蕾夫人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西瑞尔,哦了一声,没有对周煜怎么处理多加提问,而是问道,“阿煜,你上次不是还叫我妈妈吗?”
  周煜一顿,重点在这?
  然而在欧蕾夫人期待的目光下,还是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债自己还,默默地叫了句妈妈。
  欧蕾夫人这才满意了,冲周煜笑了笑道,“我刚刚在跟威特教授通电话,塞宾应该跟你说过去向导学院的事情,这两天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联系了威特教授,他是帝国5s级向导,同时也是首席机甲铸造师,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回头让你们两见一面,有缘分的话,威特也可以多收一个徒弟。”
  首席机甲铸造师!
  周煜眼睛一亮,瞬间就像看到了一大把钱朝自己飞来一样,这个他知道!是帝国最赚钱的行业!想想那些机甲铸造师,哪一个不是鼎鼎大名家财万贯啊,哪怕不是那么顶级的,在当下的帝国也是相当抢手的!
  而且威特不就是当初那个预言女王蜂情况的教授吗!原来还是帝国首席机甲铸造师呢!那必须马上学起来学起来!以后他也是要赚钱养家的啊!小黑那个家伙可爱吃了!
  于是周煜立马把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过他人现在还在外星考察,过两天才会回来,所以我打算明天先让你去向导学院先学习一两天,也好习惯一下外界的环境,不过一会儿得带你去先见下校长。”欧蕾夫人冲周煜温柔的笑笑,然后指了指他手上的手环,“也不能总靠这个,人数超过一定限制之后,就会失效的,风险太大了。”
  周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婚礼上那种大脑被侵入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欧蕾夫人冲他眨了眨眼,顿了顿之后又问道,“哦对了,网上那个你父亲的视频你看过了吗?”
  “啊?”周煜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周成邦的视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道,“哦那个,我看过了。”
  “那你……”欧蕾夫人顿了顿,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愿意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可想了想,还是选择尊重周煜的意见问道,“想回周家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他以后还想一个人私奔,但嫁出去的向导就是泼出去的水,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周家!
  特别想把脑子里的话一股脑地全说出来聊表衷心,然而周煜想了想,别人可能是不太能理解他这种穿来和周家完全不想扯上什么关系的心情的,那点父子亲情在他这儿完全作废估计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所以他还是适当地演了演戏,瘪了瘪嘴巴道,“不想,我想留在这。”
  然后把西瑞尔治好以及学成之后就卷铺盖私奔。
  “好。”欧蕾夫人松了口气似得,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那就不去,妈妈会替你会处理好的。”
  周煜点点头,心里竖了两根手指,转身回去就准备换衣服,然后一会儿准备跟着欧蕾夫人出去见校长。
  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见校长应该要穿的正式一点,于是便从欧蕾夫人挑的那一堆花花绿绿里选了一套还算能接受的衣服,可内衫才刚刚穿好,门又被人敲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煜总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敏感了不少,尤其是对西瑞尔,一层楼范围内,西瑞尔的活动似乎他都能隐隐地感知到一点。比如说现在,他就能一下就分辨出门外的是西瑞尔,而且从他往这边走的时候就能分辨出来了,难道这就是向导的能力吗?
  “进来吧。”一边想着异能者就是不一样,一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顺眼了不少,周煜才道。
  门应声而开,西瑞尔靠在门口,“换好衣服了?”
  “嗯。”周煜挑了一套偏深色的衣服穿,衬得人有点老成,不过他就喜欢这样,他看这张未成年脸已经不顺眼好久了,一点男人味都没有,这么一穿之后才顺眼了一点,开始满意地在镜子前理着衣服。
  西瑞尔看着他脸上浮现出那种自信神采,那张稚嫩的脸上这副表情似乎很不合适,却又像是再合适不过了,他的目光都忍不住微微放缓道,“你以前的事情,我知道了。”
  “啊?什么?”没头脑地一句话让周煜愣了愣,回过神来才知道他在说周家的事,笑了笑道,“没事,那都年少不懂事。”
  西瑞尔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皱了皱眉道,“那些事错不在你的。”
  “在啊,怎么不在,又不是被关在铁屋子里,我房间也就在二楼,想出来还能没办法么,和外面人有关系,自己何尝不是没有勇气往外闯呢?”周煜传好了外套,别好纽扣道,“要是肯稍微清醒点动动脑子的话,那种破屋子,能有一万种可能性出来。”
  而原主宁愿在里面看书,吃着外面人随意往里面丢的饭菜,都不愿意到窗边看看,动一动这个念头。
  周煜不喜欢评论死者,然而也不会强行和所有死者产生共鸣。
  所以当初要不是因为小黑猫在,他甚至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乱七八糟,至少以他知道的讯息是无法理解的人生,人既然自杀了,面临的就是死亡,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副身体里完全不合因果。
  只是那个一向高冷的要命的家伙开口了,周煜立马就狗腿了,实在是爱猫情深,但他对于处理原主的事情却一直兴致缺缺。
  周煜不知道那窗子是不是很难打破,但六年时间,铁杵都能磨成针了,还愁没法从一个没有特殊改造过的小房间里逃出来?宁愿在里面等到诱发自闭症?
  而且为什么比起把希望放在门外的人身上,他都不愿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概是因为身为医生看过太多太多在生命线上垂死挣扎的---那些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想活下来多见家人一面的患者,所以周煜非常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轻生的人。
  再加上他从生下来开始,面对的就是母亲的仇恨,接着没几岁就是母亲的死亡,所以周煜对所谓的家人也不太报希望。
  在他看来,周成邦好歹愿意给原主口饭吃,总比他那个从来不见他的父亲,以及时时刻刻咒他死,把所有过错都怪在他身上的妈要好的多。
  “你一会去哪?”看了眼西瑞尔,觉得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不太能接受他的想法,周煜也没有勉强,疯子以前就说过他这个人太冷漠太自私,要不是同病相怜,他可能迟早得被疯子打一顿,于是体贴地换了个话题。
  他能理解西瑞尔的角度去看可能有点不可思议,只是全天下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欧蕾夫人这么温柔的。
  “军部,虫星的事情事不宜迟,威特教授目前在远行星采集样本,有关他们新女王的上位时间很快就能得出来了,虽然不能再领兵,但我的记忆对研究院帮助很大。”
  周煜理了理领子,抬眼对着镜子看了西瑞尔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地很漂亮,“亲爱的,人生处处是惊喜,做事不要太早下结论哦。”
  西瑞尔:……?
  “就是让你活得乐观一点啦,早跟你说了。”周煜耸耸肩,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满意,回过头还挺开心地凑到西瑞尔面前道,“好看吗?”
  “好看。”西瑞尔想都不想就道,他觉得周煜穿什么都好看,他反倒是希望他能随便穿点,这么精心打扮跟要去干嘛似得反而让他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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