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篇第379章:放弃的心两道圈痕
少年的声音还在不断盘旋,刻入每个人的心中,那样激烈的渴求着,那一份失而复得的母爱——
楚映言也怔在原地,这个瞬间,她竟是感到如此难受。
前方处,是尉容默然站立不动。
宝少爷还站得这样笔直,一眨不眨望着他,那并非只是对峙,却也是在为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忽而那道纤细身影悄然一动,楚映言又是收回视线,只见林蔓生已经迈开步伐,她朝着宝少爷慢慢走了过去。
这每一步,伴随着过往一切,被一一回顾而起,变得微不足道轻如鸿毛,她已经得到重如泰山的真情,是这一生永远不相弃,是无论多遥远,都会一直在一起的承诺誓言!
蔓生终于走到宝少爷的身后,她的手轻轻抬起,扶住了少年的臂膀。
“……”宝少爷也是一惊,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轻巧反转带过。少年一回头,对上了母亲一张温柔的脸庞,登时没了任何声音。
蔓生看着宝少爷,她忘了要扬起笑容,忘了不该让孩子看见自己彷徨的一面……
她只是牵住少年的手,小心翼翼的,却不愿再放开。
“妈妈……”宝少爷开口呼喊了一声,那柔软童声传入心扉。
就在下一秒,她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拥抱入怀!
那是抑制不住的情感,是一直在压抑,只怕太汹涌就会将人吞没,会让人心生畏惧步步后退。
自从重逢后,她更是不曾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红,她抿紧了唇。
那样热烈的拥抱,是真实拥抱住那份幸福,再多的言语都是空泛,不如此刻的拥抱。
楚映言就在玻璃花房门口,面对母子相拥的画面,眼眶也是浮起一丝涩意。
这让她想到了楚母,自小就陪伴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关怀。她不能想象孩子和母亲分开,更不能想象母亲不得不撇下孩子离开。
楚映言被彻底动容!
尉容沉凝的双眸,目光始终落定在那相拥的身影。是她牵住孩子的手,将他紧紧拥抱。是她带着一丝微颤的身体,连相拥的姿势都深怕弄疼了孩子。
这短短的时光,变得格外漫长悠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瞧见她动了动唇出声。
“傻瓜,妈妈也想和你永远一直在一起!”蔓生在宝少爷的耳畔,轻声说道。
那是少年起先一直紧绷的身体,开始柔和开始放松,不再警醒固执,迟疑之间他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
尽管不曾回拥,少年的手还落在身体两侧,可这微小的反应,却足以证明——孩子是这样依赖她!
楚映言低下头,悄悄将溢出眼眶的湿润抹去。
“燕回少爷,您请让我通报一声……”后方传来周管家的呼喊,楚映言立刻瞧向来人,正是王燕回迅速赶至。
就在来时路上,楚映言得知宝少爷出了状况,深怕有个闪失,便告知了王燕回。
王燕回疾步走到楚映言身边,放眼一望,玻璃花房内的场景一目了然,是他们母子难舍难分相拥。
直到蔓生将孩子放开,又是笑着喊,“你瞧瞧地上这些画笔调色板,我们把这些捡起来好吗?”
宝少爷不再闹脾气,他乖巧听从的点了点头,“好。”
……
等到将花房里推倒的物品收拾起,宝少爷也由赵妈带着回房间换身干净衣物。大概是方才不小心沾染了颜料,所以衣服早已被染花。
宝少爷一离开后,气氛却依旧凝滞,楚映言在旁打圆场,她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后花园坐下来慢慢聊?”
蔓生还望着宝少爷离去的方向,王燕回对上尉容,直接一句,“我们要接小宝回去住几天!”
王燕回也已经从楚映言口中得知事情始末,他不悦于王父的言行,却也更反感于尉容的所作所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我知道,是你不要妈妈了!你不要她,我要——!
这让王燕回不能再让母子分离,他已经坚决要接宝少爷离开尉家!
尉容则是漠然以对,“孩子的监护人是我!”
只一句话就阐明归属权,王燕回冷声道,“作为小宝的亲生母亲,蔓生也有权将孩子接回自己的公馆小住!”
“她都还没有开口,你这个舅舅倒是着急。”尉容冷漠回声。
又见王燕回侧彦聚起怒气,楚映言急忙劝说,“我看还是等小宝换了衣服,问问孩子的意思!”
两个男人都暂时偃旗息鼓,蔓生沉默着,将那些颜料一支一支仔细摆放。
不过多久,换过干净衣物的宝少爷又由赵妈带领下前来。
一行人未曾离开,一直都等候在花房内,瞧见宝少爷折返而回,楚映言只怕再起争执,于是抢先道,“小宝,你想不想去妈妈那里住几天?她在海城也有一幢漂亮的房子……”
听见楚映言的询问声起,众人都望着少年。
王燕回想到刚才,几乎是断定,孩子一定会选择同意。
尉容没有出声,似在等待一个回答。
时隔三年,再执意询问他愿不愿跟她走,纵然像是一种枷锁,蔓生也忍不住询问,“小宝,要不要和妈妈一起住?”
在众人齐齐注视中,少年瞧了瞧尉容,又瞧向了林蔓生。最终,宝少爷开口道出结果,“我要一个人住!”
王燕回愕然,孩子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个人,而不选择和母亲一起?
楚映言也是一愣,她又问了一遍,“小宝,你要一个人住?”
少年一双漂亮犹如黑宝石的眼眸里,闪烁着不确信,那份茫然在敏感波动,他那样渴求着,却全都被压下,继而坚定回答,“一个人!”
蔓生听见他清楚的回答,她没了声音。
尉容猛然皱眉,似也感到意外。
谁能想到,双方还在争执不下的结果,宝少爷既没有选择父亲,也没有选择母亲!
他放弃了双亲,坚持要一个人独自居住!
到了最后,竟然谁也没有得到孩子的一颗心!
……
这之后,宝少爷又告诉众人,午睡的时间到了。
蔓生只得放开手,让赵妈好好照顾宝少爷,向孩子告别离开。
也因为宝少爷的选择,王燕回即便是想要接孩子离开尉家,却也不再能够!
“容表哥,那我们先走了。”自然也无法在尉家留下去,楚映言打了声招呼告别。
出了尉家别墅,就在上车之际,蔓生轻声道,“大哥,大嫂,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王家。”
今日的事情因为王父而起,王燕回知晓,她无法坐视不理,“蔓生,我陪你去!”
楚映言也深知王父的言行欠妥,“蔓生,我们陪你一起去。”
蔓生却坚决无比道,“大哥,大嫂,我自己可以!”
她的拒绝让王燕回也无法再强求,“我们在红叶公馆等你。”
蔓生应允,直接驾车驶离尉家。
随即,另一辆车离开颐和山庄后先行赶往林蔓生的住所。
车子一路驶出山庄,王燕回薄唇冷然抿起,那份怒气无声透出。
楚映言深知宝少爷对于林蔓生的重要性,在经历了那样多的苦痛后,成就了现在宽容开朗的她,已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可再善良的一个人,却也有底线,宝少爷便是她不可碰触的底线!
可是王父,现在却破了这道底线!
……
华景园别庭内,当王父得知林蔓生前来的时候,倒是并不惊讶。
书房里,王父瞧着林蔓生走到面前。她的神色不似以往那样柔和爽朗,那双眼眸让人有种窒息的错觉。
“你先坐下来!”王父朝她开口道。
蔓生不曾入座,她反问一声,“父亲,您今天早上去过尉家?”
王父凝眸望着她道,“我是去过,好久没见到小宝了,就去看看他。”
“那么,您对小宝都说了什么?”蔓生继续发问。
她近似于质问的态度,让王父颇为不满,“我只是告诉孩子,有关于你的近况!你和冠廷的事情,总有一天,小宝也会知道!早些知道,总比以后迟了要好!”
蔓生凝声道,“我和楚冠廷,现在也只是普通朋友!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在一起,您为什么要问孩子,他愿不愿意一个陌生人成为他的爸爸?”
“你难道这辈子都不嫁人?”王父沉声道,“总有一天,孩子都要面对这件事!”
“就算要面对,也不是现在!”蔓生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和谁在一起,可她只清楚一点,“就算您是好意,想要让孩子接受,可您又为什么要牵扯到尉容!”
一提起尉容,王父更是怒声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年要不是尉容,要不是尉家,你怎么会走?也是他悔婚负了你!”
蔓生不会否认,当年的确是他悔婚,可纵然是这样,她却也要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王父被她猛然一声惊到,见她正在面前,一双眼眸冷凝,“他辜负的是我,悔婚的对象是我!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小宝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小宝,为什么要让孩子知道这一切!”
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孩子背负所有,承担起大人们的过错痛苦。
而现在,宝少爷已经得知,她真怕这份痛苦会根深蒂固!
“我是为你好!”王父亦是厉声喊。
蔓生亦是直截了当,明白说道,“如果真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对小宝说这样的话!以后我真的和任何一个人走到一起,结婚开始生活,我都会亲口告诉小宝!我希望这件事情,是从我的口中说出!”
“至于尉容,请您不要再在孩子面前提起当年的事情,小宝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出生,不是为了承受我和尉容之间的恩怨!”
“父亲,如果下次您还是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在为我好,那就请您以后不要再见小宝!”
蔓生这番话说得又急又猛,王父一下哑然,“……”
这样紧迫骇人的气势,一反三年后重新归来那份安宁沉静,却是比从前更加冷厉,她的警告威胁,王父清楚听见,却不等他回声,她又是一句,“我今天来见您,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先走了!”
音落,她已然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愿意再停留!
王父坐在大班椅上,来不及再多言,她已经消失不见!
……
王燕回和楚映言回到红叶公馆后,就一直在等待林蔓生。直到傍晚来临前,她才赶回来。但是归来的时候,整个人好似已经恢复一贯的冷静理智。
可是楚映言却知晓,来回一趟王家,根本不需要那样久的时间。
她在见过王父后,又去了哪里?
是一个人穿梭在这座城市,让自己平静下来……
楚映言陪在她身边,她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唯有轻声道,“蔓生,小宝大概也是闹了孩子脾气,所以才说要一个人,你别当真。”
听着楚映言的声音不时传来,只见林蔓生笑着应声,还说着自己没事……王燕回神色越来越沉凝,直到王镜楼一通来电,他才起身外出接听。
“大哥,我刚收到消息,明天的高层会议上,大伯已经部署!”那头是王镜楼的声音传来。
王燕回紧握住手机,那是不愿再退让迟疑半步,“来得正好!”
……
夜里的颐和山庄,方以真前来看望宝少爷。
在和宝少爷交谈沟通后,方以真回道,“容少,宝少爷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宝少爷的性子,不理人的时候就不会说一句话。就算想要知道孩子内心所想,也需要一些时间。
尉容颌首,“尽快。”
“是。”方以真应声离开。
站在后花园的回廊里,夜色之下,宗泉瞧着前方默默抽烟的身影。
宗泉想到今日一切,对于王老爷的作为也是不能够理解。毕竟,宝少爷是他的亲外孙,而蔓生小姐是他的亲生女儿……
月夜越来越朦胧,宗泉瞧见容少的侧脸,浸没于这片朦胧中,愈发沉冷。
“小泉。”他终于出声。
宗泉听见他幽幽道,“王氏这片天,也该变了。”
……
海城机场——
vip通道出口,一行人缓缓而出。
前方助理先行一步,“尉总,我去取车。”
岑欢跟随在后,直到两人出了机场,上车之后她这才道,“孝礼少爷,就在今天周会上,王氏内部发起了弹劾!”
尉孝礼倒是觉得有趣,“谁弹劾谁?”
“是公司内部董事,弹劾王首席!”岑欢如实相告。
周会上王氏内部弹劾,针对王燕回处置不公,对待公司未来发展前景不曾有合格规划等一系列的过失,但是岑欢深知,这些只是强定罪名的说辞。
实则王董事长对于财阀最重要部门人事异动,已经心怀不满,所以才会以雷霆之势想要拿住王燕回!
“王董事长没有出席会议……”岑欢又道,“不过,王首席也没有出席……”
尉孝礼一听此话,不禁笑了一声,“王家父子还真是有意思,结果谁也没有到场。”
王燕回没有亲自出席,那么会议上除却那些高层外,林蔓生也有在场……
“他派了谁?”尉孝礼问道。
“王督导今早的时候去了王氏!”岑欢收到的消息是这样,“在会议上,那位董事发起的弹劾被否决了,因为王家二老爷,在最后时刻,否决了董事的弹劾提议!”
理应而言,王家二老爷王之洲早年挫败于王父之下,不敢再有任何异议,十分敬畏王父。可此次竟然直接站了出来,这还真是怪事!
“王家二老爷没有什么实权,不过他能开口,倒是让王燕回更省心。”尉孝礼低声道,“王董事长这一仗,又是败了。”
岑欢默默颌首,王父的确是再次败北!
车子一路往保利集团而去,眼看着即将抵达,尉孝礼原本在闭目养神,忽然睁开一瞧,侧目望见岑欢低着头,却是有些忧心的样子。
“你在担心什么?”尉孝礼问道。
岑欢终究还是道,“孝礼少爷,我是在想宝少爷……”
尉孝礼以及岑欢都已经知道,周末尉家所发生的一切,宝少爷没有选择跟随林蔓生离开,而是要一个人留下独居!
“这有什么不好?”尉孝礼反问道,却是十分平淡的模样,“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也宁可一个人自由自在!”
“……”岑欢怔了下,她抬起头瞧向他,只见他英俊的脸庞,不曾有半点情绪。
岑欢突然想起了大夫人,自从当年被容少爷惩罚送至庙堂后,至今还未曾踏出庙门!
只因为当年,容少爷下令——列祖列宗在上,我现在代表尉家,惩罚大夫人王孟芝庙堂思过三年!三年后诚心悔过认错为止!
三年时间早就过了,可大夫人拒不认错!
于是,惩罚期限虽然结束,但大夫人依旧不被准许出庙堂!
而从这一年的年关开始,尉孝礼不曾再前往庙堂看望大夫人,这让岑欢亦是感到忧心。
接连数年时间,像是最后的耐心也被磨砺,他终于告诉她:他不会再去了。
“尉总,保利到了!”司机在前方提醒,副驾驶座的助理立即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岑欢看着他径自下车,她也急忙跟随。
隔了一辆车,岑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觉得他越来越远。
三年时间,他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尉氏继承人,遇事杀伐决断,不会再心慈手软。冷血无情的人,似乎也并非只是尉容一人。
其实,他也是!
……
上午近十一点,梧桐书院的书屋中,王父对上了兄弟王之洲。
王之洲是王家上一代第二位少爷,也是王父的亲兄弟。
只是此刻,早年里一直高高在上的王父,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颓败,王父冷声道,“之洲,你还真是疼爱燕回!”
王之洲朝他道,“燕回是你的亲儿子,也是我的亲侄子,我当然关心爱护他。”
王父一双眼眸布满了无处宣泄的愤怒,王之洲朝他道,“大哥,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也成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也该颐养天年享享清福!”
“你是在让我退位?”王父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王之洲应道,“人老了,总是要服老,斗不过了。”
王父听闻后默然一瞬,却想起年轻时候戎马闯荡叱咤风云,也想起那些风光岁月里,自己一手掌管着王氏,一手扶持着保利,而今分明仍在位上,可是那些权力却已经流逝……
眼前又想起了王燕回,分不清究竟是不甘,还是不愿意服输。他回过神,朝着面前的人怒言斥责,“给我滚——!”
……
一连数日来,王氏内部发动了新一轮人事变动。
此前是金融投资部,而今却是各个部门轮番上演变革。从前只是人心不安,到了此刻却是风声鹤唳。
一周过半,公司高管半数之众已经是王燕回的亲信!
这样的转变就在蔓生眼前一幕幕上演,余安安在旁轻声道,“副总,公司最近实在是太动荡了。”
的确是惊心动魄了,直接目睹了一场政局变迁!
“王董事长是不是要下位了……”余安安又是不禁问道。
究竟何时会上演最后一幕,蔓生不清楚,可有一句话不曾有错,虎父无犬子!
王氏这片山头,绝不可能容下两只猛虎!
余安安瞧了一眼时间提醒,“副总,时间差不多了,您还约了方医生!”
……
就在昨夜,方以真来电相约,邀她今日前往诊所,探一探宝少爷的情况。
当下,蔓生驾车来到诊所大楼。
诊所的办公室外,是方以真折返而回,她刚刚结束一位病人的求诊。
尉容独自站在窗台前眺望外景,他抽着一支烟,两道英气的眉宇微微拧起,是他正在烦恼。
“容少……”方以真就要开口呼喊,却见他忽而柔和了神情。
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竟然能让他刹那间转变!
方以真困惑上前,想要一探究竟,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瞧出去,窗外对面处停下一辆车——正是林蔓生下车走向诊所!
却是恍然大悟,只因为瞧见了一个人,便忘却了一切。
原来,烦恼可以去得这样轻易。
……
再次来到方以真的诊所办公室,蔓生并不陌生。
只是这一次,比之上一回,气氛却稍显沉重。
她的身旁,尉容也已经早就到来。
此刻,方以真望向两人道,“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我大概可以理解宝少爷心里的想法了。”
哈佛医学院毕业的方以真,在这三年里追加研习了心理学。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照顾宝少爷。这几日时间里,方以真每天都会前往尉家。她陪着宝少爷聊天谈笑,通过一点一滴的细节方面,终于整理出思绪。
尉容沉眸以对,蔓生也在安静聆听。
方以真娓娓道来,“容少,蔓生小姐,我想你们都知道,宝少爷的成长经历,比起普通孩子要复杂,所以他很敏锐,也很敏感。”
原先是属于尉佐正以及王子衿的孩子,可突然之间身世被推翻,又遭遇了父母逝去。而后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叔叔,成了亲生父亲。也接受了一位陌生的阿姨成了自己的母亲,偏偏他们又分开了。
在这之后,宝少爷一直都是在被选择。
直到三年前,林蔓生的离开,更是成了宝少爷心中的症结……
“两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可是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并没有一直陪伴在身边。”方以真轻声道,“这所有一切,都造成孩子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
蔓生秀眉紧蹙,自责内疚都不够描述心中的痛。
“你们的言行可能在孩子看来,已经是选择放弃。”方以真凝眸道,“而他更是认为,自己被你们抛弃了,所以——”
办公室内静到没有一丝声音,就连呼吸都被隐去,蔓生听见她道,“在被放弃之前,他选择先放弃你们!”
因为害怕再一次被抛弃,所以只能选择一个也不要,所以才选择要一个人生活……
蔓生无法开口说话,她感觉自己喉咙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空气都开始窒闷,余光瞥见她恍然失神的侧脸,尉容出声追问,“怎么治疗!”
“容少,这是孩子本能的自我保护,没有药物可以治疗!”方以真如实道,“只有多陪伴孩子,一起陪伴在孩子身边,重新建立安全感,让他明白,就算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一起了,但你们是和平分开……”
虽然宝少爷不曾仇视任何一方,可是对于身为父亲的尉容,他只字不提,因为在孩子的心底,已经认定是父亲抛弃了母亲,是父亲不要母亲了。他们并非是和平分开,而是一方放弃了另外一方。
“我想只要宝少爷获得了安全感,慢慢就会好了。”方以真已将唯一的办法道出。
可是,已经分开的他们,又要如何一起陪伴孩子?谁会踏出这一步?
下一刻,蔓生朝他道,“明天是周五,晚上你有没有空?或者周末也可以……”
她是在邀约,在每个周五单独的时光里,约他一起陪伴小宝。
方以真听见尉容应声,“明天学校门口见。”
……
在约定时间后,两人也不曾久留。
诊所门口分道扬镳,他瞧着那一辆车远去。
尉容却是接起一通电话,来自于宗泉,“容少,刚刚接到学校电话,早上的时候,宝少爷和隔壁班级的同学打架了,直到现在,宝少爷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宝少爷本比起同龄孩子寡言少语,这下急坏了学校老师。
只不过,这还是宝少爷初次在学校惹事,尉容抵达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正在询问同伴同学小超人。
小超人当时就在事发现场,所以他最清楚情况,“老师,不是尉司棠先打人的!是隔壁班的同学,他们先欺负人!因为我们在运动会上赢了他们,所以他们不高兴了!”
“尉司棠又为什么会打架?”老师又是问道。
小超人却不肯说了,老师再三询问后,这才道出真相,“是他们说,尉司棠的妈妈一定不喜欢他,所以从前都不来学校,上班工作比尉司棠还要重要——!”
工作上班……
那分明是孩子为了母亲申辩的理由!
老师愕然听闻,又是一抬头,对上尉司棠的父亲,却是感到尴尬无比。
而他缓缓道,“老师,这件事情就请交给我。”
……
学校医务室内,校医正在给少年上药。
因为宝少爷一直不吭声,所以老师直到午后才发现他的膝盖已经磕破。
当上完药,宝少爷朝校医鞠躬,沉默着离开。
医务室前方尽头,小超人正等候在那里,他迎了上去,“尉司棠!你打架好厉害,是不是有练武术?”
宝少爷并不说话,小超人一路跟随他,“尉司棠,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你妈妈工作忙才不来学校的不是吗!”
倔强的少年像是被问烦了,突然负气一般道,“我就是没那么重要,可以了吗!”
小超人喊道,“怎么会?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少年停下步伐,那样执着道。
小超人却直接拉过他,来到了医务室外的篱笆墙,捡起一边的小石子,就在墙上刻字,“我们来做加减题!我妈妈今年三十五岁了,她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生了我……”
“要是她活到一百岁……”宝少爷看着小超人在篱笆墙上刻下数字,听见他呓语道,“一百岁已经够老了……”
“那她还有六十五年……”小超人还在就算,“我才十一岁,那我已经陪了她十一年,还可以再陪她六十五年……”
“我陪她到牙齿掉光光,你说我对她重不重要?”小超人认真说着,在数字上圈了一圈,以示十分重要。
一旁的少年已经愣住,小超人还在问,“尉司棠,你妈妈几岁了?”
良久后,少年一下拿过小石子也在篱笆墙上刻下数字,再画圈围住数字,他突然扬起唇道,“走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有练武术……”小超人追着少年,迅速跑远了。
过了很久后,却有人来到这道篱笆墙。
那被刻下的数字,是修长手指轻触圈痕,一道圈痕是最重要。
待他离开,阳光落在斑驳墙上,光影里那些被胡乱刻下的数字之中,其中一组数字却有两道圈。
比方才,又多了一道圈痕。
那是,最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