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一个以观察员的名义和他们同行但不知道具体起了什么作用的中年男老师笑着说:“不用紧张,可能是记者要来采访你们。”
  领队眼中闪过疑惑,想要说他并没有通知国内记者到站的时间,又想到前一段时间国内沸沸扬扬的某个新闻,脚步一错,就挡在了容远前面。
  容远看着这个男人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他护在身后,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那群人跑得近了,果然看到他们肩上扛着手里提着长枪短炮冲过来,有个美女踩着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快得跟在飞一样,那种气势汹汹的感觉让人怀疑他们要将面前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于立还傻乎乎的抱着书包,傅逸尘理了下头发,脸上露出一个沉稳而谦虚的笑容,连最沉默的尹东栢都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子,又揉了下眼睛,担心会在脸上留下睡觉压出来的印子。
  那群记者飞快的接近了,然后“哗”地一下从他们身边冲过去,把几人的头发都卷的飘起来。
  此时一个男人戴着能将大半个脸都盖住的黑色蛤蟆镜从飞机上极有风度地走下来,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堆人,闪电般冲过去的记者都被这层人墙给牢牢地拦在外面。男人下巴微扬,很是冷漠倨傲的模样,身边的人似乎也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熟练地挡住记住,护送着男人到外面的黑色保姆车上。这时被雨滞留在机场的乘客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很多人根本没弄清什么状况就跟着往前跑,在发现原因以后,有些人跑得更快了,还有些女性尖叫着几乎要昏倒。
  “啊啊啊啊啊……希希啊……是希希……”
  “希希,我最喜欢你的电影!”
  “希希,我看了你的每一场演唱会!”
  “希希我爱你!希希我要跟你生猴子!!”
  那个男人似乎是非常有名的明星,一群女人哭着喊着围在他的保姆车周围堵得那辆车一寸都挪不动,还有人激动地大哭起来。从头到尾,那个明星都坐在车里没有露面,大概也被粉丝这种疯狂的模样吓住了。直到机场的警察闻讯赶来组成一道人墙把粉丝挡住,保姆车才艰难地离开,整个过程花了几十分钟。
  参加竞赛的这群人对时尚和流行基本都很久没有关注过了,只有经常上网的于立知道那个男人叫吴希,他的粉丝都自称稀饭,但他演过什么电影、唱过什么歌,就全然不知了。饶是如此,他也以博学多知的架势给众人科普了一下娱乐圈的常识,然后看着刚才几个反应过度的人嘿嘿坏笑。
  傅逸尘和尹东栢脸都涨红了,只有观察员老师脸皮还算厚一点,他握拳干咳了一声,说:“我们快去拿行礼吧。”
  “说的也是。”领队让出身后的容远,自嘲地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还在看那些人群如痴似狂模样的几个学生,催促道:“别看了,走吧!”
  远处一个年轻记者在追赶吴希的时候被人推倒坐在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早就挤不进人群中心了,只能在外围拍两张照片,发一个类似“吴希回京,众多粉丝在机场接机”之类的边角新闻。他无意中看见行李传送带上有一张似乎有些眼熟的面孔,下意识把镜头对准那群人然后按了一下快门。
  当天晚上,在众多某明星回国、某谐星过气、某女星疑似怀孕、某男星耍大牌、某导演出轨等一系列的娱乐新闻中,一条别致的新闻异军突起,瞬间点击无数,引发难以计数的关注和热议。
  这则新闻的标题是:《吴希在机场被粉丝围堵;同一航班的奥赛冠军无人问津》新闻的正文除了少量的文字性描述以外,就是两张对比照片:一张照片上是被人山人海的粉丝堵得寸步难行的保姆车,另一张照片上是几个少年在传送带上拿行李。后一张照片上虽然冷冷清清,但背景中可以看到那拥堵的人群。
  刹那间,学术界和娱乐圈对比鲜明的收入和大众关注度又被老调重弹,什么也没做的容远再次躺枪,被顶到了风头浪尖。
  容远的身世再一次被提起来,携着两枚国际冠军光环回国的容远还自带无数话题热点,媒体对他的热情被掀到一个新的高度,简直是上天入地的要拿到第一份采访。这时候只要能采访到容远,只要他发表一两句自己的观点,不管是对他的父母、对明星、还是对比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很大的新闻价值;哪怕是一言不发,记者也能解读出无数隐藏的深意来。然而,这群无所不能的无冕之王这一次嗅觉却失灵了,他们想尽办法,却连容远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和他一起参加比赛的小伙伴除了毛峰得了银牌以外,其他三人都是金牌,如今都频频参加过不少访谈节目,唯有最被关注的容远却杳无音讯,根本没有露面。
  ——他在哪儿?无数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尤其是预备了很多手段准备把又被人踩进泥坑里的形象拉出来的容氏当家人。这种时候,他们再对容远打压或者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只会把风向吹得更偏,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予物质补偿,这样即使容远本人不愿意和解,但大量的金钱攻势下舆论也会从义愤填膺变成羡慕嫉妒恨,更会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会很乐意往容远身上泼脏水。
  但他们却找不到这个关键的当事人,学校没有,家也没有。几天以后容远的房子里住进了一家人,容家派去盯着那房子的人见之大喜,跑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买下这栋房子的新房主,至于原来的房主,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
  容远在哪儿呢?他其实已经回到a市。一个宽大的房间里对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他正在一个一个地拆箱子,地上已经扔了一堆废纸箱子和泡沫塑料,几台仪器摆在空地上,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和润滑油的味道。
  第113章 是对是错
  拆这些包裹容远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然后再把它们全都清理干净再整理归类设置调整好,他花了整整一个星期。
  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以后,这件原本空旷的房子已经整个变了模样——右侧靠墙的一边摆着一排电子仪器,各种颜色的电源线原本摊得满地都是,如今被他横平竖直地固定在墙上,如同繁复有序的几何图画一样充满了美感;当电源全部接通的时候十几个黑漆漆的电子屏幕同时亮起来,淡蓝或者淡绿色的线条在屏幕上跳跃着,一排排数据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至上被碾压的痛感和敬畏感。
  房间中央摆着两个工作台,一个厚重结实,上面类似数控机床这样比较沉重的仪器,工作台有很好的防震抗压能力;另一个又宽又大,上下都有数层隔断,还带着几个实验室通常使用的多向出水龙头,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玻璃器皿,有各种型号的烧杯、试管、分离器、干燥器、滴管、漏斗等等,全都整洁明亮。
  另外在靠另一侧墙的位置摆着两个一般饭店才会使用的大号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试剂和化学药品。地上空余的地方,还摆着几个类似臭氧发生器、抽气机之类的东西。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尽管容远已经尽量弄得整齐了,最后看起来还是给人一种凌乱之感。但那种高大上的感觉也十分鲜明。
  这是容远给自己建立的实验室。
  虽然看起来很高端,但实际上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从类似“淘淘网站”这样的网店中订购的,也有一些是容远这次出国从国外带回来的,比如数控机床或者多功能阻隔测试仪。为了把它们运回来,容远办了不少的手续,科尔温也帮了一些忙,他有一个堂兄在政府部门工作,似乎位高权重的样子,尽管对科尔温擅自打赌的事情很不满,但他还是帮忙搞定了那些繁琐的手续和审批,最终让容远在回国之后不久就收到了他购买的这些精密仪器。
  这是个非常简陋的实验室,所谓的“实验室”,实际上只是a市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郊区仓库,他一次性付了三年的租金把它租下来。他的钱也不足以把自己想要的仪器全都买下来,最终还是不得不采用了一些代替品。这个新生的实验室甚至没有一个专门的储藏室来放置例如液态氮钢瓶这样危险性比较高的实验试剂,容远只能找来几个隔断把它单独隔离出来,然后在上面安装了几个小的自制报警装置。
  但这是一个开始,是他迈向自己未来的第一步。
  ……
  前面好像发生了车祸,一辆运载着好些活鸡活鸭的卡车在路上侧翻造成了交通堵塞,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交警好不容易才清理出一侧的通道,指挥着两边的车辆依次有序地通过。鸡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直在笼子里发出“叽叽叽”、“嘎嘎嘎”地叫声,细细的羽毛到处乱飞。
  金阳手放在方向盘上,耐心地等待着前面的道路被疏通。他满十八岁了,前两天才拿到驾照,不过他从两三年前就开始学着开车,如今的车技还算不错。车子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小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辆价格刚十万出头的白色国产车。原本其实是一辆进口的沙拉马迪,价值上百万,不过金栢认为太招摇而严厉拒绝了,小叔的标准在金父的冷脸下一降再降,最后才变成了这辆除了白和耐撞以外没什么特色的车子。
  金阳对于开什么车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也不是会因为豪车被换成廉价车就跟父母耍脾气的孩子。虽然他心里也更喜欢那辆发动时宛如猛兽低吟的车,但他也清楚,这一辆车才更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十八岁意味着承认,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权利。小叔名下的企业每个家人都有分红,不过从十八岁生日那天起金阳才正式拥有支配自己那一部分金钱的权利。一夜之间变成小土豪是什么感觉?金阳觉得,也没有很高兴的感觉,反而平添了许多烦恼。以前这部分钱会直接被长辈们拿去投资,如今全部交到他手上,只存在银行肯定是不行的,也许几十年后就会贬值缩水到不足十分之一的价值。但要怎么理财,他很少接触这方面,也是一头雾水。长辈们都笑呵呵地看着他烦恼,根本不给予一句指点,放手让他去学习。金阳目前了解了几支股票和基金,也看了两个天使投资的项目,但把钱投在哪个方面,以及高三学习期间他有没有时间来关注,这都是他现在要烦恼的问题。
  “咚咚咚。”
  金阳正在眼神放空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自己的车窗被人敲了几下,金阳一看,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贴在他的窗户上往里看,见他转过头,立刻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窗外很热,热得地面的空气因为高温都发生了微微的扭曲,让人肉眼都能看到蒸腾的气流。胖人都怕热,中年妇女热得脸上汗如雨下,不停地用手擦拭,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躲到阴凉的地方去,而是站在车外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金阳放下车窗,中年妇女立刻用肥厚的手指抓住玻璃上方,拿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用浓重的地方口音说:“靓仔,买个刮刮卡吧!两块钱一张,最高奖金有一百万呢!”
  金阳刚要摇头,看着对方脸上的汗水和油迹又改口道:“给我拿十张。”他早就过了那种看对方可怜就把摊子上的货物全都买下来的年龄,不买太多导致像个傻多速,但买一些,不管多少,都能让对方觉得很高兴,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果然,听到这话,中年妇女立刻眉开眼笑,拿出一叠刮刮卡让他随意挑。金阳随手抽了一张,撕下十个小小的卡片,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和二十块钱一起递给中年妇女,又从车里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说:“阿姨,这么热的天,你喝点水吧。”
  “哎……这、这怎么好意思。”中年妇女不好意思地说,但手已经接过了水瓶。她趁着堵车在马路上做生意,早就被晒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了,握着凉凉的水瓶便无法拒绝,不过给钱她又舍不得,便又撕下一张刮刮卡给金阳说:“谢谢你啊靓仔,阿姨也没别的东西,再送你一张刮刮卡吧!祝你能中一百万!”
  “一瓶水也不值什么钱,不用了。”金阳推拒道,但却无法阻止中年妇女把卡扔进车里的举动,只好接受。
  中年妇女一口气将水瓶里的水喝了大半,抹了抹润湿的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问道:“靓仔,你怎么不看看有没有中奖啊?”
  金阳把买下来的刮刮卡都放在一边,并没有立刻刮开来看有没有中奖的意思。他闻言笑了笑,说:“不急。”
  正好这时候,金阳前面的车子缓缓移动了,中年妇女连忙让开说:“哎呦,到你了,快走吧。”
  “嗯,再见。”金阳道别,见那妇女挥挥手笑眯眯地转身走向后面的车子,他升起车窗,加入到车流中。
  半小时后,金阳的车开到郊外仓库的前面。这附近比起市中心的热闹来是另一种风景,低矮的居民住宅,狭窄的店铺门面,走进去连并排走都困难的小饭店,廉价的超市和修车洗车店。因为天气热,路边几乎看不到人,只有一条癞皮狗吐着舌头趴在墙角的阴影处。
  车停好以后金阳正要下去,看到副驾座位上的几张刮刮卡,将其拿起来一一刮开,十一张刮刮卡,有三张中了奖,一张两块,一张五百,还有中年妇女最后送给他的那一张,中奖金额有八万。
  金阳脸上并没有喜色,他苦笑了一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刚才不刮奖的原因也是如此。他若没有刮出奖来,中年妇女做成了一桩生意,只会开心,也跟他相处良好;若是他刮出了大奖,对方只怕就会抓心挠肺地难受了,甚至心生怨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且没有道理。金阳虽然善良,但他从不否认这个世界也存在阴暗面,更不会把自己遇到的人都当成无私而光明的圣人,爱恨贪嗔痴,都是人之常情。
  只是从某一天起,他的运气似乎就好得可怕。去抽奖,三次里至少有一次能中奖;买彩票也是,两块钱的彩票至少也能给他换回五块十块,几乎从不落空;参加活动,每次抽取礼品的时候都能抽到他的名字,有一次他把一二三等奖都领了一遍,让很多同学大呼有内幕;买东西或者去吃饭,总是能碰到打折、促销、开业大酬宾、第一万名顾客免单一类的好事,周围的人都觉得他鸿运当头;就连考试的时候,他发现试卷上的题目至少有三分之一正好就是他前一天晚上才复习过的内容。
  再比如,之前容远拜托他帮忙把自己的房子卖掉,金阳刚在网上登出信息,当天下午就有人联系他,第二天看过房子以后对方很满意,也没有多还价就把房子买下了。因为是市中心地段极好的房子,最后的房价足有六百多万。金阳找了人把容远的东西整理出来,没过两天就发现那栋房子里有人开始搬着水泥地板砖等进进出出重新装修。
  但奇妙的是,如果他把自己买来的彩票奖券之类的东西转赠给别人,中奖的几率就低得几乎为零——这才是正常人博彩时的概率。
  金阳知道,幸运女神突然开始眷顾他,正是从他收到某一份礼物开始。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绿色玉质叶片,连金栢夫妻都以为这是他的同学从某个小摊子上淘来的工艺品,母亲还怀疑过是不是哪个女生送给他的,只有金阳知道,这是个宝物。
  在天气燥热的时候,玉叶就凉凉的;在夜晚变冷的时候,这个叶子就变热了。拜它所赐,金阳再难熬的天气都没有觉得身体不适过,以前每次换季时会有的小感冒今年也没有出现。同时,郑怡柔的鼻炎渐渐好转了,金栢有一次被穷凶极恶的歹徒报复,但射中他的子弹正好被胸前的手机挡住,救了他一命。金阳隐隐觉得,这都是这片小小的玉叶的护佑。
  他想过要把这东西还给容远,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扔出来了;他也想过要把它交给父母好保佑他们身体健康,但又不想暴露这个东西的秘密。好在即使他自己戴着,似乎也能惠及身边的人,这才惴惴不安地将其收下来。这片玉叶的神奇之处,他一个字也没有向外透露过,只是尽量避免参加这类抽奖的活动。
  他看着玉叶,不知道容远到底怎么弄来的这种东西。他渐渐觉得,现在的容远跟他以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开始变得让人觉得陌生。
  有时候金阳也会感到茫然,不明白容远身上发生的变化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隐瞒是对是错。他不想伤害到自己的朋友,但也不想他会走上歧途。
  第114章 变化
  这个仓库是容远参加竞赛的时候金阳帮忙租下来的,他自然也有这里的钥匙。し容远一个人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郑怡柔很不放心,别的都还好说,只有吃食一项谁也不相信容远有自己搞定的能力,附近的饭店只有很小的两三个,卫生还好,但菜品单调、重油重料,长期吃并不健康。因此每到休息日的时候,郑怡柔就会做很多熟食,冷冻好让金阳给送过来。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也许是感谢容远对金阳的救命之恩,也许是可怜这个孩子的身世而母性大发,郑怡柔一直对待容远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小时候给金阳买衣服玩具的时候总会也给容远买一套,但那时候容远心高气傲、十分倔强,根本不愿意接受。后来郑怡柔就只费劲心思给他们弄好吃的,人皆有口腹之欲,郑怡柔的厨艺很好,金阳大概就是遗传了她的这项天赋,一来二去的,小容远还是拜倒在源源不断的美食下,不再抗拒郑怡柔送来的各种吃食。他能像现在这样有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和强健的体格,可以说郑怡柔功不可没。
  金阳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个大纸箱,里面都是郑怡柔做好的饺子、包子、面食、家常菜等等,还有一小盆萝卜炖排骨汤,都冻得硬邦邦的,但一路带过来已经解冻不少了,得尽快放进冰箱里才行。他打开门,抱着箱子进去,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别放进冷藏和冷冻柜里。看到他上次带过来的吃食还有一小半没有动过,就知道这段时间容远又饮食不规律了。猜想他今天应该还没吃过,金阳把小盆子里的冻汤拿出来放进锅里,加了一点水,打开火煮上。再把一盘宫保鸡丁放进微波炉里,设置好时间和火力,然后去看容远。
  这个仓库被容远用隔断板分成两部分。原来的大门锁死,开了一个小门,进门就是一个很小的客厅和卧室,最里面是个更小的卫生间。屋里摆着些简单的家具,都是从原来的房子里搬过来的。还有一些家具放不下,有的放在二手市场卖了,有的还装在箱子里。侧面还有一个门,推开进去就是容远的实验室。
  金阳进去的时候,容远正在实验台上忙活。只见他一手把烧瓶举到跟视线齐平的高度,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滴管,小心翼翼地往烧瓶里滴了一滴透明的液体,瓶中原本淡蓝色的液体刹那间绽开了一朵粉色的花,很快整个烧瓶里面都变成了粉红色。
  实验台上还有一长串实验仪器:酒精灯的火焰舔舐着试管底部,一根管子连通着试管和冷凝管,冷凝管的进水口连接着自来水出口,出水口后面还连接有好几个广口瓶、启普发生器、u形管等等,最后是一个细细的导管连接着个拇指大小的密封玻璃瓶,管口好半天才会产生一小滴透明的液体滴入瓶中。
  金阳并不知道容远现在做的是什么实验,他靠墙看着全神贯注的容远,穿着一声白色实验服的少年此时神情十分认真,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有句话说认真的人最美,金阳现在就这么觉得,聚精会神的观察烧瓶中物质反应的容远整个人都散发着跟过去不同的光彩,但看上去,也让人觉得陌生。
  金阳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信地看过容远了,从容远开始参加比赛,他们有半年左右都没有见过面,此时眼前的容远跟他记忆中的印象一对比,金阳才恍然发现,他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比起一年前,他长高了不少,衣服里面看不出来,不过胳膊上的袖子挽起,流畅的肌肉线条虽然没有块垒分明,却也十分明显。容远就算没有继续跟着周云泽学习搏击术也没有停止过练习,金阳比他起步早,基础也更好,但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他的力气变大了许多,反应也十分迅速,完全不像是个没有经过多少实战练习、才刚刚学习了大半年的新手。
  过去容远也不喜欢任何装饰,连手表都很少带,总是装在书包里,对音乐也没什么兴趣。但他现在耳朵中总是戴着一个蓝牙耳机,不管是在学校上课还是去比赛的路上记者抓拍的照片中他都始终耳机不离身,有网民发现以后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是个音乐爱好者,还在网上发起猜测他听得是什么音乐的猜想。
  他的脖子里还挂着一个肥胖版的金色十字架(其实是雨梭飞行器的控制钮),样式简单大方,男女皆宜,容远出名以后淘淘网站上已经有店家开始卖同款挂坠了。金阳回忆了一下,发现在还没有去参加比赛的时候容远就开始戴这个挂坠了,他记得有一天突然看到的时候还生出几分疑惑,本来想问一下的,后来被其他事情打断也就忘了。
  外貌上的变化其实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变化。
  以前容远没有目标,对未来也并抱什么天真的幻想,感觉总是在得过且过。虽然那时他也很优秀,但优秀得有限,是每座城市、每所学校里都可能存在的好学生中的一个代表。哪像现在,尽管比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一打开新闻类的网站,首页上肯定还是能看见容远的名字,就算他从来没有露面热度也迟迟没有下降,容远以前的同学、老师、邻居,连带过他的幼儿园的老师都在媒体上刷了一下存在感。
  现在的容远,他的眼中总是闪着理想的异彩,金阳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但很显然,这种追求让他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激情和热量。那个不知名的目标吸引着他,让他坚定、笃实、毫不迟疑地前进,他跑得那样快,像风一样刷地一下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甚至让金阳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今天你还觉得能与他并肩,明天就发现连他的背影都快要看不见了。按理说,自己的朋友奋起总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但跨度太大,难免也会让人有种被抛下的惶恐。
  ……
  容远放下烧瓶,晃了下酸疼的脖子,又查看了一下正在进行的提取反应,把酒精灯烧焦的芯头减掉,然后就听有人喊道:“小远。”
  会到这里来找他的基本上只有一个人,容远在大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浅淡却真实的笑意,他一抬头,就见金阳站在门边,含着几分责怪说:“你早上又没吃饭吧?”
  容远:……
  说实话他想不起来早上吃过没有……昨天的实验失败了,不过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夜半时分就立刻爬起来付诸实践。至于过程当中有没有顺便吃点儿东西,他还真不知道……
  金阳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他叹口气说:“你这样下去,恐怕什么时候饿死了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是还有你吗?”容远顺口道。
  金阳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有心想干脆撒手不管让他吃个苦头算了,又放不下心。他无奈地说:“先停一下你手里的事,过来吃饭!”
  “哦。”容远应了一声,看酒精灯还能燃烧很长时间,一边走过来一边脱下实验服挂在门边的挂钩上,抽了抽鼻子问:“好香。郑姨做了排骨汤?”
  “可不是?昨晚用瓦罐煨了一晚上,今天我妈都没让我吃一口就让我给你送过来。真不知道谁才是她儿子。”金阳顺口抱怨了一句,然后任劳任怨去摆桌子,把热好的宫保鸡丁拿出来放上。
  容远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擦着手出来问:“对了,阳阳,你不是开始上课了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
  高三的学习时间非常紧张,放假晚开学早,暑假也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上次过来的时候金阳就说要开始上课了。容远竞赛结束以后糖国第一流的大学他可以随便挑,各个大学轮番想要游说他去自己学校上学,比着开出十分优越的条件。不过容远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上的大学和专业,目前已经和学校达成协议,也推拒了其他学校的招揽。所以在其他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他全无升学压力,再加上他平时的成绩就很好,高考的试卷做得比应届毕业生还好,因此当他跟一中提出不上课的申请时十分顺利地就通过了,校长只要求他在期末考试和摸底考试的时候一定要按时到学校去参加。
  “你的时间观念还在吗?今天是周末,我上次来已经是七天以前的事了。”
  金阳掂了下水壶,见里面空荡荡的连一滴水都没有,又接壶水烧上。一回头,见容远从冰箱里拿出冷冰冰的馒头,坐在桌子跟前直接张口就咬。
  “别这么吃!你想再住院吗?”金阳一巴掌拍在容远后脑勺,他头一顿上下牙咔哒一声咬在一起,然后手中的馒头就被金阳夺走,和其他两个馒头一起堆在盘子里塞进微波炉加热。
  容远脸都黑了。上次食物中毒住院简直就是他毕生之耻。从那以后每次金阳看见他胡乱吃东西都会把那事儿拿出来说一遍,容远都快烦死了。他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婆妈?这要能吃死人我早死了!”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吃,反正现在我是大厨,你就得听我的!”金阳一脸霸道总裁的范儿。
  容远假作疑惑状问:“这不是郑姨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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