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嗯。”陆令辰无奈,丢下那个字,立刻抽出被沈院士拉紧的胳膊,跑了出去。
  ☆、第4章 向左走,向右走(四)
  陆令辰的那声“嗯”犹如平地起惊雷,威力之大使得一向包容力承受力极强的沈院士当即愣住,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朝着楼道喊:“唉,令辰你温柔点,别太……”用力。
  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他的言行和这图书馆的安静太过格格不入,沈院士激动的声音像突然被刀斩断,瞬间就没了下文。他尴尬地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转头,眼睛斜睨着偷偷看着在座的同学们,希望同学们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对刚才那一幕不惊不见。可世事时常事与愿违,他转过头,撞上的正是全体同学齐刷刷写满惊奇和不可思议的注目礼。
  沈院士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特意带着为人师长特有的严肃:“同学们,读书要认真啊!你们抱着看八卦的心,可怎么做学问啊?”
  不知哪位大胆的,竟公然回应:“我们在向沈院士学习,以钻研八卦的精神做学问啊!”
  突然间,哄堂大笑。
  沈院士是中科院院士、长江学者,做科研细致严谨,着学术缜密精深,专业造诣自是无话可说。但只一样,他极爱开玩笑,又完全没有架子,平素麻衣布鞋,嬉笑怒骂,百无禁忌。因而学术上再为学生敬重,可私下里却尽是和他们打成一片,玩笑调侃皆是寻常。
  学生们笑得人仰马翻,沈院士没有丝毫愠怒,反而被逗笑了,待笑声渐落,沈院士颇为语重心长:“玩笑时怎么闹都不为过,可玩笑完了做学问万不敢有半点马虎。达芬奇、哥斯拉、图灵,我们面对这些天赋异禀、知识渊博、更潜心钻研的先贤们,焚膏继晷、争分夺秒,犹恐不及,怎还能读书不专、左顾右盼啊!”
  见平时嬉笑怒骂惯了的沈院士此时是在实验室以外少有的严肃,学生们纷纷敛住笑意,颇为惭愧。
  一室安静。
  “话说你们专研出陆令辰和谁去入洞房了?”沈院士八卦时的表情严肃地如同问取科研结果。
  哎,这个无厘头的小老头啊!
  那边的陆令辰,大步奔跑,由九楼往下逐层寻找,每一楼层,每一个书架,每一张书桌,每一条走道,每一张面孔,所到之处,同学们都被他极为反常的慌张模样吓到,惊异地注视着太过异常的他,可是,偌大的图书馆几乎被他翻了过来,也依旧一无所见。
  最终,寻找到最后,静默呆立在一楼的陆令辰,看着熙熙攘攘的一楼进出口大厅诡异地静谧着,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像是被施了魔法,统统驻足停下,齐刷刷地盯着疯狂的他。
  一次疯狂,他劝自己是思念太深,如在眼前。
  再次荒唐,他告诉自己是执念过盛,惊疑敏感。
  可这是第三次,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真真切切地看到!
  这次要他如何安慰自己?
  思念猖狂、有恃无恐,所以心生幻像是吗?
  谁信?!
  无视周遭无数惊异的目光,他迈开长腿,傲然转身,去监控室。
  他敲门进入,值班老师从书中抬头,问:“什么事?”
  陆令辰从容沉静,说:“我的东西丢了,帮我调取九楼监控录像。”
  值班老师颇为慎重,询问:“丢了什么东西?”
  ☆、第5章 向左走,向右走(五)
  值班老师颇为慎重,询问:“丢了什么东西?”
  陆令辰眉目不动,回答:“手表。”
  陆令辰,值班老师自是有所听闻,也不远不近地见到过数次,见他,从来都是从容淡定沉默专注,衣着自是低调考究,于不动声色中尽显品位,是世家公子的风范。听他说是手表,想是价值不菲,便立刻起身,去监控屏幕前,指着画面上密密麻麻的方格子,说:“九楼一共20个监控探头,现在屏幕显示是实时画面,你找出你丢手表的探头,我再帮你调取历史记录。”
  “这个。”他指着右上角的画面。
  “楼道人来人往,你的手表丢在这里,找起来恐怕有点困难。”值班老师稍显担忧,随即又安慰道,“不过九楼是顶楼,人相对较少,应该能找到。”
  正在调取录像,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匆匆调取好,老师匆忙转身去接电话,接完电话,拿起手机往外走,嘱咐他:“你慢慢找,我有事出去下。”
  顶楼中央花园是做读书之余休憩放松用,环境清幽,花草芬芳,身旁的蔷薇花如含苞待放的少女,散落在绿叶丛中,欲开未开,十足的娇羞可人。可心盈却心中忐忑,完全无心欣赏。
  眼前的他一如身侧的金丝竹般清雅,又恰似衣袂翩翩从水墨画中走出的诗人雅士。可甫一开口,脸上便立刻出现了因极度紧张和窘迫,而产生的与那清雅气韵大相径庭的红晕。
  “我……我……”他红着脸,刚张口说话,又紧张得不自觉地抿唇。
  “哦,都忘记问你了,你们辩论社最近不是挺忙的,大专辩论赛的事准备的怎样了?”心盈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要是压力太大,就看看《奇葩说》,女王马薇薇的辩论……”
  “心盈,我喜欢你。”
  话已出口,他似是卸掉了千斤重量,重重地呼了口气,又说:“喜欢到,倾城美色都不及你。喜欢到,心心念念了四年可依旧如何都放不下,闭上双眼眼前全是你甜美的笑,好多次我都想跟你说清楚,可看你拒绝那么多追求者,我一次次鼓足勇气,又一次次却步,只能默默地追随你考入千里之外的这所学校。”
  心盈心中已由开始的暗叫不妙,辗转至此刻既自责又内疚。让那个秀口一吐就是锦绣文章,那个辩论会上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那个教授眼中不可多得的才子,失掉那风光无限的模样,而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说着喜欢她数年。
  若她有丝毫心动,都是圆满。可任他万种情深,她却无力回报,哪怕一丝一毫。没有爱,他予以真心,她只能狠心。
  心盈甜甜地笑着,嘴角微微翘起,语调轻松地如同寻常聊天:“喏,你也知道我大学四年都没恋爱,因为我太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了,完全不想恋爱啊!嗯,虽然被你感动得一塌糊涂,可还是抱歉,原谅我平生怕被束缚牵挂苦,放任不羁爱自由。”
  “我可以等。”他忙表明心志。
  心盈赶紧拦住:“千万别说等我,压力好大的!才华横溢的才子自然要配上的蕙质兰心的佳人才是完美。我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诗词歌赋,不能陪你听风赏月问柳观花,完全不能琴瑟和鸣有木有,这简直太浪费才子了!嗯,即使你不要求,别人也会遗憾,我也会很内疚很自责很有压力啊,这样时时煎熬的感情怎么会长久呢!所以,还是放了我,任我像风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吧!”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心盈,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可任他再看,心盈脸上自始至终也没出现他所期待的情绪,她目光澄澈地回望他,坦然中带着不着痕迹的愧疚。
  “恐怕今天是吓到你了,你慢慢接受细细消化,我不急。”
  “……”心盈狂汗。
  没准备好、习惯单身、热爱自由,任谁都懂这都是没遇到那个让你心甘情愿不顾一切的人时,推脱的借口罢了。如果爱情来了,不管是荆棘丛生,还是刀山火海,她都会奋不顾身。如他那般七窍玲珑心,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的确吓到了。”心盈诚实地点点头,看着他,模样如同邻家妹妹般可怜,“所以,以后别吓我了好不好?我心脏不太好呢!”
  他静静地看着心盈小可怜的模样,眉头紧锁,沉默不言。
  心盈换上轻松的卡通语调:“古峥才子,程心盈向你发送了好友邀请,邀请你做她的好朋友,点头表示果断接受,摇头表示思考三秒坚决接受,你选哪个?”
  古峥看着心盈,她声音甜甜,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睛下有浅浅的蚕卧,眼角眉梢都是暖意的笑,点缀得整个脸更加笑意盈盈,嘴角旁漾着两个可爱的梨涡,笑容甜得让人无法说不。
  “沉默表示……”果断坚决接受。
  “表示才子现在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在那一瞬之间,他突然有些释怀,他像小男孩般朝心盈顽皮地微微笑着,潇洒地转身离开,不给她继续拒绝的机会。
  他是真的感动,心盈拒绝他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可却没有一句直白狠厉的说辞,明确告诉他没有希望,又说是她的原因,不想让他有丝毫尴尬自尊受挫。她四两拨千斤的拒绝方式,的确奏效了,可他不甘心,六年沉默隐忍的执着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轻易能击碎的,他仍固执地抱着希望,或许,她是惊吓之后下意识的拒绝,如果相处了她会更明白他的好,会喜欢他也不一定。
  文学院最是不缺清冷孤傲的才子,当然,更不乏气韵如兰的佳人,大二时,那位才色出众的佳人明确示好古大才子后,看客们都在满心期待着才子佳人荡气回肠的爱情,可故事还未开始就无疾而终,其中缘由不得而知。时光数载,才子孑然一身,佳人亦无良人。
  唉,想到这是自己造的孽,心盈抚额,简直想甩出一手的汗,学李寻欢仰天长叹一声:“老天啊,你还要我背负多少情债啊!”
  心盈心底的小狮子正在咆哮时,猛不丁的被电话里的悠悠呼叫回了现实。
  “嗯嗯,人家知错了啦!”心盈赶紧认错,甜腻腻娇嗲嗲又十足调皮的台湾腔,惊得电话那端的悠悠“唏……”地惊叫着深吸一口冷气。心盈听闻,坏笑不止,“哈哈哈哈~~马上到马上到……马上就是五分钟之内坐到你身边。”
  悠悠等了十分钟也没等来心盈的马上,因为心盈被半路而来的电话成功拦截在了图书馆外。已经身在楼道的心盈,看到是韵儿来电,想着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就接通电话边跟韵儿聊天,边沿着楼道径自下行,等会儿打完电话肯定口渴,那就顺便去买瓶饮料。
  “秦大哥约你吃饭看电影了吗?”
  “没有。”
  “给你送花送秋波了吗?”
  “没有。”
  “啊?他那么生猛!难不成要省略这些,直奔主题跟你滚床单?”
  “程心盈!”苏韵故作严肃,在电话那端叫着,“满脑子都是言情小说!”
  “是啊!所以,特别敏锐。”心盈笑嘻嘻地应着,“别不承认,名侦探心盈总觉得你俩有、奸、情!”
  ……
  虽然才回学校不久,小姐妹也才一月未见,可暑假经常腻在一起,刚分开就分外想念,就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以至于她俩都没注意到时间流逝。
  “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此生不离不弃。”聊天聊到最后,心盈笑着以这句话作为结束。
  身在食堂对面花园中的心盈,挂完电话,放松地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伸个懒腰打哈欠,呼吸间尽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初秋的上午,太阳热烈却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暖的热热的,舒服极了。阳光穿越大气云层,透过树木枝桠的间隙,热情地拥抱大地。和煦的微风也前来相伴,不时温柔吹拂,树木花草听之,皆忘情地闻风起舞,光影跳动明暗交织的花园中,花香阵阵袭来。远处懒洋洋的布谷鸟似乎也被感染,不时地叫着几声,以应这良辰美景。
  嗯,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好舒服啊!
  心盈闭着双眼享受这阳光花香,都快忘掉今夕是何夕时,突然听闻不远处“咔嚓”一声,是手机拍照的声音。一向警觉的心盈立刻睁眼,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待她刚刚睁开的双眼适应这阳光明亮时,心盈确定看到的是他——曾听闻多次却从未近距离见过一次的,陆令辰。
  再活泼热情,那也是对朋友。不认识的人,尤其是男性,她从没有主动搭讪的习惯。看到是陆令辰,而他也正凝视着自己,深邃的眼眸里,是难以读懂的情绪。
  心盈不明所以,可四目相对的瞬间,为缓解尴尬,她还是礼貌地微微笑着,笑完,她转身离开。
  一瓶绿茶,一瓶冰糖雪梨。
  心盈边走边想,等下要如何跟被冷落半天的悠悠撒娇认错,心盈走得飞快,想得入神,突然,被身后一只微凉有力的手猛地紧紧抓住。
  不知是由于太过急切还是有些慌乱,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似乎都在颤抖。
  ☆、第6章 也许风知道(一)
  心盈边走边想,等下要如何跟被冷落半天的悠悠撒娇认错,心盈走得飞快,想得入神,突然,被身后一只微凉有力的手猛地紧紧抓住。
  不知是由于太过急切还是有些慌乱,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似乎都在颤抖。
  心盈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他双眼深深地看着自己,深邃的眼里似有狂风巨浪翻滚,热烈又隐忍,太过变幻莫测,又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那就不琢磨,反正又跟她没关系。心盈眼光下移,看着握在他手中的自己的手臂,抬眼,眼神询问地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陆令辰立刻松了她的手。
  “有事?”心盈问。
  “……”看她离开,匆忙中只想留住她,此刻想说的太多,可刚张开口,所有的话,竟都被堵在喉咙,片刻后,他艰涩开口,“我们谈谈。”
  “好啊。”心盈很是干脆地点头,“不过,在谈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一件事。如果你刚刚是在拍风景,不小心闯入你的画面,我抱歉。如果你无意中拍到了我,麻烦你尽快删除。”
  “这是你欠我的。”
  心盈努力回想,都不记得自己曾欠过谁什么,而且,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张口就说欠他的。
  心盈笑笑,说:“抱歉,我们似乎不认识。我更不记得我欠过你什么。”
  他看着心盈清澈晶莹的双眼,一字一顿:“你欠我一颗心。”
  心盈心头莫名一窒,脸上却有浅浅笑意:“可我没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陆令辰眉头微皱,片刻沉默后,才又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我的心已经给你,你的心还未给我,所以……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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