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告别「雷霆神拳」后,阿志又换回「红色假面」的装备,飞到空中,飞向台中市的西屯区,在七期重划区的上空游荡。
  这里是台中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就坐落在交流道下的台湾大道旁边,又邻近百货公司形成的商圈,因此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车辆经过,人声鼎沸,车辆堵塞而吵杂。
  林立的摩天大楼,一栋又一栋的矗立在平地之上,有如一座又一座的高耸悬崖,大楼的窗户透出无数的灯火,彷彿点亮黑夜的星空一般。
  繁华的地段,代表昂贵的房价。
  在这里,有数之不尽的公寓型住宅。
  而每一栋住宅,阿志都买不起。
  阿志漂浮在七期重划区的上空,双手环胸,扫视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景色,他将听力的灵敏度提升到最高,让自己能一清二楚的扫瞄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细节。
  左下方,有一座酒店,里面的顾客正在花天酒地,这是阿志一辈子都没渴望过的娱乐。
  右后方,是一座赌场,里面的赌徒正在挥金如土,这是阿志一辈子都没渴望过的体验。
  正前方,宽广的马路上,混杂着几辆豪华轿车,这是阿志一辈子都没渴望过的奢侈品。
  他已经拥有了英雄的力量,他已经拥有了英雄的名望。
  但他没有钱。
  现在的阿志,从英雄行动赚到的收入,比普通上班族还要多上许多,让他手头变的比较宽裕,让他不用像过去那样省吃俭用。
  然而这样的收入,仍然不够他买房子,不够他买跑车,不够他每天都上高档餐厅吃饭。
  忽然间,阿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幻想。
  幻想中的自己住在豪宅里,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四周被美女环绕,桌上摆满美酒与大鱼大肉,自己张开双臂,把双手揽在两旁的美女肩上,纵声大笑,好似身在天堂一般。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幻想,阿志住的地方不是豪宅,是狭窄的房间,身上穿的不是西装,是便宜的杂牌衬衫,住的地方没有美女环绕,只有自己的父母,吃的东西不是山珍海味,只是普通的便当。
  「真羡慕那些有钱人啊。」阿志感慨的说:「我都已经成为中部排名第一的超人气英雄了,照理来说,我应该也要变成有钱人才对吧?」
  然而,阿志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那天早上,阿志收到一封来自u-hero的任务通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手机里看见这样的讯息:
  「特殊行动,距离七公里,危险度零颗星。备註:讨论厂商赞助事宜。」
  厂商赞助?
  阿志一看见这四个字,想都没想,立刻换上「红色假面」的服装,迫不及待的飞往任务地点。
  讨论赞助事宜的地点,是厂商的商务办公室,宽敞明亮,玻璃大方桌与纯白的墙壁,桌面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资料,气氛既严肃又正式,阿志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英雄装备,只觉得自己与现场格格不入,相当不自在。
  而让他更不自在的,是赞助厂商的身分。
  代迪达,全球最知名的鞋业製造商,是家喻户晓的跨国企业,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运动品牌。
  阿志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之名的企业找上自己。
  「红色假面先生。」代迪达的业务是一名穿着西装制服的年轻女性,她用专业的语气向阿志说:「请问您过去有穿过本公司的產品吗?」
  「那……那个……老实说我没穿过,因为……呃……我没钱,哈哈。」
  阿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一开完口就想找个地洞躲进去。
  代迪达的业务抿嘴一笑,说:「别那么紧张,红色假面先生,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合作的,是件双方都有赚头的好事,所以放轻松就好。」
  放轻松个头,要和全球最知名的企业谈生意,怎么可能有办法放松。
  幸亏阿志脸上戴着面罩,这让他多少產生一点安全感,觉得自己躲藏在面罩后方,没有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所以还能维持理智。
  代迪达的业务说:「好,我们开始谈正事吧。」她拿出一个纸盒,打开纸盒的盖子,里面装着代迪达经典款式的平底鞋,白色鞋底配上黑色花纹。
  「这是本公司要赞助给红色假面先生的鞋子。」业务说:「希望你能在下次执行英雄任务的时候,穿上这双鞋子。」
  阿志看着纸盒里的平底鞋,皱起眉头,说:「可是……」
  业务问:「怎么了?有困难吗?你的英雄装备是一体成形的,所以无法更改吗?」
  「不是这个问题,我能随心所欲的改变我的英雄造型,只不过……」阿志犹豫的说:「这双鞋子是白色的,而我的英雄装备是一整身的鲜艳红色,这样感觉……搭配起来不太适合。」
  「只要你穿着本公司的產品,执行一次英雄任务,本公司就会付你一次工商费。」业务微笑着说:「而一次工商的费用,是五十万元。」
  自那天开始,阿志穿着代迪达的鞋子执行英雄任务。
  「我接到代迪达的工商了。」阿志开心的向小斗篷说。
  「原来是这样啊。」小斗篷一脸嫌弃:「难怪你上半身穿着红色的金属装甲,脚上却是白色的布料鞋,这么诡异的打扮,我还以为你脑袋终于坏掉了。」
  阿志和小斗篷刚,上午一口气完成三件任务,此时正回到英雄休息站内休息。
  小斗篷说:「啊你可以拿到多少工商费啊?」
  阿志说:「代迪达跟我说,穿他们的鞋子,一次英雄任务可以赚五十万,只不过我很怀疑我实际能拿到多少,因为要保护英雄的私人身分,任何厂商的赞助,都只能透过u-hero来接洽,而u-hero也会从赞助费用中抽成。」
  小斗篷说:「我猜,代迪达说的五十万,是抽成过后的五十万吧?」
  阿志说:「我就说我不知道了,当下在谈赞助的时候我也没问清楚,另外,一次任务能赚五十万,那我们上午一口气完成三个任务,那不就能赚三倍了吗?哪有这么好康的事情,所以我也很怀疑。」
  小斗篷说:「哎呀,与其要在这边疑神疑鬼,还不如直接去楼下便利商店的提款机,刷一下你的帐户馀额,这样不就知道真相了。」
  「可是……我们上午才完成任务,工商费下午就会收到了吗?」
  「啊就说刷刷看不就知道了吼!」
  于是乎,阿志便来到楼下的便利商店,走到提款机前,插入提款卡,输入密码。
  然后阿志发现,他的帐户馀额开头数字是一,第二个数字是五,后面多了好几个零。
  「靠,这是多少,个、十、百、千……等一下,眼花了,重数重数。」
  扣除掉啊志以前存的钱,那微不足道的零头,他的帐户里确确实实有着一百五十万。
  熟悉的便利商店,熟悉的提款机,熟悉的提款卡,然而提款机显示的数字,却是阿志连幻想都不曾幻想过的。
  在如此熟悉的环境里,确认自己拥有巨额财富的事实,这让阿志感到无比虚幻,彷彿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阿志嚥了口口水,下定决心,从提款机里领了一万元出来,然后走向小斗篷。
  「怎么样啊?赚了多少啊?」小斗篷随意的一问。
  阿志霸气十足的回答:「走,我们去吃饭,我请客。」
  阿志代小斗篷去吃的,正是之前「雷霆神拳」来吃的高档餐厅。
  阿志点了一份两千元的鸭胸,正餐都还没上来,他只是吃了一口前菜,就感动的讚叹连连。
  「啊,真是太爽了,我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太爽了。」阿志一脸满足,每吃一口,就称讚一次。
  小斗篷错愕的看着他,说:「你的反应太浮夸了吧,虽然这间餐厅真的不错吃,但也没你讲的那么夸张啊。」
  阿志说:「你不懂,让我如此感动的不只是餐点本身,而是这间餐厅有够贵,这个钱我花的有够爽。」
  小斗篷放下刀叉,皱起眉头说:「就算是这样,你的反应还是太夸张啦,这间餐厅虽然确实很贵,但是一客两千块,也还算能够接受的价位吧,即使以前你的收入比较微薄,但也不可能从来没吃过这种高档餐厅吧?」
  阿志歪着头,说:「嗯……该怎么说呢?我以前确实吃过一次这种高档餐厅,但那一次就花掉我存了两个月的钱,钱花得非常心痛,吃饭的时候我不停在想,这笔钱大可以不必这样花。然而,今天就不同了,我的户头有一百多万,拿四千块出来吃一顿饭,这对我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所以并不是花大钱这件事本身让我感到快乐,而是我这笔钱能花的心安理得,不用再顾虑我拮据的经济状况,不用再哀怨这笔钱是好不容易才赚来的。」
  小斗篷耸耸肩,说:「我倒是不会这样想,不管我户头里有多少钱,当我想要吃大餐的时候,我就会花钱吃大餐,然后全心全意的享受那一餐,毕竟钱都花下去了,那不就是要从中得到快乐吗?想那么多干嘛?」
  阿志吃完盘子里的前菜,说:「反正我们想法不一样啦。」
  除了代迪达以外,也有越来越多厂商来找阿志接洽,阿志的工商越接越多,他的u-hero首页换上了厂商的广告,他拍摄了好几支替厂商业配的影片,甚至就连马路两旁的看板,也出现了「红色假面」的代言。
  这段时间内,阿志的财富迅速累积,不但迅速,而且还很轻松。
  以前阿志要辛苦打拼才能赚到的微薄收入,现在只要配合厂商念几句台词,就能简单超过了。
  与此同时,阿志也没忘记他身为英雄的本分,每天都和小斗篷一起打击犯罪,继续累积了他的声望,而声望提高,代言费自然就会提高。
  很快的,阿志户头里的钱,已经多到他懒得去数了。
  然后,终于有一天……
  「我要搬出去住了。」阿志对他的父母说。
  阿志的父亲放下报纸,疑惑的问:「要住去哪?朋友家?」
  「我买房子了。」阿志面无表情的回答。
  阿志的母亲惊呼:「买房子?你哪来的钱?」
  「工作赚的。」阿志理所当然地说。
  阿志的父亲说:「不错啊,那你买在哪?」
  「七期。」
  「七期?」阿志的父亲大惊失色:「那里的房价那么高,你怎么贷的到头期款?」
  「我没有贷款。」阿志的声音里,尽可能压抑自己的优越感:「我一次缴清。」
  阿志搬进新家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办一场盛大的乔迁典礼。
  这场乔迁典礼,他没有邀请小斗篷,没有邀请雷霆神拳,更没有邀请他的父母。
  他邀请了一大堆妓女。
  「开派对囉!」阿志打开瓶盖,香檳的气泡直喷而出,射向天花板,撒在一群穿着暴露的妓女身上,这些妓女纵声狂笑,使劲的扭腰摆臀,在阿志的新家跳着火辣的艷舞。
  玻璃方桌上,摆满了琳瑯满目的昂贵美食,龙虾、和牛、鹅肝、鱼子酱,阿志根本没有仔细挑选,只是随便找一间高档餐厅,把最贵的餐点全部点了一轮。
  而在盛装美食的盘子边,则是散发浓烈酒味的瓶瓶罐罐,阿志不会喝酒,也不懂的品酒,他只是随便找了一间酒商,把最贵的酒全部买了下来。
  七彩的灯光在天花板闪烁,厚重的舞曲在地板上震动,阿志刚买的新家,硬生生被他变出夜店的感觉。
  阿志一手抓着杯子,一手握着奶子,享受着妓女在自己身上磨蹭的快感,他开怀大笑,彷彿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烦恼。
  是啊,已经没有烦恼了,这里就是天堂,阿志心目中的天堂,由金钱和慾望堆砌而成的天堂,极端肤浅,但也最适合人类这种肤浅的生物。
  隔天,阿志从床上惊座而醒,他的脑袋像是灌了水泥一样,昏眩而沉重,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搞不清楚现在是何时。
  这种半梦半醒的虚幻感,使得阿志產生一种错觉,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英雄,没有钱也没有名声,而这段时间取得的庞大成功与巨额财富,都只是一场美梦,都只是虚无的幻想,都不是真实的,这让阿志惊出一身冷汗,想要躲回梦中,逃避现实的世界。
  紧接着,阿志注意到他身旁睡着四名妓女,浑身赤裸的躺在黑色的豪华大床上,接着他环视一圈自己身处的房间,发现这里确实是自己新买的豪宅,而不是以前住的那个狭小房间。
  提心吊胆的阿志总算放下心来,那庞大成功与巨额财富,并不是一场美梦,而是真确的现实,不对,更精确的说法是,那的确是美梦,但自己亲手把美梦变成了现实。
  阿至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七点半。
  「哇靠。」阿志惊讶的说:「昨天胡搞到半夜三点,结果今天还是像平时一样七点半就起床了,生活习惯还真是可怕。」
  阿志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下床,看了看躺在自己床上的四名裸女,满足的叹了口气,接着他拉开窗帘,让刺眼的阳光透射到房间里,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
  「好啦好啦,派对结束了,你们该回家啦!衣服穿起来,东西记得带。」阿志用力鼓掌,发出极大的声响,同时高声呼喊,把躺在床上的裸女们通通都吵醒。
  等到妓女们都离开后,阿志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看着外头的景色。
  阿志的新家,位于三十层楼高的大厦顶楼,四周建筑都比阿志的阳台还要矮,所以阿志的视野毫无阻碍,能够看见清澈的蓝天白云,能够看见远方的朦胧山脉,向下望去,马路与街道显得那么遥远,行人与车辆变得像是蚂蚁那般渺小。
  阿志家的阳台面积宽广,黑色的石头铺成走道,青翠的绿色草皮点缀其中,与其说是阳台,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开放式广场。
  阿志敞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属于他的一切,然后他弹了个响指,换上一身「红色假面」的服装。
  此时他的服装,已经不再穿着黑白相间的代迪达平底鞋,但这不代表阿志没继续代言他们的產品,事实恰好相反,现在阿志穿的,是代迪达专门替他设计的,英雄联名款的红色鞋子,与他的英雄装备一体成形。
  阿志双脚一蹬,刷的一声飞到空中,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金属装甲散发出辉煌的红色光芒。
  阿志悬浮在空中,想着自己过去艰苦的打拼,想着自己现在风光的成就,想着未来一片光明的前途,忍不住感到意气风发。
  现在的他,总算能够自信满满的说出那句话了。
  「我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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