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因为此,在魔界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奇葩的景象——在整个魔界都掐得昏天暗地,每天死伤无数的时候,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却被众星捧月,像对玻璃瓷器般供在宫殿里被魔将军们保护,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殃及到被强行与他绑定在一起的魔族们。
  对此,一众杀红了眼的魔族不得不表示,连一丝弑君机会都不给他们的路西维尔大魔王陛下,果然无耻之极,不愧为魔族臭不要脸的最佳典范!
  活了几万年,拉斐尔对于魔族的这些传统,自然也有些了解。
  甚至,因为与路西维尔曾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对于这位魔王,他可能比绝大多数魔族都要了解得多——别看路西维尔被魔族传得神乎其神,其实根本就是个好逸恶劳,欺软怕硬的懒货!
  在见到路西维尔几次之后,拉斐尔就明白,路西维尔其实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高深莫测,甚至可以说,这位存在于传说中的大魔王,在很多时候,都天真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和路西维尔曾有过几次切磋。
  那时他正在外出去大陆办事,恰好与同样跑来大陆上溜达的路西维尔狭路相逢。
  路西维尔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看到美人就想调戏,而拉斐尔,偏偏是个在整个精灵族都十分亮眼的绝色精灵。当然,在十分纯洁的精灵族,即使大家都为拉斐尔的外表惊艳,却也都是单纯的欣赏,完全不会与任何淫邪的念头有关。
  路西维尔则不同,天生就背负着【欲望】和【贪婪】属性标签的魔王大人,在第一次见到如同一团烈火的拉斐尔的时候,就立刻决定要把这位大美人儿弄到手。
  然后,毫无悬念的,独自一人偷偷跑出来的魔王大人,被战斗力爆表的精灵将军用长枪“绯红之眼”狠狠修理了一番,揍得那叫一个惨烈,直把路西维尔戳得哭爹喊娘,直到最后搬出拉斐尔的顶头上司精灵王,这才保住自己那根险些惨到毒手的命根子。
  拉斐尔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魔王路西维尔,竟然只是个战斗力-5的渣渣!以及,这货竟然和他们全知全能的精灵王陛下,疑似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微妙联系。
  那之后,鉴于路西维尔差点被揍得不能自理,魔域又是天灾人祸腥风血雨了几百年,把一众被连累得身上叠了n层削弱debuff的魔族们,差点气得半死,偏偏还对偷偷跑出去的路西维尔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继续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派更多的魔族保护左右。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说明,在拉斐尔漫长的生命中,和那位不靠谱的大魔王,还是有些交集的,也多少了解些路西维尔的性格。
  因为此,在收到消息称,近来魔族在大陆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的时候,拉斐尔才决定亲自去大陆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魔域并不在大陆上。
  与位于大陆极西之地的精灵族、大陆极东之地的龙族,大陆极北之地的天族,以及栖息于大陆南方的兽人、矮人们不同,魔族从创世以来,就活动于魔域。
  没有人知道魔域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并不存在于大陆上。
  身为精灵族长老,见多识广的拉斐尔对此,自然有更加深入的看法——魔域自然不在大陆之上,不然以魔族贪婪弑杀的本性,大陆上其他种族根本不可能有生存发展的空间。
  而如果他没有估错的话,魔域应该是一个独立于神眷大陆的存在,属于一个独立的次空间,与神眷大陆之间有着某种可以往来的通道,但限制很多,通道也常年处于关闭状态。只是不知道,魔域究竟是出自创世神的手笔,还是被路西维尔所创造出的空间——不然,实在很难解释路西维尔与魔域之间那份微妙的关联。
  路西维尔对大陆并没有什么野心,虽然这么说对于路西维尔的魔王属性来说,似乎有些违和,但拉斐尔一直如此认为。
  真要说的话,拉斐尔觉得,路西维尔更像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家伙,一直以来也并没有想要向大陆扩张的打算,所以对于魔族近来在大陆上闹出的动静,拉斐尔是真的有些好奇,不知道路西维尔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而来到大陆上时,拉斐尔才发现,事情的发展,竟然远比他听到的,要更加严重——魔族竟然真的开始屡屡进犯大陆。
  这已经不是“路西维尔闲得蛋疼”这个理由所能解释的了。
  拉斐尔直觉,这次魔族似乎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拉斐尔亲眼看到无数生灵死于魔族屠戮之下。
  血流漂橹,尸山成海,死不瞑目的游魂徘徊不去,经久不散地唱着凄厉的歌,最后堕落成魔物,把不甘和怨恨化作武器,去袭击更多原本是他们同伴的生灵。
  拉斐尔冷眼看着这些。
  他这次带出来的精灵小队,人数并不多。
  精灵族本就不是繁衍率高的种族,走的是精而不多的高端路线,单兵作战能力都极强,但即使如此,在面对数量众多、几乎无孔不入,甚至能够直接从心底里引诱生灵堕落的魔族时,想要救助那些弱小的生命,拉斐尔和精灵小队往往分身乏术。
  直到救下被魔族追杀,逃往艾泽拉斯的独角兽一族,拉斐尔才确定,这次的事件,已经不是他和精灵小队所能彻底解决的,当即决定启程回艾泽拉斯,与一众精灵族高层从长计议。
  但就在这时,他偶然得知了一个关于魔族通往大陆通道地点的消息。
  那消息来得极其偶然,并非有人刻意传信给拉斐尔,而是他自己在混入那些外族中间时,通过一些消息分析总结出来的。
  魔族通往大陆的通道十分难开启,有力量开启通道的魔族只有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所以拉斐尔几乎可以确定,以现如今大陆上出现的魔族数量来看,应该只开启了一处通道才对。
  而如果他直接把那通道摧毁,关闭魔族通往大陆的通道,在没有后续援军的情况下,收拾掉那些在大陆上肆无忌惮的魔族,根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拉斐尔其实也有点担心,路西维尔那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他实在很难相信,路西维尔会主动打开通道,命令魔族来大陆上肆虐——毕竟精灵王、天族之主、龙族之主等几大域主,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吊打那个大魔王吧。
  拉斐尔是真不相信路西维尔敢那么作死,所以,魔域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还是有点感兴趣的。
  所以,曾经胖揍过路西维尔的拉斐尔,就那么单枪匹马地跑去观察魔族通道了。
  这并非鲁莽,而是因为实力而产生的自信。
  就算是面对几大域主,拉斐尔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所以原本,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此,而含恨陨落。
  所以,他也不知道,当他被那个与路西维尔有着同样容貌的魔族斩杀后,魔族彻底打开了魔域通往大陆的通道,对大陆发起了全面进攻。
  仅仅不到半年,整个大陆都几近沦陷。
  无数种族在那场战争中被屠灭全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天族、龙族、矮人、兽人、人族以及精灵伤亡惨烈,最后,奋起反抗的几大种族,纠集成一股最后的力量,于艾泽拉斯,与魔族展开决战。
  白的语气温润平淡,静静向星轨道出千年前拉斐尔逝去后的过往。
  这些星轨虽然早就在文献中看过,但有了拉斐尔的记忆后,再听当年亲历过那场战争的白说起这些时,心情难免波澜起伏。
  精灵虽然生性淡漠,但身为光明阵营的一员,在面对黑暗阵营的侵犯时,与外族协同对抗魔族这件事,星轨并没有任何意外,毕竟精灵只是因为长寿而淡然,并非真的冷血无情,该出手时绝不会袖手旁观。
  反倒是白接下来的话,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时至今日,虽然许多种族已经渐渐忘却了那场惨烈的战争,但对其留有记载的,却也并非只有我精灵一族。只是,即使是在我族的记载中,有些事情,也并没有宣之于众。”
  白说到这,微微顿了下,目光渐渐望向艾泽拉斯深处,“几乎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魔族开启的通往大陆的通道,并非只有一条。”
  星轨闻言,忍不住怔了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单单只开启一条通道,都会消耗路西维尔一半以上的力量,毕竟打通的是两个空间,没有域主级的人物坐镇,根本不可能成功开启。
  虽然拉斐尔能够吊打路西维尔,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当初的力量是真的强于路西维尔,而是因为路西维尔在来到大陆上时,力量已经因为开启通道消耗了大半,并且身上同时还背负着维持通道的压力,相当于上了几十层削弱buff,这才如此狼狈。
  而且,现在想来,星轨总觉得,那时候对于拉斐尔,路西维尔实际上一直都有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和拉斐尔计较,不然即使力量再被削弱压制,路西维尔一域之主的身份也摆在那,总不会真的那么废柴,被一个精灵将军压制得死死的。
  而如果真的要深究其中的原因,星轨总觉得,或许和传说中与魔王有些关联的精灵王,有关也说不定。
  因此,在听到白说当年魔域通往大陆的通道开启了不止一条时,星轨才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因为即使是路西维尔,也不会有那样的力量,他手下那些魔将军,就算叠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成功开启第二条通道。
  但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出那张与路西维尔同样,却挂着奇异微笑的脸。
  心底“咯噔”一下,不断涌上一股寒意的同时,星轨莫名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嗓子有些干,星轨微微动了下喉结,这才哑声问道:“其他通道,在哪?”
  白却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心底有些莫名,星轨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白,这才发现,白的目光,正投向远方。
  而那个方向……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忽然窜入脑海——千年没有孕育精灵的生命之树……好不容易出生却发生异变的新生精灵……生命之树发生异变……身为精灵却想要伤害翡翠的凯恩……以及,白现在所看的方向……
  心底窜上一股寒意,星轨猛地从树干上站了起来,眼底满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转身看向星轨,白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一丝笑容,原本清澈如水的蓝眼睛中,盛满了莫可名状的沉重,“你猜的没错,另一处通道,确实与生命之树,在同一处。”
  第92章 冰山长老银。
  生命之树,精灵一族的母亲,也是孕育精灵唯一的摇篮。
  精灵与大陆上所有种族都不同,谁也不知道卡奥斯创世时,究竟为何唯独对精灵如此宠爱,让他们免于经历分娩的苦痛,不用经受易夭折的成长期,出生不带丝毫血污原罪,并且生来就拥有最强壮健康的成熟身体。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包括精灵自己,都认为这是他们被所神眷顾的证据,也一直因此而自豪。
  而正因为精灵族的生育方式如此特殊,掌管生育的个体也唯有生命之树一个,所以,生命之树的所在地,从精灵族存在开始,就被设为禁地,非皇阶长老或者祭祀的闲杂精灵,除了出生和死亡以灵体回归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生命之树,更遑论知道生命之树的所在地。
  所以,魔族把通道开在生命之树的所在地,这本身就是个悖论,是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白的话,却让星轨不得不相信,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而在确定这确实是真的后,星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千年前,精灵族高层内,出现了叛徒,暴露了生命之树的位置。
  但这个念头,只流星般在脑海中划过一瞬,就被他彻底否决了。
  他从不怀疑精灵对生命之树的爱,虽然绝大多数精灵一生都只在出生时见过生命之树一次,但生命之树是所有精灵的根,也是他们的母亲,位列皇阶的长老,更是因为每人都身负维持精灵族日常秩序的重任,心性极为坚定,对精灵族的感情也毋庸置疑。
  就算是现如今被流放到迷雾森林的蓝斯,星轨相信,他对生命之树的爱,也丝毫不逊于任何精灵,根本不可能暴露生命之树的所在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眉头紧皱,星轨面色沉凝地看向白,“还有,凯恩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因为蓝斯和凯恩现在的关系,星轨实在不想把凯恩往某个方向去想,因为如果事情真的和他脑海中最糟糕的猜测重合了的话,那么蓝斯——
  “实际上,直到今天,我也还是不清楚,魔族是怎么发现生命之树,并把通道开在那里的。”回想着千年前的过往,白的目光沉沉,“但魔族的意图,其实在那时就已经昭然若揭——”
  “当初若不是王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处通道并及时封印,等魔族大军通过通道直接攻入艾泽拉斯内部时,各族将要面对的就是腹背受敌的灭顶之灾。”
  星轨闻言,眉头却依旧紧皱,如果不是白亲口所言,他至今也不会知道这些陈年秘辛,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在此之前,应该也只有白和精灵王知道。
  只是,“既然王已经把通道封印,生命之树为什么还会受到影响?而且,为什么只是封印?以王的力量,想要摧毁那处通道,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星轨这并非是在质问精灵王,只是单纯的疑问而已。正是因为对精灵王深不可测的力量太过信服,所以才会不明白王为什么会留下这种后患。
  白闻言,深深看了星轨一眼,半晌才轻声道:“拉斐尔,你和我一样,都以为王真的无所不能。”
  他忽然想到翡翠离开前,拜托他的话。
  那个一直以来都处于被保护角色的孩子,竟然那么不放心地请求他,希望他帮忙照顾好他们无所不能的王。
  白在那时,才隐约察觉到,似乎,一直以来,他们都把王,当成了永远不会疲惫的神明。
  却忘记了,王并非真正的神,并不一定,必须要无所不能。
  只有翡翠,只有那孩子,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也难怪,王对那孩子,也如此特别吧。
  白想着这些,忍不住抿了抿唇,“当年,王是把那处通道,封印在了生命之树的正下方。和路西维尔只能维持一千年的封印不同,我仔细询问过王,如果没有意外,魔界通道的封印,不可能会再度开启。”
  “那时魔族大军已经攻入艾泽拉斯,我和王在封印完那处通道后,就立刻去迎战魔族,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生命之树的事。直到后来,路西维尔被封印,魔族败退,各族开始休养生息,我们才渐渐发现,生命之树上,竟然不再结出精灵蛋了——除了孕育翡翠的那颗蛋。”
  星轨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白一眼,实在不是他想太多,而是白在这个时候提起翡翠,实在很难让人不往某些方面想,“你怀疑过翡翠?”
  星轨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白把他声音中的不满,听得很清楚。但这本就是事实,确切地说,无论从那颗蛋中出生的是谁,都无法逃脱被怀疑的命运,所以白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星轨的拳头,一瞬间就握紧了。
  就在他身侧的白自然注意到了,却并不以为忤,反而微微笑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怀疑任何一个精灵,但翡翠那颗蛋,当初的状况实在太过特殊——不仅是封印魔族通道后唯一结出的精灵蛋,还在树上孕育了千年,出生后更是那样与其他精灵完全不同的形态,并且生来就听得懂精灵语,却并没有得到精灵族的种族传承……”
  “星轨,如果是你,抛却所有主观的感情因素,在面对这样一个新生精灵的时候,难道不会产生丝毫怀疑?”
  星轨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但这样的沉默,与确定的回答已经没有任何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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