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人打断腿后我重生了 第167节

  这回去的路越远,走的时间越久,想得就越多。就跟那画一样,先是有了枝干,再添了花朵树叶,再细细描摹下去,连纹理都一清二楚了。
  李烁带着这样一份自认为看透一切的心情去了临安,是的,临安。马不停蹄直奔顾府,他有一肚子牢骚要发,一箩筐的忠臣良将的建议要劝和。男子娶妻,要么娶贤,要么娶对家族有助力的。叶善那一挂的肯定和“贤”不沾边,但是她勇啊。李烁觉着为了收拢清风山,少主人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高瞻远瞩,胸襟广阔。为了家国大义,私人感情做出一些小小让步也不值当什么。年轻的人往往看不见鸡毛蒜皮的事,总是想当然,未婚的偏要指导已婚的如何生活。及至他见到顾诚,看他蓄了须,头发乱蓬蓬的,面上眼底拢着一层轻愁,又刚毅又沉默,他孩童时的榜样又比他早早成熟稳重了起来,他忍不住惊呼:“诚哥,你越来越像老侯爷啦!”他一激动用了旧称。
  顾诚没想到这么快见到李烁,他信里虽叫他回青宣,心里却巴望着他能任性一回留在清风山。那样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他的信,知道她一切都好。他开始后悔那封信写的不好,早知道不回就好了。他做什么非要回信?
  顾诚过去小半生的纠结痛苦大概都用在这几个月了,一会想通了敞亮了,一会又将自己堵在了死胡同里出不来。
  李烁不知他的苦痛纠结,一路行来口干舌燥,着急去够桌上的茶,没留神撞到肋骨,疼得龇牙咧嘴。顾诚问他怎么回事。李烁揉着下肋,又气又委屈,“还能有谁,我是被赶下山的啊!梅梅那个小丫头片子也太狠心了,她就是少夫人的一条狗,让她撵人她就扑上来咬,半点不留情。”
  “咳!”门外传来一道嗽声。进来一名青年,玉冠华服,模样极俊。气质温文尔雅,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然而那双温柔含情的眸子在屋内扫了一圈,掠过李烁的时候,陡然一寒,又轻飘飘转开,张口叫了声:“表哥。”
  私下里,表兄弟二人礼数不重,顾诚心情不郁,淡淡招呼了声,“你怎么来了?”
  李烁还在好奇。又进来一人,略长几岁,一袭青衫,手里捏一柄折扇,笑眯眯道:“今日休沐,陛下在宫里怪无聊的,便想出来看看。”
  李烁难以置信的望向青年,又猛然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行了个跪扑大礼,“末将李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是个愣头青。”皇帝心里嘀咕了句,态度和缓了许多,“原来是李玉州将军的公子,快快请起。”
  李烁惊喜道:“陛下知道我?”
  皇帝博闻强识,即位以来对各州部大小官员了然于胸。他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这也让他在应付各级官员时游刃有余。
  何不忆转头去问李烁:“你说你刚从清风山来?”
  李烁态度恭敬,一板一眼道:“正是。”
  “那……”何不忆正要问话,被顾诚打断,“李烁,你刚不是说你疲惫不堪想休息吗?下去找顾魏,让他带你找地方睡觉。”
  李烁刚想说自己不累,顾诚不轻不重递来一个眼神,李烁居然看懂了!又朝皇帝行了一礼,匆忙退下。
  显而易见,皇帝可不会真的闲极无聊出宫找人玩。因为先帝对他的负面影响实在太过刻骨铭心,自李恩即位后,他爱岗敬业到简直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处理政务。因为一心扑在朝堂,婚事上也不上心,一拖再拖。皇室宗嗣关乎江山社稷,从来都不是皇帝个人的事。虽然年轻的帝王无心成家,也被逼着妥协。李氏一干宗亲做主替他挑了一门清贵人家的嫡女做皇后。皇后的祖、父辈都是傲气的文人,与武夫顾家并不交好。相应的,同宗亲也没什么往来。
  宗亲摆出态度给顾家看,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心里弯弯绕绕转了九九八十一圈。自以为藏的好,实则就差把大字刻在脸上——绝不能叫顾家独大!
  顾家人呢,皇帝倚重,权势滔天,确实有嘴说不清。也就只能自认心底无垢,留给后世评说。总不能真的撂下亲外孙/亲外甥/亲表弟不管,任人欺负。很多事越解释越显得自己多可疑似的,搞不好还要落个虚伪的名声。
  皇帝的亲事,顾家人自觉回避。
  皇后定下了,一切顺利。
  宗亲们摩拳擦掌一并将四妃也给选了,好嘛,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四妃人选上,可真是干系缠绕,意图明显。
  顾家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帝先暴躁了,不干了。他同意娶皇后,可没答应一下子娶那么多女人。
  李恩本性纯良,后来一系列的打击成长了许多。他生来便是太子,从小被满腹经纶的太傅教授治国之道。心中仁爱,装满了黎民百姓。少年人成长过程中难免对女孩子好奇,他却没有。在他看来浪费时间与女子嬉戏多少有些不务正业。所以他至今不明白表哥那样一个好男儿为什么会被困在儿女私情中出不来。
  他有想过,若是夫妻心意相合,自然是一件美事。若是说不到一处,那也不必勉强。他是帝王,有他必须做的事和该承担的责任,必要的让步、牺牲也免不了。好吧,他的婚事他做不了主,那就随了他们。左右娶的皇后经过千挑万选,虽不见得他喜欢,也必是一位纯良贤惠的女子。娶进宫,他必好好待她。绝不叫她受自己母亲曾受过的苦。
  他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决定善待一位女子,没想到那些人得寸进尺,一下子让他娶那么多女子。李恩几乎出离愤怒了,一通脾气发出去,婚事就僵持住了。
  大抵温柔和善的人轻易不发脾气,一旦发脾气,那就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轻易不能妥协。
  婚事拖了半年,年初一场恶疾,准新娘子香消玉殒。人人都道姜小姐福薄,天家福泽,不是谁人都能消受得起。言语中颇有些幸灾乐祸,跃跃欲试之意。似乎没了这位姜小姐,皇后之位就能落到她们身上。人人都道姜小姐的不是,仿佛她丢了性命,还是她的罪过了。年轻的帝王无意间听了这些话,真心实意的为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女孩感到难过。他是帝王,尚且身不由己,何况一名闺阁女子。
  也有人,也有人可以活得肆无忌惮吧,他羡慕她。
  李恩的大婚暂且搁置一边,他励志要做一位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无心耽于情爱,更不想在后宫女人间消磨蹉跎。
  志向远大的人总希望有志同道合的盟友一起奋斗,昔日游山玩水有妻万事足的表哥忽然同他一起奋发图强,却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亲近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之前看不上亲朋的某些行为,总觉得不够上道。等他真的改头换面了,又开始担心不已。
  顾诚的事不难打听,左一耳朵右一耳朵,有说妻子抛弃丈夫的,也有说丈夫抛下妻子的,总之俩人之间有了大问题,很难和好的那种。
  长辈有心想管,顾诚也没刻意隐瞒,恳切的同长辈谈了。他从小就是有大主意的,成亲的时候父母做不了他主,如今过不下去了要分开,长辈同样拿他没办法。
  更何况叶善不是寻常人,谁敢同她用世俗的礼法讲道理。
  顾老太太一声长叹,既觉得遗憾,又不怎么意外。说句不该说的,这二人的婚事,她从一开始心里就揪着。如今真的石头落了地,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李恩同何不忆一起过来,是想劝解一二的。顾诚却不愿同他们多说。这些日子,他白日黑夜的都在衙门,要不是随从来报说李烁来了,他也不会大白天的跑回家。
  顾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过不去坎儿的人,所以叶善这事儿,他也只想自个慢慢消化。旁人的好心他敬谢不敏。直叫他们不要在他伤口上撒盐。
  李恩见他言谈正常,不似外祖母担忧的那般严重,以他浅薄的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安慰道:“性格不合不必强留,表哥一表人才,将来总会遇到合适的。”
  扎心窝的话也不过如此了,顾诚嘴上不说,心里却道:“到此为止了……”不会再爱了。
  何不忆还要再说什么开解的话,顾诚张口截断,往公务上聊。于是三人就聊起了朝政事宜。一直说到傍晚,一起在顾家用了晚膳。李恩自觉外祖母过于担忧了,言笑晏晏的离开。
  不期然又与李烁偶遇。李烁忙躬身见礼。李恩席间同舅父多饮了两杯,此刻晕晕乎乎的,盯着李烁瞅了一会,恍然认出般,说:“我知道你,你是李烁。”
  “李烁,我同你讲,你不能说梅梅坏话,我将她看作妹妹,她是个好孩子。”
  何不忆将李恩架走。
  李恩大概是真醉了,回身指着李烁:“你可记好了,朕许她这辈子肆无忌惮逍遥自在,你不可再骂她了。”
  第151章
  冬日的初雪绵软温柔,当整个青峰山被冰雪覆盖,叶善低下头看向脚边,停了足有半炷香,像一幅静默的画。垂着头,情绪不显,许久,她移开腿,捡起滑落在地上的半块毯子,轻轻将大黄整个的盖住了。
  梅梅端着热乎乎的汤碗从外头进来,一阵寒风卷了进来,她迅速转身,将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动作轻快语气活泼:“大黄,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你肯定喜欢!”
  她走过去,掀开毯子,仍是自顾自的说话,某一个瞬间,忽然收声。猛抬头看向叶善,嘴巴张了张,竟发不出声音。
  叶善推开一扇窗,支起,任寒风汹涌而入,不一会,吹散了屋内的热度,寒凉一片。
  梅梅的眼圈红了,她将大黄抱在怀里,哽咽道:“大娘子,你把窗户关上,大黄冷。”
  叶善:“它死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梅梅的眼珠子,忽然泪流不止,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那样的情绪外露,大哭大嚎。哭声惊动了巡山的守卫,他们在小院外徘徊,又不敢进去,只略高了声音,询问出了什么事。
  梅梅扬起头,扯着嗓子吼,“大黄没了,你们让我哭会,都走开!”
  叶善一手撑着窗沿,只一闪身,到了院子。啪嗒一声,支架倒下,窗子合上。
  梅梅眨了眨眼,哭得更伤心了,她又没说大娘子。
  大黄的死讯很快传开,大家伙儿都知道大黄快不行了,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偏梅梅不信邪,好吃好喝伺候着。山里很多人都对大黄感情很深,它和他们一同在这里扎根,建立家园,因为这个二当家的存在,让满是土匪的清风山也变得好笑可爱起来,使人放下了戒心,慢慢接纳了他们。
  棺材早就打好了,至于是大操大办披麻戴孝还是怎么地,众人又起了争执。最后还是年迈的黄老村长做了主,大黄虽然是条狗,可这么多年已经成了大家伙儿的朋友,按理该好好发送,可也没必要披麻戴孝,有心的腰间系一条白布,都去送一送。
  所有人都出动了,浩浩荡荡,到了近前,又迟疑不敢上前,你推我搡,最后还是陈寡妇上了前,轻敲木门。
  年末降至,按照往年习惯,在外做生意的读书的,都纷纷赶了回来。勋哥儿今年刚中了举人,兴冲冲的回来报喜。刚入山门就听说了这事。眼泪也跟着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木门敲了好一会,一直没人应,众人静默不语,又不敢大声说话。唯有孩子们受不住冷,你推我一下,我团一块雪球扔你一下,嬉闹声引起大人的注意,照着脑门就给了一下。嘴一咧,哇一声哭出声。做父母的又慌忙去捂住嘴。眼神惊慌,生怕被怪罪。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梅梅双手搭在两扇门上,愣了下,似乎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一眼瞥见陈寡妇,惊喜道:“婶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的嗓子是哑的,眼睛也是通红的,语气却很活泼。
  陈寡妇迟疑道:“……大黄它……”
  梅梅的眼泪又要落下来,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下,“没事儿,大黄转世投胎去了,说不定下辈子它就转世做了人,还来我们清风山庄。”
  “大家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天冷,别冻着孩子。”
  谢无苔让了让,他的身后有人抬着一口小棺材。棺材是上好的红木,雕了福寿花,看来早就准备了,很是用心。
  梅梅眼泪还在流,嘴角扯了下,在笑,“我和大娘子已经将大黄给埋啦,就埋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梅树下。大黄应该很喜欢那里。大家伙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大娘子说了,生与死本是自然,平常心就好,不必太难过。”她挥手,转身又要回去。
  勋哥儿站在人前,少年人抽条,又高又瘦,眉眼显出锋锐来,梅梅却没注意到他。他情急之下叫了声,“梅梅!”
  梅梅看见他很是欢喜,不过悲伤的情绪压倒了一切,她说:“勋哥儿你也回来啦!太好了!明儿我就去找你玩。回见!”言毕,匆匆关了门。
  谢无苔从这件事上也不知得了怎样的启发,转身靠门站着,面对大家,激.情演说了一番,大意是让大家在活着的时候要彼此爱护包容珍惜,别等死了再孝子贤孙似的大哭大嚎,那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没落下半点实惠,没意义。说着他率先解下腰间的白布,说:“咱们听大当家的,都散了吧,往后的日子都相亲相爱的好好的活。”
  梅梅关了门后没急着离开,倒将谢无苔的话听了个完全,她蹙了蹙眉,一抬眼刚好看到叶善站在她对面,她挖了身后一眼,转过脸说:“我觉得谢叔是在指桑骂槐的骂我。”
  她声音不小,谢无苔听见了,身子一僵,转回头冲着门缝大声说:“我没说你。大黄没了,你哭你难过是真情流露。我是有感而发,稍微发散多说了几句,你别多想!”
  梅梅当然不会多想,她心直口快,哼了一声就揭过去了。
  刚刚停下的雪又下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很快,将梅花树下那块翻动的新土遮盖,和周遭的白连成一片。仿佛地下不曾掩埋着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唯有那不平整的凸起,略略显示它的不寻常。
  梅梅转了个身从她的卧房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皮革缝制的球,已经很破很旧了,上头都是牙印,是大黄生前最爱的玩具。梅梅抱着它又哭了,说:“刚才忘了把这个也一起埋了,大黄最喜欢了。”
  叶善:“你可以刨开土,再埋进去。”
  梅梅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可是,老人们都说入土为安了,我这样做会不会让大黄的灵魂不得安宁?”
  叶善没什么情绪道:“要是我的话,不喜欢被埋在土里,哪天醒来挖出来还费事。”她的记忆是混沌的,只有极端的情况才会忆起死前种种,轮回让她神经质,死亡让她麻木。
  梅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道:“大娘子,大黄死了你不难过吗?你一滴泪都没流。”
  叶善倏忽笑了下,很轻,“不难过。”
  梅梅:“可是大黄很喜欢你啊,它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些日子才总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最后的时光它也想伴着你。”
  叶善:“我只听说过家犬要死的时候都会避开主人,找个没人的角落默默死去,为的就是怕主人难过。没听说过还特意死在主人跟前的。”
  梅梅也听老人说过类似的话,沉默片刻,双眼闪着亮光道:“因为待在大娘子身边安心啊!就算是死亡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将来我要是快死了,爬我也要爬到大娘子身边。”
  面无表情的脸一寸寸龟裂,像面具碎裂,那一瞬叶善身上气息陡变,眼底的黑暗似能吞噬一切。垂在身侧的手蜷曲成爪。
  梅梅抱着鞠,垂着头,一声叹息,无限感激,“大娘子,我和大黄都要感激你,没有你兴许我们早就死了,生前没享过一天福,死也死的凄惨孤独。我知道的,大黄就算死了,也是知足的,它肯定是很幸福的死去,没有一点遗憾。我抱着大黄的尸体,我看得出来,它很安详。谢谢你大娘子,我知道的,大黄死了你肯定难过,只是我大哭大嚎,你是怕我难过才故作坚强。其实没关系的,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不是胆小怕事的小女孩子了,你要是难过伤心也可以哭出来,大声的哭,像我一样,哭出来就好受了。就像现在,哭过后,再提起大黄,我已经不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我想我明天就能找勋哥儿玩了,生活照旧。谢叔说得对,因为生前无愧,死后才没遗憾。我和大黄是好朋友,它活着的时候我们一直很好,所以我送了它一程,哭过了,也就没事了。大娘子,你要是难过,你也哭出……”
  “啊呀!”
  梅梅正抒发感情呢,谁知后背忽然挨了一脚,整个的往前扑去,她急忙调整身形,还是一跟头载到院子里的积雪上,打了个滚,看见房门嘭一声关上。她揉了揉撞疼的胳膊肘,莫名其妙。
  叶善眼底的黑色缠绕,像是不得开解的怨气,急切的凶残的想要吞噬什么。
  人人都要依靠她,人人都要死在她面前,把死亡的恐惧展现给她,把生的绝望留给她。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这世上谁人能做她的依靠?谁人能承载她的孤独?
  她砸碎了花瓶,劈断了桌子。恍惚中,她又觉得这番诘问有些耳熟,似乎听谁说过。这些她不曾宣之于口的幽怨。
  啊,想起来了,是他了。
  他说,从今后,他来做她的依靠,他将倾尽一生相伴左右。他说,只要他活一天,绝不让她感到孤单。
  一点怪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像是火星在心口燃烧,这点火在经过短暂的酝酿之后,腾一下,火光漫天,点燃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到愤怒,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冲撞她的神智,燃烧她的冷静。
  他骗了她,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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