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看到睡得迷迷糊糊走到饭厅,还小小打了个哈欠的纲吉,尤尼感觉非常新鲜。她印象中的沢田纲吉永远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带系得正正,仪表堂堂,就算偶尔因为和她一起烤蛋糕弄脏了衣服,也是得体又温和,像现在这样穿着睡衣下楼,一脸困顿根本无法想象。
  她似乎被自己的存在吓了一跳,是睡了一觉忘记她因为成了她的家庭教师而住在沢田家了吗?这样的地方也让尤尼觉得可爱,使得沢田纲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丰满,不再只是“会过来看望我的令人憧憬的温柔姐姐”。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尤尼小时候曾经偷偷把纲吉叫做妈妈,她当然知道不是,只是对母亲的深切渴望让尤尼无法控制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她的妈妈能够和她生活在一起,她肯定也会这样温柔地拥抱自己,和自己一起做蛋糕的吧。
  所以尤尼也很喜欢奈奈妈妈,看到这位女性,尤尼就知道纲吉的性格像的谁,而且实际上拥有孩子的奈奈妈妈比纲吉更符合尤尼对母亲的想象,她很喜欢和奈奈妈妈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让她内心平静。
  所以纲吉让她坐一边等吃早饭,她还不乐意呢。
  见劝不了尤尼,厨房也没有她的位置,纲吉只好坐下。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坐的这个位置是Reborn的,好像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人?
  “他去了笹川家,说是找京子的哥哥有事。”
  纲吉闻言点点头。Reborn现在是了平前辈的家庭教师,自然是要在他身边教他知识,辅助他顺利通过试炼。
  她只是有点不习惯。Reborn离开的第一分钟,想他。
  吃过早饭,纲吉准备去学校。虽说把尤尼一个人扔在家里确实不太好,但是作为一个学生,纲吉也不可能不去上学,说实话,她可想上学了,一点都不想去试炼、战斗、Choice。接下来妈妈和碧洋琪应该会代替她带尤尼去并盛逛逛吧,十年前很安全,纲吉放心地出门了。
  狱寺在沢田家门口接她,风跟在他的身后,小小一只,代替Reborn被纲吉揉到怀里,现在唯有小婴儿软绵绵的身体是她的慰藉。
  “哎…沢田小姐,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这样不合礼仪……”
  说是这么说,风还是乖乖地留在女孩的臂间,他知道纲吉不容易,如果贡献这副身体能够让她觉得放松一点,风还是不会吝啬的。
  他才想着这次少了Reborn的杀气,就在路口遇到带着Reborn的笹川兄妹,风看着自己被“咻”吹起来的刘海,笑了笑:就是这个感觉。
  一行人非常普通地度过一天,纲吉也觉得试炼会集中在晚上,毕竟爷爷时不时会问到她的学习,应该不会让试炼占用她上课的时间吧?果不其然,下课大家一起回家的时候,朝利雨月出现了。
  穿着平安时期狩衣乌帽的青年就那么大喇喇地在路中间现形,吓得纲吉赶紧回头张望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她听到朝利雨月的笑声:
  “哈哈,没有问题的,在下是看没有外人才现形的。”
  “哦……”察觉到自己做了傻事,纲吉有点窘迫,她抬眼偷偷瞄了下青年,对爷爷之前说的“十代家族几乎照搬一世家族的模样建立”有了一些认识。原来如此,这就是爷爷的雨守朝利雨月,果然各种意义和山本君都很像,不对,是山本君和他很像……
  “没有问题的,纲吉小姐。”
  “?”
  纲吉总觉得朝利雨月在说别的事情,可是没等她开口问,朝利雨月就转向自他出现就严阵以待的山本:“今晚进行雨之守护者的继承式,戌时请前来并盛神社,如何?”
  不想因为试炼而打乱纲吉的生活作息,朝利雨月特地精心挑选时间。戌时的话既不会让纲吉匆匆忙忙吃饭,结束回到家以后也在睡觉前留有一段时间让她平息亢奋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吧?
  当然还是得要对方点头。
  大家都望向纲吉等她点头,女孩一脸懵逼:不是山本君的试炼吗?为什么时间要她决定?
  “那么晚上见。”
  朝利雨月最后朝纲吉抛去一个友好的微笑,消失在死气之炎中。虽然第一个接受试炼的是山本,但是了平也热血起来,替他加油,狱寺惯例怼山本,威胁他如果通不过就要他好看,山本自是信心满满地应答,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纲吉觉得山本心事重重。
  可当她再看向山本,对方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阴霾,阳光得不行,他还回过身来郑重地朝自己保证:“我一定会赢的!”,所以就算纲吉觉得不对劲,现在也只能回以鼓励的微笑,希望今晚一切能够顺利。
  山本确实打赢了朝利雨月,可是他没有通过试炼,朝利雨月严肃地宣布山本不合格,他甚至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山本还是没能跨过那个坎。他当然知道未来的真相、残酷的抉择给这个和平年代成长的少年很大的压力,山本武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也许他应该奉劝纲吉小姐放弃这个守护者……
  “朝利先生!请你,请你再给山本君一次机会吧!”
  “纲吉小姐,请你抬起头来……”
  朝利雨月叹气,都被女孩子这样低头拜托还拒绝,用Giotto的话来说,就“太不绅士”了。他看了眼纲吉,确定她知道自己的雨守为何异常,而且待会儿应该也会好好谈一谈,便点头答应。
  当然明天他也不会放松标准,唯有山本武真正让他看到符合雨之守护者的特质,他才会让他及格。现在的山本武一点都看不出雨的“镇静”,他在挣扎,就像那时候听闻Giotto有难的自己一样,和他不同的是,自己没有纠结太久就把笛子卖了。
  笛子而已,哪比得上Giotto重要,虽然事后Giotto很快为他赎回笛子,但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朝利雨月还是会毫不犹豫典当笛子去帮助Giotto。
  现在就要求少年放弃一切去迎合还是有些强人所难吧,不过……
  朝利雨月看着像只忠诚的狗一样跟在女孩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年,微微露出笑容:他有预感少年总有一天也能轻易做出抉择。
  “……阿纲,对不起,我……”
  “山本君。”
  纲吉回过身去想要和山本面对面讲话,不经意碰到少年垂在一边的手,被对方的体温吓一跳。她的体温偏低,就算平常不运动的人的手都该比她暖的,可是现在山本的手竟然冷得像冰块一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握住少年的大手,努力地用自己并不太派得上用场的体温去温暖山本,愧疚得流下眼泪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是不对的,早在山本君被Reborn说服加入彭格列的时候,她就该严词拒绝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球场上尽情挥舞球棒,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这样一来,他既不会在未来失去山本叔叔,也不需要为了战斗的事情苦恼得失去自我……
  都是她的错!
  “对不起,让你做你讨厌的事情;对不起,让你拿起了刀;对不起,让你陷入危险;对不起,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试炼什么的,不通过也没关系,山本君不要勉强自己,守护者不想做的话也可以,我……”
  山本猛地把纲吉揽到怀里!
  “阿纲,不要说这种话……”
  她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喜欢她到不可自拔。
  山本不是没有迷茫过的,他一开始真的以为只是个游戏,大家为了配合孩子的想象力而成为黑手党首领和守护者,他们还是平凡的中学生,要为考试、零用钱烦恼。他当然过了玩这种游戏的年纪,但他不讨厌哄孩子,也希望能讨喜欢的人欢心,答应得毫不犹豫。
  然后他发现,黑手党是真的黑手党,带着血肉横飞、枪林弹雨的那种。首领是真的首领,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即使艰难痛苦也不能逃避的那种。守护者是真的守护者,必须要为了首领和家族化为剑和盾,杀开一条血路,承担一切伤害的那种。
  他们不是才14岁吗?不是中学生吗?前一段时间他还因为不能打棒球绝望到去跳楼,现在就已经用性命在和子弹、武士刀打交道了?
  可是看着女孩拼了命的样子,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选择。
  帮忙藏尸的那一刻,山本确实做好了承担共犯责任的准备。在黑曜乐园挡在纲吉面前的那一刻,山本确实做好了失去手臂的准备。接受时雨金时的那一刻,山本确实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为了沢田纲吉这个人,山本武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但是他不后悔。
  所以千万不要和他说“对不起”,她并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她,他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却发现关键时刻自己还在犹豫,导致Choice输给密鲁菲奥雷,如果那时候他能够按照斯夸罗说的,一击毙命,后续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吧。
  而且他还没能通过朝利雨月的试炼,害得她向别人低头,现在她还哭着朝他道歉,让他不要做守护者……她已经讨厌他了吗?
  “我想要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现在还做不好,可是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也不要讨厌我……”
  “不会的!”
  感觉到纲吉的手环过他的背,将他紧紧抱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跑了,女孩的手还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不放,这让山本安心,这说明她需要他吧?他把头垂到纲吉的肩上,闻着她的味道,像只醉猫薄荷的大猫,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从来没有对山本君失望过,也不讨厌你,今后也不会!山本君是特别棒的人!失败也没关系的,我们再一起努力一次吧!”
  山本当然知道纲吉正努力地要重建他的信心,但是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虽然很有用……山本现在可高兴了,什么输给幻骑士,Choice没杀死人,没有通过试炼统统不是问题,山本同时意识到问题所在:
  原来他不是在纠结那些无聊的事…他只是怕被喜欢的人讨厌。毕竟“杀人犯”听起来很可怕嘛。这么看来,小鬼说他是个天生的杀手可能还真没说错……正常人都会远离危险、排斥杀人才对。
  可是阿纲说她不会对他失望,也不会讨厌他,那山本认为下次他肯定砍得下手。他自然不会滥杀无辜,只是如果有需要……既然是黑手党,就不可能不杀人,对吧?
  “唔…山,山本君,有点重……”
  “抱歉,换阿纲靠我身上吧~?”
  “……你已经没事了的话,我们就回家吧。”
  “嗷呜QAQ。”
  看到山本已经完全变精神,纲吉松了一口气,可是试炼还没有通过,放心还为时尚早。她在考虑要不要提醒山本君,其实朝利先生大概不是想打斗,他把自己的武器掏出来,很有可能是别有用途,可乐尼乐也是看出这点才会上前去挡在朝利先生前面。但是毕竟是别人的试炼,她去指手画脚应该不太好?
  第一场试炼就如此不顺利,纲吉不得不担心起其他人,例如冲动的狱寺,例如高冷的云雀,例如顽皮的蓝波……等等,能放心的好像一个都没有??还有爷爷的雾守,是叫戴蒙吧?据说比骸难搞100倍,她已经开始焦虑了。
  略显忧虑地度过第二天的白天,晚上八点大家又一次去了并盛神社进行山本的第二次试炼。朝利雨月一宣布开始,山本还是老样子,提刀就冲上去,两人战斗的场景简直就是第一晚的翻版,就在纲吉担心山本重蹈覆辙的时候,山本停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作为一个四刀流的大前辈,朝利雨月这么长时间把后背暴露给他这个敌人是不对劲的,他不是想和自己打斗,真正的测试内容不是输赢。果不其然,朝利雨月对停下攻击的山本露出微笑:“这就好。”
  原来朝利雨月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是的,在下想要测试一下你是否会斩毫无防备的对手。昨夜你违背自己的心意行动,今夜你终于回归本心。其实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在下从未说过要和你战斗,可是你却只想着要砍倒敌人。山本君,如果身为雨之守护者的你干涸,同伴之间的羁绊也会分崩离析的。”
  山本心服口服地自我反省了一波。
  “今天和你交手很愉快,看来是纲吉小姐解开了你的心结,如今你率直的心境已经传达给我,这才是结束战斗,洗净万物的雨之镇魂曲。山本武,我承认现在的你,掌握变则四刀,得到新的传承的你,应该能够更好地保护纲吉小姐,那么就拜托你了。”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得到了第一个传承,纲吉吊着的心微微放下一些,跟着大家离开的时候,她想起一件要确认的事情。
  “?”
  女孩小小的手横到少年的手掌中间握了握,山本立马就反应过来她是在测试他的手温。这狠狠击中坠入爱河的少年,让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山本的手已经重新变得温暖,所以他能够感觉到纲吉的手非常冰凉。少年带了点力回握,正好抓住纲吉要撤回去的手,他回过身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一起放到脖子上暖,低着头直视喜欢的人琥珀色的大眼睛:“我已经没事了,阿纲。让你担心很对不起。”
  “山本君,我的手很冷…”虽然可以暖手很舒服,但是纲吉很清楚脖子那种地方被冰到有多难受,她心里很是感激山本,却还是坚持要把手收回来,山本却怎么都不肯放:“没关系的,再冷也没关系的。”
  然后山本就被狱寺狠狠踹了一脚:“我有关系!!你这棒球笨蛋快放开十代目!”
  了平也觉得很不愉快,他懊恼着自己这次没能提前感知到山本的想法并把他打一顿:“就是啊山本!你不要动不动就抓沢田的手,对女孩子来说很不尊重的!”
  面对两方指责,山本却不以为然:“阿纲,我们牵手回家吧,在你的手暖起来之前,我会一直暖着你的。”
  听了这话,狱寺立马一个眼神杀了过去,同时还不忘给自己争取福利:“谁要你暖啊!要暖也应该是我这个左右手来暖!来吧十代目,请把您的手给我吧,我会好好温暖您的!”
  “我也很暖的沢田!”
  Reborn执起爱枪:“你们都给我滚开,给阿纲暖手,有我就够了。”
  面对此情此景,纲吉一脸冷漠抽出手,朝一边同样一脸冷漠的小婴儿张开双臂:“到我怀里来吧可乐尼乐,该回家了。”
  “好的啊k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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