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节

  “我金庾信行得正,走得端,即便我新罗有亡国之危,也不愿意骗人。您要是想听假话,我会说,只要您把善花公主救出来,我就愿意忠心辅佐善花公主,把新罗发扬光大!”
  “如果我要听真话呢?”
  “您要想让我辅佐善花公主也不难,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往后,再不见善花公主一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庾信冷笑道:“如果善花公主为王,想必您就是唯一的王夫了吧?”
  “那是自然!”
  “接下来,你们的儿子,就会是下一代的新罗王!再然后,就是内附大唐,改土归流,最后我们新罗不就亡国了吗?这么说吧,如果一定要亡国的话,我们新罗宁愿亡于百济,也不愿亡于大唐。亡于百济,我们新罗终有复国之日。假如走先内附,再改土归流的路子,恐怕我们新罗就真的成为过眼云烟了。”
  郭业听了这话,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想,要不要现在就把金庾信给宰了!这家伙的战略眼光太强了,实在是留不得!
  金庾信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郭业一眼,接着说道:“而且,还有一件事,您想错了。凭您的面子,绝对无法救走善花公主。百济对我们新罗朝廷非常熟悉,怎么可能任由您救走正统的王位继承人?况且……”
  说到这里,金庾信暧昧的一笑,道:“您别忘了,扶余璋和善花公主是什么关系?现如今,扶余璋就在大军之中。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嘿嘿……您再大的面子,能说服的了扶余璋?”
  郭业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话说到这,郭业才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新罗亡国,对于他来讲,仅仅是有点可惜罢了,大不了此次完不成任务,灰头灰脸的回转大唐。但是,假如救不出善花公主,那可就真的不可接受了!
  妻子如衣服,朋友如手足。谁动我的衣服,我就要砍他的手足!
  郭业阴阴地说道:“如此看来,还是只有一条路了……”
  “舍身取义?”
  “不,是想办法解金城之围!”
  金庾信苦笑了一声,道:“秦国公用兵如神,我是知道的。您两百破五千的战绩,我也佩服之至。不过,围攻汉城的可有二十万人。就您这二百来人,实在是杯水车薪呀!”
  郭业道:“百济和高句丽的援军有二十万不假,不过不可能劝聚集在金城之下吧。占领城池,看护粮道,势必要占用一部分兵力。我估计金城之外,最多也就十来万。你们金城有多少兵马?”
  金庾信道:“最多不过两万!”
  “啊?怎么会那么少?”
  “少?这还是残兵败将呢!根据我得来的消息,本来金城守军有七八万,一心守城的话,高句丽和百济的联军,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来。可是,鼻荆这个瘪犊子,非逼着大军出战,结果我们新罗军队野战失败,只回来了不到两万。”
  郭业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们新罗真的是流年不利。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鼻荆经此一役,应该威信扫地,再也无法争夺王位了吧?”
  “哪呀?要求出战的是鼻荆,但是出城野战大军的统帅是金春秋。那个瘪犊子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金春秋的身上,他自己倒是安然无恙!”
  “卧槽!”郭业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
  金庾信接着道:“现在就看您有没有办法,两万破十万了!”
  以少胜多,那得是天时地利人和,另外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才有可能成功。郭业又不是神仙,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他两万破十万,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郭业沉吟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道:“有没有新罗的援军可用?”
  “附近的援军您是别指望了。再远一点,援军倒是有,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金城一破,他们来不来,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杨万春那边也指望不上了?”
  “正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郭业也真是没招了,道:“金大哥,您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山贼草寇可以招揽?当此亡国之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他们愿意为国立功,就可以封他们一个大大的官做!”
  “山贼?”金庾信还是摇头不止,道:“金城附近虽然多山,但是王都附近,怎能容得山贼撒野……”
  说到这里,金庾信忽然眼前一亮,不过马上就黯淡下来,道:“不行!我不能那样做!”
  郭业急了,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是不是那伙山贼的名声不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也没什么。反正就是用他们一时,等解了金城之危,咱们再秋后算账。”
  金庾信道:“问题是……这些人,并不是山贼。秦国公,跟您说实话吧,距离咱们这儿二十里,还驻扎着五千我们新罗的精锐部队。这些人个顶个的武艺精强,以一当十。如果把他们调来,打败高句丽和百济的十万大军或许做不到,但是守住金城还是没问题的。”
  郭业大喜,道:“那你就快调呀!”
  “我还是那句话,不行!”金庾信道:“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郭业好悬没被金庾信给气乐了,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新罗都要亡国了。还有什么任务,比拯救国家更为重要?”
  金庾信叹了一口气,道:“不调动他们,我们新罗就要有亡国之危,但是调动他们,恐怕金城附近的百姓就无一幸免。这种事传出去以后,王室人心尽失。最后,我们新罗还是得亡国。与其背负骂名而亡国,还不如现在死的轰轰烈烈。”
  郭业一皱眉,道:“你这句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新罗境内,其实还有一个国家,我们管这个国家叫做长人国。这支精锐军队,主要就是防备长人国的。”
  “这是好事呀!现在咱们就去长人国,是割地也好,赔款也好,先把他们给稳住,把部队给调出来。最好,还是想个办法,从长人国借兵,既然你们花了那么大的心力,防备长人国。那他们的战力,总比得上这几千精锐部队吧?这样算起来,就有了一万精锐部队,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金庾信道:“好什么好?秦国公您有所不知。长人国是我们对他们的称呼。至于他们本身……我们甚至弄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野兽。他们每个人的身高都在一丈以上,所以我们称他们为长人。个顶个的浑身黑毛,力大无穷,最关键的是身法敏捷,来去如飞。要真是在平地上遇到,我们那五千精锐部队都不算他们的一盘菜!”
  身高一丈?
  郭业暗暗寻思,唐尺,比现代的尺略小,但是也小不了多少。大概三十公分一尺。那岂不是说,长人国的人都在三米以上?这也太夸张了!
  他问道:“此言当真?长人国到底有多少人口?你们是怎么守住的?”
  “多少人口,我们倒是不清楚。长人国被我们围堵在群山之中,他们的活动范围大概也就方圆几十里。我估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人。长人国要想出山,必须经过一座山口,我们这五千军士准备了强弓硬弩,守住了哪里,就是防备他们出来祸害百姓的!”
  郭业点了点头,道:“看来就是一群野人。他们会不会说我们大唐的官话?”
  “那怎么可能?这些野人连我们新罗语都不会说,何况是你们汉语?”
  没法交流,这可实在是要了命了,郭业沉吟了半晌,道:“我还是要去长人国看一看!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不可!”金庾信道:“这帮野人他们不光是茹毛饮血,不能交流。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吃人!要不然我们新罗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防备他们。秦国公您去了,包管是有死无生!”
  郭业哈哈大笑,道:“有死无生?世上能杀我郭业之人,还没出生呢!金大哥,您但且放心,长人国对于别人来说是龙潭虎穴,但是对于我郭业来讲,却是如履平地,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ps:《新唐书·东夷篇·新罗列传》记载:长人者,人类长三丈,锯牙钩爪,黑毛覆身,不火食,噬禽兽,或搏人以食;得妇人,以治衣服。其国连山数十里,有峡,固以铁阖,号关门,新罗常屯弩士数千守之。
  据说这些长人有十米高,真是让人想象不能,或许是夸大之词,但是他们比正常人高很多,是肯定的。这里老牛把他们的身高设定为三米。
  第1565章 深山美眷
  金庾信又劝了几句,但是见郭业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了。
  反正从他的角度来看,郭业能够成功,自然是最好。就是不能够成功,被野人给吃了,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新罗亡国,金庾信为国尽忠,这和金庾信之前的选择没啥两样。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事不宜迟,郭业略作安顿,就和金庾信一起,来到了来到了长人国和新罗的交界之处。
  金庾信身为新罗的国仙,威望颇高,毫不费力的进入军营,见到了这支精锐部队的最高长官朴仕中。
  金庾信先是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然后问道:“朴将军,最近长人的攻势如何?”
  朴仕中挠了挠脑袋,道:“攻势?完全没有。自从卑职上任以来,长人就从来没有过什么攻势。只是偶尔有几只长人在山口外探头探脑的,都被兄弟们射了回去。要我说,咱们根本就没必要派这么多兄弟守在这里,有几百人就足够了。”
  这算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金庾信闻言大喜,看了看郭业,道:“秦国公,依在下看,您那个计划就不必执行了。咱们留五百个兄弟守在这,调四千五百人走,解金城之围。”
  “四千五百人解金城之围?金大哥,你的把握有多大?”
  金庾信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朴将军的这支部队,名叫飞虎军,乃是我新罗最精锐的部队。靠他们,我有三成把握可解新罗之围!”
  “三成?”郭业皱了皱眉,道:“少了一点!”
  金庾信苦笑了一声,道:“您别不知足了,三成把握就不少了。临来之前,咱们可是一成把握都没有。”
  如果单单是拯救金城,别说三成把握了。就是仅仅有一成把握,郭业也就拼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不仅仅要拯救金城,还要拯救善花公主。
  有扶余璋这孙子在一边虎视眈眈,别说三成把握了,就是九成,郭业都有点患得患失。一个弄不好,失败了,善花公主可就要落在扶余璋手里了。是男人,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郭业道:“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试着联系一下长人国。如果有了长人国之助,咱们的把握不就更大了吗?”
  “可是您想过没有,不谈长人国无法沟通,如同野兽。就算您真的把长人国给说服了,那要多长时间?万一在这段时间内,金城被攻破了,咱们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这倒是个问题!
  郭业皱眉道:“要不这样,您在这里等我三天。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出来,或者说我没有把长人国的兵给借来,您尽管带着这四千五百人去解金城之围。”
  “三天我等不了!”金庾信道:“我最多给您一天时间!”
  郭业听了这话,好悬没气死,一天时间,能不能找着长人都得两说,更别提从长人国借兵了。他冷笑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庾信也知道自己这个条件有点过分,老脸一红,道:“救兵如救火,为了我新罗的存亡,庾信不得不擅专了。还望秦国公见谅!”
  他停顿了一下,躬身一礼道:“秦国公,咱们的交情是没得说。不过这是国家大事,庾信也只能先公而后私。若有得罪之处,等我解了金城之围,再向您赔罪!”
  “你……”金庾信摆明了不给面子,郭业也无话可说。
  什么叫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这就是!要是旁人请郭业帮忙,还这个态度,郭业早就窜了!不过,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段,睡了人家的……气短。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为了善花公主,郭业只能委曲求全,道:“我看您也不必等一天了,现在就调动人马,解金城之围吧。不过,在下有一句良言相劝!”
  “秦国公请讲!”
  “你们大军到了金城之外,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不要和高句丽和百济的联军交战。只要你们不战,他们为了防备你们,就不敢全力攻城,金城也就能多坚持几天。相反地,你们若是贸然行事,打了败仗,士气此消彼长,恐怕金城也就完了!”
  金庾信不以为然的敷衍道:“在下理会得,秦国公您还是快点上路……啊,不,是赶路”
  那副目光,看着郭业仿佛就是一个死人。
  郭业冷哼一声,离了大营,过了山口,孤身一人,向着长人国前进!
  其时,春暖花开,生机盎然。
  郭业走在山路上,但见绿树荫荫,鲜花朵朵,雾气蔼蔼,溪水潺潺,好一派北国秀色,世外桃源!如此美景,令郭业原本郁闷的心情不由得一畅!
  他心中暗想,这也怪不得人家金庾信不相信自己能够活着出来,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能有刀枪不入这种奇怪的能力呢。可惜,为了遮掩自己的来历,这种事情还真的不能告诉他,只能闷声发大财了!
  长人国不会说汉语,无法沟通?
  那又如何?越愚昧的组织,就越容易欺骗。咱展现出力大无穷和刀枪不入的神迹,他们能不纳头就拜?能用力量说话的地方,又何必用口舌?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阵歌声传来!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兮,潭深鱼儿戏……”
  曲调优雅,歌声清灵,就是称为天籁之音也不为过!而且很明显,此歌是一个女子所唱!
  要是在别的地方听了,郭业肯定会停下来,静静的欣赏。不过,在这里,郭业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里是哪?长人国内!传说中长人都身高过丈,浑身黑毛,食人生番。在这种穷凶极恶的野人势力范围内,怎么会有歌声?有歌声也就罢了,怎么用得还是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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