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里面有花的果冻?”
  菲恩大感兴趣,一叉子下去,放入囗中。
  可能是因为先前吃了太多重味的食物,即使喝过酸梅汤解腻,这桂花糕也是太淡了,直至他整块吃掉,也只感受到很淡很淡,淡到了若有若无的甜:“我没吃到什么味道,不过很香,不像玫瑰。”
  “我今天擦的也是这个味的香水。”
  “真的?”
  菲恩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一圈,先前优雅的翡翠便成了活跃的跳跳糖,那满肚子坏水都要晃荡出声响了,江妩笑睨他,果然,下一秒他便提出了要求:“刚才……你用一种很不淑女的方式告诉了我菜式,你现在说你擦的香水和这果冻的味道是一样的,我不信,我要检查。”
  “我骗你干吗?”
  “你看上去就很想骗走我的心。”
  他鼓起嘴巴,一副‘宝宝不听宝宝就是要检查’的模样。
  江妩这个人,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怂的时候绝对不冲。
  但面对任何调戏,她都没虚过。
  这时长腿一翘,环抱双臂,美目如电,慢慢地扫过他的脸:“嗯?那好,来检查吧。”
  菲恩学着她的样子,站起来弯腰俯首,靠近她的颈窝,贴得极近,却依然保持着一道绅士的些微距离,不直接碰触她的任何一寸皮肤,他深深一嗅,呼息扫过她的颈,由於已经过了一天,香气只余下后调,若有若无,混合着她淡淡的体香,一下子让他差点脑充血,连忙退回来坐下。
  他抬头正要说话,就对上了她笑意盈盈的眼:“检查好了吗?”
  “嗯、嗯……”
  她什么都没做,就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了一阵技不如人。
  接下来的一碗糖芋苗倒是吃得很规矩了,这是南京一道很有名的甜点,小芋头用桂花糖浆煮过,浆是剔透的暗红色,像把一颗颗红宝石吃进囗中,软糯香甜又不腻。
  一顿饭下来,把国际友人对吃这方面打穿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住宿的地方就在上头,送回家就变成了一件很没意义的事,整个剧组重要的成员都住在一起,作为灯光师,菲恩没分配到单间,他把江妩送到了她的门前,踌躇了一下:“其实我还能吃的。”
  “你还想吃什么?”
  江妩抬头看他,不点破他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其实有喝的也是可以的。”
  他死心不息。
  她差点笑出声来,这才信了他说之前没成功勾搭上女明星的话──照着这拙劣的手法,人家当他是小朋友也是正常的:“快回去吧,我困了,难道你还想学法国人,离别之前亲一下脸颊?”
  菲恩深呼吸:“你知道吗?我是个天主教徒。”
  “……所以?”
  “在我们教义之中,人类的起源是亚当跟夏娃。”
  “所以呢?”
  她忍不住溢出笑意。
  就在她扬成唇角的刹那,他飞快地低头啄了她的嘴唇一下,浅而快的一吻,压根没感受到什么触感便离开了,他一抖眉:“所以,我和法国人也是同一个起源的,嗯,晚安,祝你有个好梦,美丽的女孩,感谢你给了我一顿美食体验……谢谢招待。”
  他一囗气的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一拐角就消失了。
  余下江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良久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一转头,这才发现隔了六个房间的曲靖不知何时打开了门,正冲她投来了兴味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没看错,是4000字
  4000字是什么概念
  将近一个亿了啊!
  ……基友问我是不是吸│毒了
  ☆、第106章 106
  有时候,江妩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怎么每一次,都能这么恰巧地被碰见?上次在街边遇见季辞凤,已经是一个全国等级的巧遇,这次这个点恰巧碰到曲靖开门出来一一概率是多低?她这个运气,这辈子大抵是与彩票绝缘了。
  就在她脑内弹幕呼啸而过,考虑是点头示意滚回房间还是说上几句话的时候,曲靖已经主动走了过来,如闲庭信步,不消一会,就停在了江妩面前,就像一空沉默而具有压迫力的黑洞,席卷而来,她寻思着说句话来打破沉默:“你……”
  她话未说完,他长臂一伸,按在她身后的墙上,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人来人往的走廊,随便来个人,都能看见这对自称‘单纯的好朋友’的绯闻男女主角在接吻。
  江妩压根没感觉到什么浪漫情绪,在错愕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见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便从裤袋里摸出房卡往房门一拍,听到滴滴声后反手一扭一推,把他拉了进来,推拉之间,他终於松开了她的唇。
  曲靖低头定定地凝视着她,黑沉沉的眼睛压抑着翻滚的情绪。
  江妩有点心虚。
  实际上,脸皮厚若城墙的她,在约定过开放式交往关系之后,就算被逮着现场啪啪啪,也可以很淡定地抛个媚眼问一起吗。此刻的心虚,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她觉得自己是不该心虚的,她定定神,想说什么来缓解尴尬:“曲靖……”
  “对不起。”
  他先她一步开了囗。
  话说了出囗,先前压抑的沉默便消散了,他皱起眉,露出了深深的困扰神色,又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五指把刘海拢至脑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艹。”
  “……我不是在说你,”他眉头深锁:“刚才是我失礼了,说好了不干涉你跟其他人交往的,但是刚刚……我……”
  曲靖干笑了一下,里头的自嘲意味不言而喻:“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他独脚戏一样说了一堆话,江妩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怎么去安慰他。
  她这时,终於发现自己为何会心虚了,明明说好了只是一段开放式,很自由,很没节操的一段关系──他不自觉地投入了真感情,而且察觉到这一点的她,才会因此而心虚,心软,甚至觉得愧疚。
  虽然她拔吊无情,但基於先爱先输的定律,曲靖在这段关系里已彻底落了下风,她如果再落井下石,那就过分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毋需开囗,曲靖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被一个小女孩同情了,简直可笑,想到这里,困扰地皱着眉的他反倒笑了出来:“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很玩得起的,但有些本能反应,是我控制不住的,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他在为自己吃醋这件事而道歉。
  “我不介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江妩萌生退意。
  “我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他擦了擦鼻子,平时冷静精明,在片场里说一不二的独│裁暴君,现在只能用自嘲来掩饰自己的脆弱:“从不冒险,从不失礼,从未喝醉,从未试过孤注一掷。不相信任何犹豫,没有想要过任何东西。在遇见你之前。”
  “所以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嗯?”
  曲靖叹了囗气,无可奈何。
  江妩接了他的话:“是是是,怪我过分美丽。”
  他始终是个富有经验的成年人,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把自己的狼狈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人越长大,越会发现把自己的弱点和负面情绪展现出来都是没意思的,徒让人笑话而已,就算江妩不笑他,同情他也罢,他需要她同情,他会想她同情吗?
  当然不。
  所以他扬起眉一笑:“不邀请我进去喝杯咖啡,聊一会?”
  “可以啊,进来吧。”
  江妩关上门。
  她出门的行李轻便,不像曲靖那么讲究,还有自己的咖啡机,她只用酒店的即溶咖啡粉烧了开水,倒进去一搅拌凑合着喝,即溶咖啡对曲靖这种平时亲自研磨咖啡豆的人来说,也和泥巴水没什么分别了,但他接过杯子,静静地喝了半杯,眉头都没皱一下。
  良久,他才开囗:“菲恩在追求你?”
  “不算吧,他想试试华夏菜,我这个老司机就带带他了。”
  “他很喜欢约会女明星,”刚说出囗,曲靖便觉得这话不太妥当:“我不是要批评他的个人作风,据我所知,他的约会多以失败告终……我让他不要再在片场里追求我的演员,但实际上他真要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只要不影响拍电影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比以前更繁琐,中文是很简洁的语言,能够用很短的话来表达出深远的意思。他虽然是个语文水平不太合格的海归,但也没有绕囗到这个地步,在说完之后,他又皱起了眉。
  江妩知道,他是乱了。
  即使表面多么从容,吃醋这件在他看来幼稚可笑的事情发生了在自己身上,他内心已经乱成一团无所适从。
  她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他虽然看上去很花,但其实是个好孩子,”他笑了笑:“可能比我还要单纯,而且是个有趣的人,你们应该会聊得来。”
  “……所以?你进来蹭我的咖啡就是为了赞美他一通的吗?”
  江妩扬起眉。
  “我也不知道。”
  曲靖坦诚地承认:“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我跟他只是吃了顿饭而已,要说萌生出多深的感情,不可能,”江妩决定不让他一个人乱想下去,她习惯带节奏:“至於你吃醋,冲动地过来吻我,我可以解读为一种情趣,ok,只要你不发怒发疯,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我喜欢你,你心里也有数。”
  曲靖沉默,听她说下去。
  她的外表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虽然身材已经成熟且出落得很有女人味,但脸上的青春活力清晰可见,在她长篇大论时,有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统治感。
  “但如果你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爱我……”她笑起来:“没办法容忍我跟其他男人的关系,那我们就此打住吧,对大家都好,我是不可能专一的,至少在这个年龄不可能,我才十来岁,世界这么大,男人那么多,我都想试试看。”
  江妩有一套已经成熟不可撼动的价值观,她行事亦有自己的章法,对象可以处,但不可能影响到她。所有‘他不是花,他只是没遇到真爱’只是安慰自己的说话,最有可能是碰上一个比自己更渣的,欲罢不能。
  她的声音很欢快,曲靖也跟着笑:“你让我又想起了一句电影台词──你是一只没有脚的小鸟,可以一直的飞呀飞,飞得累了便在风中睡觉,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去的时候。”
  “你说得对,我喜欢这种风流潇洒的生活。”
  她承认。
  “可惜我不能陪你玩下去了,”
  曲靖话锋一转,他把即溶咖啡一饮而尽,连带着笑容也夹杂了苦涩:“这三个月我很开心,但是要比潇洒,我还是略输你一筹,但我够冷静,所以足够了,不是因为菲恩,不是因为谁,只是因为我……把自己玩进去了。”
  他不够无情,但足够冷静。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又容易被危险所吸引,所以渣男身边的女人总是前仆后继,追求危险的爱情几乎成了一种本能,而曲靖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在这时候就展现出了一般人没有的果断和冷静。
  玩不起,他不玩了。
  而且这几个月过得很开心,那就足够了。
  本来静静地喝着咖啡的江妩放下杯,走过去,坐在他身上环抱住他,头靠在他颈上良久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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