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龙梨忿忿扭头,齿间咯吱作响。
  ——“纵使君临天下,终究也不过是一捧黄土。”沈啸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听。再看沈炼目不转睛的送着宣离帝的巨棺,干唇无力的缓缓合上。
  沐容若的即位大殿定在三日之后,但他已经等不及的奔去柳堤轩,皇上驾崩,自己俨然已经是大燕的主宰,又哪里需要害怕被别人发觉什么。乌雅见太子急冲冲的大步走近柳堤轩,匆匆屈膝知趣的支开院子里的下人。
  沐容若顶住屋门,瞅着梳妆台边不紧不慢缠着发辫的玉修罗大口的喘着气,忽的像一只觅食许久的豹子窜上她的颈脖,白牙贪恋的啃咬上去。
  ——“粗野,真是让人讨厌。”玉修罗想推开他,可沐容若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其他姐妹都跟着先帝去了皇陵,你独独留下我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上了先帝的遗腹子,太子这才护下。”
  ——“遗腹子?”沐容若低喘着笑出声,“玉嫔这个主意好,不如,你我就弄出一个娃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
  “呸。”玉修罗羞恼的啐了口,“原来太子还是只想把我当做先帝的人留下,真是…让人寒心。”
  ——“三日。”沐容若大汗淋漓道,“朝臣们已经定下日子,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等我坐上了帝位,自然会给你一个归宿。每个人…朕都会给他一个归宿…”
  “包括沈炼?”玉修罗咬唇低笑,沐容若热烈的动作骤然停下,火一般燃烧的身体也渐渐冷却,玉修罗感受着他在听到沈炼名字时的变化,扭头冲沐容若眨了眨眼,“怎么,到了这一步,太子还有些忌惮沈家?”
  沐容若眼露凶光,“怪就怪父皇太过抬举沈家,战功赫赫还给了他们不少兵权,北国的战功要是我这个太子的,本太子哪里还需要怕沈炼?你不知道,今天父皇出殡,沈啸天和沈炼竟然为父皇系麻…臣子为君主系麻是极大的情意,沈家此举博得满朝文武一致赞赏感慨,连端王爷都在本太子耳边狠狠夸了几句。沈家是祸患,必须除去,却又不能搞出风浪,新帝根基不稳,权臣手握重兵,难,难啊…”
  “还有就是。”沐容若继续道,“燕国祖规,新帝即位必须亲临涟城龙家的冰窟祭祀,这大事一桩接着一桩,倒是无暇速速铲除沈家了…玉嫔,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玉修罗嫣然一笑,沐容若看她的样子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主意,松开缠着她的臂膀,轻轻抬起她柔软的腰肢倚坐在自己的腿上,指尖勾起她才辫好的发辫,脸颊蹭着她的红唇温柔的催促着。玉修罗嗅着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温声道:“太子的刺客被沈炼一一杀死,沈炼回来苍都竟然可以当做没事发生?皇上猝亡让人震惊不假,沈炼城府日益深厚也是事实,他当做若无其事,心底一定已经有了对策,太子对他的杀心已起,换做谁也会想着自保不是。”
  ——“你的意思是…”沐容若后背一冷,“沈炼一定在暗中谋划,先本宫一步?”
  第154章 戏之密语
  “太子的刺客被沈炼一一杀死,沈炼回来苍都竟然可以当做没事发生?皇上猝亡让人震惊不假,沈炼城府日益深厚也是事实,他当做若无其事,心底一定已经有了对策,太子对他的杀心已起,换做谁也会想着自保不是。”
  ——“你的意思是…”沐容若后背一冷,“沈炼一定在暗中谋划,先本宫一步?”
  “先发制人也好,急流勇退也罢。”玉修罗语气依旧平缓,“太子已经知道沈炼是自己的弟弟,是先帝的血脉,光凭这一点,就不能让沈炼活在世上,就算。”玉修罗声色骤亮,“就算沈家辞官隐退不再问政事,沈炼也留不得。”
  “玉嫔果然够狠。”沐容若击掌道,“本宫今天见沈炼淡漠谦和,脑中还闪过如果沈家不问政事愿意交出兵权,本宫刚刚登基,不如就放了他们离开,终身不踏进苍都就是。想不到…”沐容若低叹着摩挲着玉修罗的秀发,“反倒是你一定要他死。”
  “修罗女不是狠毒。”玉修罗做出委屈的表情,嗔怒着掐了把沐容若的手臂,“还不是为了太子的江山。要成大事,怎么能留下祸根?”
  沐容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优柔心慈难成霸业,当时拿沈炼的血为本宫的帝位铺路吧。只是…”沐容若忧容又起,“登基大典一过,本宫就要亲赴涟城,一来一去又是七八日…耽误的起么?若是中途生变…”
  玉修罗掩唇噗嗤一笑,葱段般的玉指点了点沐容若白净的额头,“太子真是傻气,离登基大典还有三日,三日呐。三日之内,还除不去一个沈炼?太子就不想高枕无忧的登基称帝?”
  ——“三日…”沐容若听着玉修罗颇具意味的话语,忽的眼睛骤亮,拍着玉修罗的手背惊呼道,“登基之前新帝要宴请群臣,那一宴,襄王和骁武侯这样的爵位都在入席之列…好一个修罗女,夏族把你献出真是助本宫来了,你是本宫的福星,大大的福星。深宫夜宴,几盏鸠酒,这个好,这个好。”
  玉修罗美目盼兮对沐容若含情流转,绕着发梢点弄着他袒露的颈口,喏声道:“鸠酒最好,悄无声息也不会脏了太子殿下就要登基的地方。只怪族人把我送来,让修罗女成了无依无靠的人,这才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太子青云之上,修罗女的下半生才有指望,还望太子怜惜,给修罗女一个好归宿。”
  沐容若心里一阵狂喜,抱起身上柔若无骨的玉体迫不及待的朝床褥走去…
  院子里的乌雅听着屋里传来的声声低吼,夹杂着女人毫不避讳的浪/声娇唤,这个在宫里待了十几年的姑姑也是有些臊红。玉嫔一身媚骨,宣离帝之死多少也有被她掏空了身子的缘由,这老子去了,儿子急巴巴的又扑了上来,也不知是不是沐氏的劫数。
  乌雅低低叹息,轻步走出院子。
  苍都,襄王府。
  沈啸天已经看了几遍宫里送来的帖子——太子登基前夜,请朝中肱骨重臣进宫一叙,以亲君臣之情。帖子附带的名册了,不光有自己的名字,沈炼也昭然在列。
  见丈夫脸带踌躇,花银端着茶盏走近,低头看了眼道:“你不想去?不想去就推说病了,沈家就要辞官离京,去与不去太子也不会计较,该是巴不得沈家不出现吧。”
  沈啸天摇头道:“这几天宫里忙着皇上的丧事,我还没寻到机会和太子细说辞官的事,何况,新帝还没登基,襄王府一门三辞也是对新帝的不敬,我本来是想等登基大典过后…也罢。”沈啸天放下手里的折子,“那就趁夜宴众臣都在,我当着大家的面向太子提出辞官,那么多人都在,我沈家走的干干净净,太子日后也不好再为难沈家。银儿,你觉得如何?”
  花银拾起帖子又看了眼,淡眉微动却又在这几行字里看不出什么异样,“新帝登基,都要设宴款待大臣?”
  “额。”沈啸天应道,“也不是一定要有这个规矩,皇上宴请大臣多是为了以示亲厚,新帝这样做,更是为了拉拢群臣,后头理政也麻利方便些。咱们这个太子平时傲气,这档子倒是得体妥当,也是难得。”
  花银眉间溢出疑虑,“太子和炼儿不和已久,宴请名册里也会有炼儿?”
  “银儿有所不知。”沈啸天端直了身子,“骁武侯是一品爵位,皇家宴请漏了谁也不能漏了王侯,太子就算对炼儿心存芥蒂,也不能逆了朝堂的规矩。”
  ——“这样…”花银隐隐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听丈夫说的认真,便没有再追问,花银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推到沈啸天手边,忽的抬眼道,“说到炼儿…从你们父子打宫里回来,他怎么就像是没着过家?”
  发问的档口,长子沈追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厅里,咧嘴笑道:“娘亲问的好,我就是来和爹娘戳这弟弟一脚。沈炼啊…”沈追狡黠一笑也不急着开口,慢悠悠的端起父亲手边还没动的茶盏,美滋滋的抿了口,不急不缓道,“沈炼啊,这几天穿梭在苍都几个出名的戏台子里,看着快活的很。”
  ——“戏台子?”沈啸天剑眉一蹙。
  沈追见父亲好像起了怒意,赶忙放下茶盏辩解道,“爹先别急,沈炼没有入了哪个戏子的魔障。我是觉得…自打龙三小姐去世,沈炼就没有一天快活过,这回他去涟城,临行前您和娘不也是日夜担心,生怕他去了涟城触景生情更加走不出来。难得他又有兴致和辰世子游荡苍都,去听听戏也好,总比每天闷在家里苦思亡人好上许多吧。”
  见爹娘还是不做声,沈追又道:“爹,何况还有辰世子在,沐青辰家那位龙二小姐可泼辣的很,有她在,沐青辰还敢跟着沈炼瞎混?只是听戏而已。”
  花银沉思片刻道:“涟城回来,你弟弟和你提起过龙筱没有?”
  ——“没有。”沈追斩钉截铁道,“只字未提。”
  沈啸天起身扶住花银,低声道:“也许去涟城也是为了解脱心中情魔,这样看来,倒是好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炼儿。”
  沈啸天看着沈追道:“不用多久咱们就会一起离开苍都,你弟弟爱去哪里也不用多管他,只要别生出什么事端就好。”
  ——“追儿知道。”
  看花银有些发怔,沈啸天扳过她的颈脖温声道:“你有心事?”
  花银沉默许久,终于挤出话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心里有些发慌,你们父子这几天都留心着些吧…”
  “娘是舍不得苍都吧。”沈追哈哈笑道,“山高水远,我倒是想到处游历看看,爹操劳半生,也该带着娘四处逍遥,不用舍不得苍都。”
  看着长子喜乐无忧的笑脸,花银勉强露出笑来,冷不丁又扫见茶几上放着的帖子,心头阴霾一片。
  苍都,妙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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