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扫了一眼炸刺的黄大虎一眼,三皇子挥退了仍旧跪在地上的灰衣人,转而像那中年文士问道:“先生怎么看?”
  那中年文士闻声起身,拱手一礼,缓声说道:“以某之见,沈将军倒不如顺势纳了那宋家小姐为妾,听闻宋勇父子极其宠爱于宋小姐,能为了她派出心腹前往晋阳府便说明了此事,我们若能利用这宋小姐摸清了宋家的脉络,倒也不亏了沈将军!”
  说着笑看沈含章一眼,转而回座,丝毫不理会对面黄大虎的威胁的目光。
  三皇子略一思索,扫了一眼炸刺得黄大虎,直到他缩了回去,才转头问沈含章道:“你什么打算?”
  沈含章闻声正色跪拜于地上回到:“末将不能!”
  “是不愿,还是不能?”平平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形的威压。
  沈含章再拜叩首,硬声说道:“不愿也不能!”还有不敢,他是真不敢,上一辈子绣绣能烧了他大半个将军府,这辈子他再不敢有丝毫的闪失,上一世妻离子散的日子,他再不想过:“将军恕罪,末将只想接了妻儿团聚,不纳一妾!”
  黄大虎闻声咧嘴笑无声地笑了起来,边笑着,还挑衅地看向对面的中年文士,被无视了也不恼,一张大嘴几乎咧到了耳根上。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三皇子略一思索之后,朝下座众人挥了挥手说道:“刘先生留下!”
  沈含章三人躬身退出了书房。
  一出了书房,黄大虎一把撸了沈含章到跟前,低声告诫道:“你若敢娶那jian人为妾,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沈含章伸手握住黄大虎撸着自己衣领的大手,一使内力拉开了他,仔细地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外走去,顾不上鲁莽的兄弟,他在想三皇子究竟是什么打算,会不会允了他,什么时候能接了妻儿团聚,绣绣,有多少年未见了……
  黄大虎犹自不甘,张昭跟上来,扭头平静地说道:“含章说他不会,便不会,不是所有离家为将之人都背信弃义不顾发妻!”
  说完再不管一下怔在当场的黄大虎,径直快走几步,赶上了前面的沈含章,边走,边走正视前方,平静地说道:“虎子这样是把你当作了自己兄弟!”
  沈含章扭头看了张昭一眼,点头说道:“我知道。”
  张昭继而说道:“他如此,并不是为那一箭!”半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沈含章不仅救下了陷入重围的三皇子,还救了黄大虎一命。
  “我知道,因为我比他厉害!”黄大虎向来信服能打得过他的人,只不过这样的人除了三皇子殿下,军中只有沈含章一人。
  张昭闻言一怔,继而笑道:“算是吧,”接着问他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激烈?”激烈地反对兄弟纳妾,黄大虎算得上锁阳军中第一人。
  沈含章闻言一怔,继而问道:“方便说么?”
  张昭笑道:“他当你是兄弟!”
  沈含章默然,点了点头,看向张昭。
  “虎子的父亲也在这锁阳军中,是正六品昭武副卫”
  沈含章闻言一愣,惊讶道:“黄副卫是大虎的父亲?”
  张昭点点头,怅然地看向远处,接着说道:“黄副卫也是征夫出身,离家十三年毫无音讯,家里只当他已经战死,黄大娘以一介妇人之力,安葬公婆,抚育小叔儿子,积劳成疾,不过三十六岁便油尽灯枯而死,临终前仍不忘叮嘱儿子找到父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他顿了顿,声调有些诡异的接着说道:“十二年前,虎子一路讨饭来到了锁阳城里。”
  接下来的事,其实不必再说,熟悉的人,谁都知道,黄副卫的长子已经成家也在军中为一七品小校,黄夫人出身锁阳军户,父亲曾是军中从五品游击将军。
  “是以,大虎一听说宋家姑娘倾慕于你就急了!”张昭叹了口气,不在多说,其实也不必多说。
  沈含章沉默半响,他本不愿多说,毕竟是自己的私事,奈何牵连上了宋家,私事也变成了公事,不得不说。
  张昭不等他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说道:“接了弟妹过来也好,凡事有个照应,也省的音讯不通,两边牵挂,将军既点了头,必是有了计较的,且等着吧,兴许过不了几个月,弟妹和侄子们就接来了。”
  沈含章闻言一笑,道:“承你吉言,但愿吧!”
  因是沐休,不必回营,两人在街口分开,各自回府去了。
  路过宋府,沈含章似带着怅然扭头看了一眼,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身负重伤,被抬入了宋府养伤,那莫名的流言应该就是宋勇的手笔了吧,只是那时宋家为何没有派人陷害绣绣?还是派了人,阴差阳错之下没有成功?也或者是宋家自认宋红英与他有救命之恩,无需多此一举?
  沈含章不知,其中真相他虽未猜中,却也没差了多少,上一世,沈含章并未像这一世战前重生,因而先知一步,护着受伤的三皇子离营数十日,伤愈才回,而是受伤当日便被抬了回来,那时候,三皇子战死,锁阳军中的势力一面倒向另一方,空出许多位置,宋勇急于扩张自己的势力,虽然派人往沈家送了沈含章的死讯,还专门拨了银两给沈家,使计令姬氏再嫁他人,无奈,用人不当,来人昧了银两,另使了计策,四处宣扬姬氏美貌,令人多慕名往沈家提亲之后,就返回了锁阳城,却不想,姬氏立誓不嫁,在兄长姬秀才的保护之下,斥退了求亲之人,悉心抚育独子,直到沈含章亲自回乡,反叫宋家独女落得个做妾的下场。
  回想起上一世,宋勇的手段,沈含章突然心下不安,几经斟酌,终于扭头大步往三皇子的将军府而去。
  宋家能派遣一人,就能派第二个,三皇子虽派了人监视宋府,可宋家盘根错节,防不胜防,这一世,妻儿再不能有一丝的闪失,沈含章想要亲自回去一趟,接了妻儿来锁阳城,既能避开宋家的暗招,又能令宋红英知难而退,上一世,他与宋家再有龌蹉,暗斗频繁,宋红英终归是为他生育了一双儿女,想起那惨死于发妻之手的孩儿,沈含章虽不愿,却也真心是不敢纳妾,上一世因为恩情所迫,这一世,就各自安好吧,但愿他那一双儿女这一世能另投一户好人家。
  “你真要如此?”此时,书房里只剩了他二人,三皇子斜靠在椅背上,说道:“其实,娶了宋家女也无不可,听闻宋勇父子极宠宋氏,必要时,或可一用,也未可知。”
  沈含章一听这话,当即跪地叩拜说道:“末将不能,请将军恕罪!”
  此事万万不能,上一世宋家的下场虽在他的谋划之中,有他的暗中帮手,可绣绣的那些个阴毒手段,到如今,他偶尔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更别提后来一把火烧了大半个将军府,爱妻葬身火海,清儿愤而远走,他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真不能么?”三皇子好似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话音里带着诱惑,身子前倾,几乎趴在案上,仔细地看着沈含章,仿佛沈含章面上稍一松动,他就有奖赏一般。
  沈含章再叩首,垂首沉声说道:“末将不能!”
  “唉!”三皇子失望地往后一靠,叹道:“也不知沈家弟妹何等模样,竟使得沈将军如此忠贞不渝!”说着话音一转,三皇子压着声音偷问道:“可是你卧榻之下画像上的样子?”
  沈含章闻言一窒,抬头咬牙问道:“将军怎知末将的画像?”那是五年前绣绣亲笔画的自画像,还画了一副他的留在身边,也不知每日看了没有。
  第三十四章
  斜阳西下,日渐黄昏,沈含章一身臭汗下了擂台,他身后一十三个身着校尉武官服饰的壮汉呲牙咧嘴步履诡异地跟着下了校场。
  紧走几步,沈含章住脚回身,锋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一十三人。
  一十三人在他刀锋一般的厉眸下,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站立当场,一个个倔强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敬畏……和服从。
  沈含章眼眸里闪过了然,想要完全掌握骁骑营一队的三千骑兵十三校尉,只有服从和敬畏还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信服,从心里上的信任服从。
  沈含章轻蔑地一笑,冷声说道:“还有不服的,每月逢十,擂台比武时候,尽可上,死伤不论,然,我定下的规矩,”说到‘规矩’二字,沈含章顿了顿,眼眸利剑一般,扫过十三人,接着一字一句的寒声说道:“校场上众军阵前公告过后,但有违抗,军法从事!”
  十三人面上一整,再不敢有任何的轻视,肃声齐回道:“遵令!”
  沈含章见此,略点点头,大步而去,一路出了营地,迎头碰上宋红英,想躲已是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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